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重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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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来客栈在一条大街的拐角处，看起来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占地面积不大，一楼大厅摆放着整齐的桌椅，掌柜站在柜台后算账，无事做的小二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这时候都快接近吃晚餐的时间了，是以客栈并没有其他客人，或许也是因为店小老旧的原因。长欢和白离走了进来，顿时蓬荜生辉，一旁的小二们直接看呆了，直到掌柜呵斥了几句这才回过神来。
“两位客官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掌柜上下打量了白离和长欢一眼，看这二人的衣着气度绝非一般人。眼珠骨碌一转，他很快换上热情又不做作的笑容问道，使眼色让小二擦了张桌子。
“来找人。”白离清冷的开口。冷冽的声音如寒霜冻雪，让人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长欢却站在一旁好奇的四处张望，也没觉得修仙大陆的客栈和自己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有什么不同。
“不知真人找的是哪间客房的客人？”掌柜见此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两个人莫不是来寻仇的？当下决定，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事，哪怕是砸了他这家客栈，他都不会出来。
“天字三号房。”
“哟，您看我这记性。那位老者早就交代过了，今天会有人来找他的。”掌柜不轻不重的打了自己一下，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这才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在前边亲自领路道，“我这就带您去。”
上了五楼，掌柜在第三个房间处停住脚步，门牌上写着天字三号。上前抬手有节奏的敲门，一轻二重。直到屋内闻声传来一道苍老又嘶哑的声音问道，“谁呀？”
“客官，您要等的人到了。”掌柜回答道。
“进来吧，门没锁。”
“真人里面请。”得到允许，掌柜上前推开门，站在一旁恭敬的说道。直到见白离和长欢走了进去，这才把门贴心的给关上，下了楼。
坐在圆桌旁的，是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脸上有着浅浅的皱纹，眉慈目善。只有双眼不时闪过的几道精光，才让他看起来很是精明。穿着灰衣布衫，体型清瘦健硕，看样子不过六旬上下，却拄了根黑色的拐杖。——此人正是紫华口中的怪老头。
白离和长欢在打量怪老头的同时，怪老头也在打量他们。那个气质冰冷的男子不用看就知道是宫小子口中的白离，倒是天资禀赋，竟然已经是渡劫中期。只是这男子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莫不是自己心里猜想的那个人？
倒是他旁边那个少年，怪老头看着就喜。少年身上的那股熟悉的味道很淡，可还是被自己闻了出来。就是不知那老家伙若是知道了，该是怎样的表情？这少年的血统混杂，没有人护着，怕是活不过成年的。
白离看着怪老头暗暗心惊。看似普通的老者，修为却深不可测，连他都看不出来深浅。果真是这修仙大陆上，隐世的高人还是有很多。当下，带了几分尊敬，拱手行礼道，“见过前辈。”
“不敢当！”怪老头摆了摆手，目光还是打量着少年。摸着下巴，暗自思量着，这到底是哪家的小娃娃？果然是血统混杂了，连他都看不出来，不由问道，“这位是？”
“在下白离，这是爱徒长欢。”白离开口说道。
倒是那句爱徒，让长欢不由看了他几眼。这才举步上前，恭敬的学着白离的模样，拱手谦和道：“晚辈长欢见过前辈。”白离都上前行礼了，他这个做徒弟的总不能干站着。
“好好好！”不同于说白离的那句不敢当，怪老头这是接受了长欢的行礼，满意摸着下巴直点头。这才倒了两杯茶水，示意他们坐下，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还请前辈过目。”白离拿出两个玉盒，亲手打开，里面各自放了一株天不老。只见天不老足有七寸长，紫蓝色的花瓣，黑色的枝干，绿色的叶子，两株大小相差无几。
“天不老，情难绝啊！”怪老头突然感叹了一句，将两个玉盒收了起来，这才拿出一个玉匣子。轻轻打开，寒气缭绕，里面竟然放了一张两只手掌大的莲叶，和五片狭长的浅冰蓝色花瓣。
“这是？”白离看着眼前的玉匣子，不解的问道。那片莲叶怕是重莲的伴生植株，雾莲花。倒是不知怎么交换的重莲花瓣变成了五片？
“这是老头子的一点心意，总不能让宫小子吃亏吧？”怪老头不甚在意的说道。仿佛他拿出一片雾莲花叶和一片重莲花瓣为心意，并不是什么难事。“回去帮老头子向宫小子带声好。”
