56、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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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瓦，等一下。”宫廷的一角，赫连冷冷地叫住了步履从容的拉瓦，和拉瓦的泰然自若相比，赫连的神色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拉瓦停步，转身看着赫连，他眼神里的心力交瘁并不让他意外。其实每个人，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又何况同为风口浪尖的赫连。
近卫军的服饰非常适合他，他的忠诚和尽责，以及义无反顾地抉择，和如墙头草一般的其他贵族相比，他的存在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的突出。然而，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拉瓦希望，他没有如此的忠诚。
“什么事？”即使猜到了赫连此番是来质问什么，拉瓦仍然装做疑惑地开口询问。
“你很清楚我要问你什么。”赫连原本压抑着的愤怒此刻有些无法按耐的气急败坏。
“我不知道。”拉瓦的语气仍然平淡，眼神甚至随意地瞟望周围有些萧瑟的秋景之上，华丽的宫廷院落阿，不管国内的形势如何，永远都是这样的奢靡而璀璨，“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不奉陪了，王妃希望去拜访坎坦尔王子的遗孀，我要预先安排。”
赫连是他从军以来就一直共同进退的拍档，虽然他们的个性以及梦想是如此的不同，他们的默契和情谊却丝毫未受影响。直至今日，他还相信他们仍然有着同样的希望。然而，拉瓦在此刻并不想对赫连多做任何解释。他憎恨赛那沙，他完全明白，而这偏见已经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了。
“我希望你还记得她是王妃！”赫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面对自己曾经的伙伴，“但是该死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至今都相信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拉瓦轻叹一口气，以赫连的执著，如果他刨根问底下来，他可能是无法脱身的。
“即便是昨夜的事情吗？”看着拉瓦的一脸坦然，赫连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揍他的冲动，作为近卫长官，负责宫廷安全守备的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拉瓦昨夜的行踪，事实上，若不是早上的朝会，他早就拽出拉瓦问个清楚了。
“即便是昨夜的事情，我也坚信我没有做错。”拉瓦仍然保持着冷冷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逃避，也没有任何的慌张。
“她是王妃！”赫连低吼出声。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拉瓦凝视着赫连有一丝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她也是一个女人，而且脆弱地即将崩溃的女人！”
“住口。”赫连打断了拉瓦的话，一拳砸在墙上。
“你否认也没有用。她并不想成为王。”拉瓦没有闪躲，仿佛认定赫连的出拳一定会偏离似的，“你并不了解她的希望！”
“难道你就了解？”赫连的语气讽刺而痛苦，同时带着无法置信的震惊，王妃并不想登基？她并不要亚述？那他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王妃到底想要什么？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了解。”拉瓦的语气有着罕见的坚决，“她要的，是赛那沙成为王。”
赫连愣了一下，却无从反驳。
“这跟你昨夜的行为没关系，你还没为此做出解释！”无法在拉瓦如炬的目光下泰然，赫连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现在这混乱状况的始作俑者。只能狼狈地转移话题。
“我不需要为此做出解释。”拉瓦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也随便你怎么猜测！”
“拉瓦！”赫连反倒因为拉瓦让人无从再次质疑的坦然中，慢慢冷静下来，语气中有着从未见过的颓然，“王妃给我新生，让我能够站在今天的位置上，只要她想要的，即便倾我所有，我也一定要为她得到。但是，我没想到——”
“不要再自以为是了，我想，她已经为自己、以及这个帝国都安排好了未来了。接下去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了。”
“拉瓦——”赫连感到了那丝无奈和坦然，明知道已经无从改变，却必须去面对的坦然。
