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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香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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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是你自己神游太虚没有发现。难道是我如此娇小让你忽略了我的存在?”聂芙特促狭地耸耸肩。
梅艳一时无语,自己方才——确实是在冥想吧。不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突然来这种地方?”
“什么叫‘这种地方’?”聂芙特似乎对梅艳的措辞有些不满,一边把手里拎着端着的一堆东西放在石床上,“呐,一些新鲜的蔬果和食物哦,我相信这里的伙食一定糟透了。”
“也并没有那么糟。”梅艳笑笑,虽然粗糙不精致,但是好歹也新鲜干净,没有发霉,没有发酵,没有烂掉,也没有奇怪的味道,作为一个阶下囚,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随手在聂芙特拿来的食物中挑出几个枣子,梅艳叹口气,外面的东西,果然还是更加诱人的。
“昨夜的事情——奥西里斯对我说了——”沉默良久,聂芙特还是咬着嘴唇开口,眼神不安地瞄了瞄梅艳的反映。
“我没料到一贯闷闷的奥西里斯竟然也那么长舌啊。”梅艳无奈地叹口气,其实看到聂芙特的时候,她已经微微猜到了她的来意。志愿说客吗?还是要为拉姆瑟斯解释什么?其实没有必要,毕竟事实就是事实。
“一般的事情他的确不屑多嘴,但是——”聂芙特语气闪过一丝急切,“我们并不是特意瞒你,而哥哥也绝对没有丢下你不管。他也——也很为难。”
“我了解。”梅艳淡漠地开口。
“梅艳!”梅艳淡漠的语气让聂芙特更加不安,“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虽然哥哥暂时不在孟菲斯,但是诺拉达还不敢马上处置你,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啊。”聂芙特说着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梅艳。
梅艳一愣,下意识抽出被聂芙特握住的右手,随即又有些后悔,毕竟,毕竟聂芙特那焦急而真诚的眼神里分明流露出无法伪造的关心。
心里微微有些痛楚,梅艳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淡漠的语气里流露出让聂芙特越发紧张的疲惫:
“我并没有说我已经绝望放弃了啊,聂芙特。拉姆瑟斯——我知道他有他的考虑,也有他的想法,他的无可奈何。对于贵族们的那些政治斗争,即便不很了解,但是总还是知道的。注定成为帝王的人,当然不应该因小失大,被情感之类的琐事牵绊住的。这种事情,我早在当时和那些祭祀们去底比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你认为你是哥哥的‘琐事’?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情,他多少次暴跳如雷,多少次彻夜未眠,连以前被太后囚禁,连亲眼目睹自己儿子和侧室死掉都没有过的慌乱与愤怒。你怎么还能认为自己只是用‘琐事’来概括的存在呢?”聂芙特不管梅艳企图退后的反映,扯住她的右手,目光炯炯地瞪视着她,“你知道这条毛毯的来历吗?它并不是什么‘羊’毛毯,那可是用百余只幼狼的毛皮缝合成的毯子,每只狼都是哥哥亲手猎到的,一直放在他自己的房间。多少侧室、姐妹,甚至我们的母亲都曾经问他要过这块毯子他都没给——”
“聂芙特,别再说他了,好不好?”梅艳打断了聂芙特的话,无法否认的确因她的话而抽搐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沙漠里的狼有多么狡猾凶狠,而狼这种动物又是多么的护崽——能够用这么多幼狼的皮毛织一块毯子,他一定相当自豪――但是无论多么难得的毯子,终究只是一块毯子而已——
不过,怪不得昨天那个女人在看到这块毯子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是想杀人。
聂芙特无奈地闭嘴,能说的她都说了,不过梅艳的眼神根本明摆了是不为所动——不过也是,如果她自己在生死关头,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的人却拍拍屁股走人,那不管他有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她都会怒气冲天的。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不过梅艳,我最后还是得说一句,哥哥他,马上会回来的,你一定不要太担心,一定要,好好休息啊。”聂芙特人已经在门外了,嘴里却一刻不停,“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就不要吃了,我明天再送东西过来。可不要再作噩梦啊——”
梅艳苦笑,聂芙特送来的吃食的确很诱人,不过她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噩梦――哪能想不做就能摆脱呢——
噩梦啊,惨剧发生那天那诡异的噩梦再次浮现在面前,和昨夜那女人所带来的那弥漫囚室整晚的恶心香气一起,让她食不知味。
等等。
梦境?香味?