“前辈客气。”白离说道，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原本想让长欢将玉匣子收起来，不知怎么看到怪老头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反而就自己收了起来。见窗外天色微暗，说道，“若是无事，晚辈这就告辞。”
“走吧走吧！”怪老头摆了摆手说道，像是自己在赶人一样。见白离开了房门正要出去，却叫道，“小长欢，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长欢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怪老头，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很亲切的味道，就像那玉匣子打开时，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这感觉很是怪异，让他反而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无碍，去吧。”白离见长欢看着他，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暗自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灵气和神识。若是发生什么事，也来得及救回长欢。那怪老头对长欢怪异的在意，让他不得不防。
长欢疑惑的走了过去，在怪老头的示意下弯下腰。他只听到怪老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好孩子，老头子我看了那么多年的奇珍异宝，你身上的味道别人闻不出，我可是知道的。看在故人面上奉劝你一句，莫要修炼。”
他心里一惊，满脸惊异的看着怪老头，眼里却是疑惑。什么身上的味道？为什么不能修炼？刚想要问怪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只见他食指放在嘴边做噤声的手势，这才满腹疑问的住了口。
走出客栈，天色已是微暗。灰蒙蒙的天空中堆砌着彩霞，秋冬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寒冷的夜风吹着，带着几丝冷意，路上的行人却不减反增，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灯盏，跳跃的烛火照得夜色都亮堂堂的，一片喜气洋洋。路摊上卖的也大多都是灯盏，有花卉形的，动物形的，水果形的，还有的上面绘着人物、花草、鸟兽的图案。
“是灯会。”白离见此，给长欢解释道。
长欢惊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热闹喜悦的氛围驱赶了他心底的烦躁不安。来往的路人多是男女相互结伴，看似情侣，也有的是和家人好友一起出游。他抬头看着白离，轻声问道，“我们晚点回去可以吗？”
“好。”白离点头应道。
长欢和白离走在人群里，不时有盛装艳服的女子回头看，在一旁窃窃私语，笑靥如花。长欢觉得修仙大陆的灯会和前世的不一样，前世是元宵节，是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修仙大陆的灯会却更像是一个相亲大会。
拥挤的人群在烟花乍起的时候突然涌动起来，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连白离和长欢都被人群给冲散了，只能随着人群走。没一刻钟，就来到了一条河边，河面上已经漂浮了不少漂亮的河灯。
长欢站在那里四处张望，陌生的环境竟让他有些不安。一张张脸从他眼前经过，也许像白离的眉，像白离的眼，像白离的唇，却没有一张是白离的脸。
长欢焦急的四处寻找，却在远处河边的一棵树下发现了白离。他站在那里，树上零落挂着几只灯盏，微弱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清冷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柔和。
长欢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看见白离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走过去，就看到白离手里拿了两盏河灯。人群拥挤的时候白离就察觉了，刚想拉住长欢，却被过往的行人给挡住了。再看，就已经不见长欢的踪影，还因此打翻了路摊上挂着的一只灯盏。赔了钱，不知怎么想的，他就顺手买了两盏河灯。
“师尊是要放河灯吗？”长欢看着眼前两盏荷花形的河灯，问道。他原本是想解释刚才的情况，开口反而成了另外一句话。既然白离没有问，他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再说，当时的情况一看便知。
“给你放。”白离看着长欢，突然就有了刚才疑问的解答。他想，以长欢的这个年龄，定会喜欢这些小东西的。他的心情不好，买些小东西逗他开心也是好的。
长欢闻言轻轻笑了，他倒是不知白离还有这心思。从他手中取走一盏河灯，手边没笔墨，就仿照平日里刻画符箓的方法，用千灵笔为媒介，将灵气注封到河灯里显出字样。