“即使只有三天，她仍然是摄政王妃，而你，也依然是近卫长官，做好自己的工作吧。”拉瓦拍了拍赫连的肩膀，目送他转身离开。
最后一件事，他们要亲自去拜访那位坎坦尔王子的遗孀。
“夫人，王妃陛下驾到。”
坎坦尔王子的府邸，因坎坦尔的爱好而是王都最为奢华的宫殿，以黄金雕饰，以宝石点缀，金碧辉煌却终究在王权面前屈膝。
自坎坦尔王子失踪以后，这个曾经人声鼎沸的宫殿变得异常冷清。谢尔卡的登基已经让坎坦尔成为人人躲避不及的瘟神，而他的失踪更让这里成为整个王都最为尴尬的存在。
没有了王子的宫殿如何还能称之为宫殿；而没有了王子的妃子，又如何还是‘妃子’？即便顶着正妃的名号，也只能成为一个悲剧而已。
然而，理应是悲剧女主角的女人，却丝毫未见自怨自艾的绝望和悲伤，仿佛坎坦尔的失势，乃至失踪，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再值得为之伤感。
“罕特拉，既然王妃陛下有这份心思，我们就去大厅迎接陛下吧。”
发话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妇，坎坦尔王子的正妃，西利亚斯夫人。为自己的服饰配上最相得益彰的蓝宝石，而铜镜中映出的则是风华绝代的容颜。
能够成为王子的正妃，她不仅拥有亚述贵族的身份，更是王都的美女。栗色的长发端庄地盘在头顶，举手投足间尽是一个贵族女子该由的娴熟也恭顺。
唯独那一双过于精明和冷漠的眼神，只是仅仅一瞬间的显露之后，立刻隐藏在柔顺之下。
“拜见王妃陛下。”
仅仅一个照面，夜影就认定这个恭敬而温柔的女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这也正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刻她也必须亲自来一次的原因。
这自然流露的防备，不仅仅是因为同为美女的排斥感，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作为一个失去丈夫的妃子来说，伊利亚斯夫人的脸上太过于坦然和从容。这样的神情，如果不是因为天生的淡薄，那就是刻意的姿态。
和夜影的疲惫相比，她看起来更加的容光焕发。
两人胸前同样闪耀着的蓝宝石，更让夜影感到无法忽视的威胁。
虽然不知道这份担忧来自于哪里，但是就是让她觉得隐隐的危险。
而她身边的那个侍卫，更让夜影感到一丝熟悉，他眼神里有着超越主从忠臣的神采。
“王妃陛下如此忙碌还要亲自前来，让我们非常惶恐。”伊利亚斯夫人同时也在暗暗观察这坐在上座的夜影。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美貌，但是和自己相比，夜影那神秘、妖艳又带着异域风情的美丽却让她不得不微微赞叹。即便此刻她的脸上由着无法遮盖的疲惫，却完全无损于她的美丽，反倒让人感到无法克制的爱怜――当然，如果是男人的话。怪不得谢尔卡当年力排众议也要立她为妃吗。
但是作为一个注定失败的王维争夺者而言，她却过于泰然了。坎坦尔在得知自己的失败时，那可是毫无形象的气急败坏。
“虽然之后的形式并非我能够控制的，但是还是希望竭力保护夫人的安危，我想如果陛下在世，这也是他的心愿。”夜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紧紧地盯着伊利亚斯夫人。
她是因为一些传闻而来这里的，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的话，那对赛那沙，无疑太过于危险了。
“王妃的意思是？”伊利亚斯夫人似乎对夜影的目的已经了然于胸，但还是恭敬地问道。
“我会让近卫军保护这王宫的安全，至少如果王都失守，不会被趁火打劫的暴民所侵扰。”夜影淡淡地开口。当然她自己知道，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能够确定赛那沙不会侵扰民众，但是她却必须监视好这个宫殿的一举一动。
“那我再次谢谢王妃的好意了。”伊利亚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却很快用感恩而恭敬的语气作答。
“夫人，您何必……”送走夜影，伊利亚斯夫人依然站在大殿里没有移动，直到罕特拉打破了沉默。
“她是来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伊利亚斯夫人没有回头，却打断了罕特拉的疑问，“我不能冒险。”
“无论是王妃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将军，都不是正统的继承人。”罕特拉的语气里由着不甘和愤怒。
“我知道，但是这没有意义。”伊利亚斯夫人的语气里既透露出悲哀，又显露着坚定，“没有兵权的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要等多久？”罕特拉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她的一切。
“坎坦尔失踪的时候，我不敢宣布，是害怕谢尔卡的毒手；而现在，我依然不能宣布，因为我知道，王妃的手段更加毒辣。”依聆夫人的抬头看着罕特拉，“作为一个母亲，我何尝愿意自己的儿子像影子一样存在，但是只有他活着，我们才有希望。”
“我明白。只要是你的希望……”