梅艳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仿佛散乱的麻线找到了一个线头,随即许多混乱的事件渐渐顺利起来——
“聂芙特,稍等一下。”梅艳叫住半个身体已经踏上台阶的聂芙特。
“怎么了?梅艳,还缺什么吗?”聂芙特收回已经踏上台阶的左脚,转身狐疑地看着梅艳。
“嗯,我只是想问一下,埃及有什么能够促使人安睡的香料吗?”梅艳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聂芙特问道。她知道中国古代有类似的药物,蒙汗药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而对于埃及――她对香料的了解还是不够啊,以前都光顾着研究治病的草药了。
“安睡的香料?”聂芙特也微微一愣,不明白梅艳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失眠吗?”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聂芙特赶紧钻回囚室,紧张地摸了摸梅艳的额头,理解地说,“这种地方的确是睡不好呀,要不我帮你回去问问药剂师?虽然常常用香料,不过安睡的功效倒未曾研究过啊。”
“不是我失眠。”梅艳摇摇头,掰下聂芙特东摸西摸、紧张兮兮的手,“是那天的事情。”
“那天的事情?”聂芙特迷茫地重复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惊喜道,“你想到什么了?”
“那天我陪着伊瑟夫人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才会让那个侍女有机会栽赃。是不是,聂芙特?”梅艳皱眉低语。
“嗯,确实。不过听说你在那个小村落已经为救人忙了好几天,再不眠不休地照顾伊瑟,的确太过于劳累,睡着也并不意外啊。”聂芙特有些泄气,这是早就了解的事实嘛,“你也不用太紧——”
“聂芙特,在别人看来因为照顾了产妇几天而劳累地睡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都不会因此有什么怀疑,包括你和拉姆瑟斯,但是我知道——”梅艳微微停顿了一下,“这对我来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良好的精神力和体力是作为一个医生最起码的素质之一,在我以前的国家,为了应付考试、实习,连续好几天不睡觉是家常便饭,而有时候到武装冲突发生的地区去义务救治伤员,工作量就更大了。就说以前和拉姆瑟斯一同出征的时候,治疗伤员也常常几宿不睡觉,都未曾发生过在工作中睡着的情况。这次工作强度并不太大,却在还未完全脱离危险的产妇身边睡着,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觉得其中有问题?”聂芙特愣了半天,虽然梅艳的有些话让她觉得理解起来有困难,但是总结起来,就是梅艳认为自己不可能在护理伊瑟的时候睡着?
“嗯,本来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昨天又想到当时的一个梦境,非常诡异而血腥的梦境,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梅艳点点头。
“什么梦?”聂芙特好奇起来,“也许梦会有预示的作用。说出来听听。”
“这个就算了。”梅艳迟疑了一下,梦是不是的确有预示的作用她不知道,但是毕竟梦里面的场景是现代的医院,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重要的不是梦的内容,而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竟然还会做这样完整而冗长的梦,说明我不是仅仅轻微地打个盹而已,而且根本是完全陷入很深的沉睡当中。在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外界的因素,是不可能这样沉睡的。”
这是人类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不过这种理论依据就不用对聂芙特说了。
“照你这么说,的确是有些奇怪——”聂芙特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而且又那么巧合在你睡着的时候艾芯闯了进来。”
“我突然想起那天的梦境,昨天那个侧室的香气也让我想到了些什么。一般房间里用作薰香的香味都比较浓郁,是花香的味道。但是那天,那天晚上的薰香却清淡一点,有点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不过可能的确是由于那种特别的香料让我睡着的。”梅艳细细回忆起当时的味道,仿佛是薰衣草夹杂着迷迭香的味道,还有一些淡淡的泥土气息,让人轻松地昏昏欲睡。
聂芙特一愣:“青草和泥土的气味?这么说我有印象了,好像这是一种非常名贵的香料,比寻常的香料珍贵许多。有人称它为‘午夜沙漠’。无论失眠症多么严重的人只要闻了这种香料就会睡着的,就连狮子和狼都不能例外。不过,这真实非常难得的香料,寻常贵族家是不可能有的。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