“谢谢你，罕特拉，从我小时候起，就陪伴在我的身边。而现在，我身边惟一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伊利亚斯夫人的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是，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好美的阳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炫目，那样的璀璨。
只要这蓝天中的一丝阳光，就能让天地万物都跟着辉煌起来，哪怕是在万物冰封的隆冬，有阳光，就有希望。
夜影站在王宫的制高点，贪婪地望着那碧蓝碧蓝的蓝天，以及那炫目的骄阳。看金色的阳光倾洒在树叶上，石块上，黄沙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以及，自己冰冷的手指上。
炙热的阳光让她有些晕眩，长时间注视着阳光让她眼前有些发黑，但是仍然不舍得离开能够沐浴在阳光下的阳台。
古埃及神话说，人类为了飞翔在身上装上了翅膀，但是却被阳光所吸引，过度靠近太阳，于是粘住翅膀的蜡被阳光融化而跌入了海底。
愚蠢吗？怎么可能？人类的天性就是追逐阳光吧。就像飞蛾的天性是追逐火焰。
然而，这天天都能看见的阳光，她还能看到几次呢？
“王妃？”拉瓦一直都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不忍心打断她的思绪，却在警觉递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后，不得不出声提醒夜影。
“到时间了吗？”夜影苦涩而坦然地一笑，那褪去了计谋的笑容此刻显得倾国倾城，却又惹人心痛，“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
“王妃——”拉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用说了，我也累了。这样，也好。”反倒是夜影不在意的一笑。
拉瓦知道，时间的确到了。
夜影没有抬头，也知道那急促的脚步来自于赫连。
“他，已经来了吗？”夜影轻轻拢眉，颤抖地出声问道。那颤抖中，说不出是因为期待，还是害怕。
多少个寒冷而绝望的夜晚，她期待着他那温端的褐色眼眸；而知道他近在咫尺的此刻，却是那样的害怕见到那清澈而坦诚的眼眸。
那份纯净，会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将军的军队已经包围了王都。”赫连一贯冷静而坚毅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些哽咽。
作为一个军人，让自己守卫的城市落入这样的境地，这是怎样的耻辱而惨痛。
而作为一个侍从，让自己守护的主人陷落这样的绝境，这又是怎样的悔恨和不甘。
他以为他把荣耀呈现给她，然而却是他的自作主张毁了她真正的幸福。
不管是怎样深刻的感情，在经历过兵戎相见以后，怎么可能还能被自己和对方所接受？
他们是争夺王位的胜利者和失败者，他们之间将要隔着的，何尝只是一个王座？
“赫连？”夜影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绝地开口。
“王妃有什么吩咐？”赫连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恭敬地曲身问道。
“最后，我还有一个非常任性的要求阿，你愿意帮我吗？”夜影看着赫连忠诚和痛苦的眼眸，轻轻开口。
“只要是王妃的希望，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赫连毫不犹豫地开口。哪怕只是在这最后的一刻，他都没有丝毫的迟疑。无论她是不是王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希望。
“带领城内的王军，去守城门吧。”夜影闭上眼睛，一贯沉稳的声音此刻又一些飘忽，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赫连和拉瓦同时惊呼，这样的命令，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知道不可能守住的城池，为什么还要以卵击石？
如果此刻打开城门迎接塞纳沙入城，也许将来还可能有转圜的余地阿，也只有如此，她和塞纳沙之间，可能不至于走到末路，难道夜影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请你们原谅我的任性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夜影扬起嘴角，妖媚的笑容竟然有着一份绝少见到的纯真，就如同一个天真的小女生一样。
让他以自己的力量攻下王都，才能为他建立登基前绝对的权威阿。
就让她，最后任性一次吧。
闭上眼睛，流下两行眼泪，所以忽略了身后拉瓦和赫连压抑着的痛苦和怜惜，以及他们仿佛下了重大决定的相视。
听着赫连的脚步慢慢远去，夜影猛然睁眼，看着拉瓦；“我们走吧，我要更衣上妆，这样的我，真的没法见人呢。”
拉瓦仍然不作一词，默默跟在她身后。
无论有没有上妆，她都是最美的。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