他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将河灯小心放入河面上，看着那盏烛光微弱的河灯摇摇晃晃的，顺着水流缓缓飘走。就是不知这样许下的愿望，有谁会为他办到？
“写了什么？”白离问道。
“希望我的父母平平安安，希望师兄可以心想事成，希望师尊会飞升成仙。”长欢没有站起来，只是蹲在那里望着漂远的河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
“我？”
“你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吗？”
长欢闻言恍惚了一下，属于自己的愿望？他生性淡泊，随遇而安，说是温润如玉，也不过是薄情冷意罢了。来到修仙大陆，换了新的身份，才有所改变。可本质里的东西，终究还是那样。
“大概吧。”
白离看着长欢迷茫的神情，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他拿起另一盏河灯，以指为笔，仿着长欢的做法，刻画出字。以灵气为墨的字体泛着淡淡的光芒。
“师尊写了什么？”
“我希望长欢人如其名，长久欢颜。”
长欢闻言有几分震惊的看着他。只见白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将河灯缓缓放在河面上，这才抽离了指尖。有着淡淡的冷香传了过来，他看着白离冷然的侧脸，不知怎么却感到了一丝丝暖意。
长欢把目光重新放回河面，两盏寄托着他们愿望的河灯晃晃悠悠，随着水波渐渐漂远。水面上倒影着两个人的身影，波光粼粼。被微风吹拂过，偶尔会交融在一起，竟是如此地契合。
夜色如墨，乌云遮月，星光黯淡。凌霄城外的一座山峰，高空之中竟然站立了两道身影，遥遥相对。要知道，只有渡劫期大能方可踏空而行，悬空而立。
即使在暗夜里，那身白色的道服也清晰可见。三千墨发如流水般倾泻在身后，隐隐有着暗光流动。只见他眉眼清冷，面色冷然，负手而立，却正是白离。
而对面的那个人，一身黑色锦袍，上绣暗色底纹，腰束玉带。雪白的头发高束镶玉发冠，双眼炯炯有神，肌肤细腻光滑，竟是鹤发童颜。细看之下，倒有几分像是今日所见的怪老头。
“重莲，昔日妖界一别，未想再见已是百年。”黑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声音略显沙哑，却低沉有力，竟然与怪老头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见过我？”白离已经看出对面之人当真是怪老头。重莲是他当年在妖界时用的名字，就是不知怪老头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连自己去过妖界都知道。细数当年妖界所见之人，却是没有一个能与他对得上号。
“有过一面之缘。”怪老头不甚在意的说道，竟含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当年真人一人一剑闯妖界，何等气派，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称呼白离时，却已是真人。
“年少轻狂罢了。”白离眉眼一动，不清楚怪老头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只能看得出，怪老头对他并无任何恶意，仅此罢了。
“真人何须妄自菲薄？”怪老头轻轻摇了摇头，不赞同的说道。能从在妖界只手遮天的重莲一族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就可看得出白离不仅修为高，城府也深。
“你对长欢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白离问出今天来的目的。他不在意怪老头究竟再打他什么主意。他只在乎，今天怪老头临走之前，对长欢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真人不是早已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怪老头一脸不满的问道，白离今日想让长欢收起玉匣子，不就是为得试探长欢。幽幽一叹，声音恍若从远方传来，空灵又飘忽。“人妖结合，天理不容。”
果真是和自己猜想的一样，白离倏然握紧了拳，紧抿着薄唇，眉宇间深深地皱起。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冷冷的远望怪老头，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喜欢在三界之内做些买卖罢了，还望真人高抬贵手。”怪老头拱手说道。一脸的眉慈目善，面相平和，深深地低下了头，以显恭敬。
“不敢当。”白离冷声的说道。怪老头的修为深不可测，连他都看不出来，又怎会对怪老头能产生什么威胁呢？
“与天相争，少不了以命相搏。”怪老头慢悠悠说道，负手而立，端得是一身仙姿道骨。“真人若是舍得，不如把小长欢交给我如何？我定会保他一生平安无忧。”
“不必。”白离直接了当的拒绝。见怪老头目露疑惑，不知怎么就迟疑了一下，开口解释道，“故人所托，岂可有负？”
“如此甚好。”怪老头心下遗憾，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反手拿出一物，从指尖弹了出去，只见一道绿色的细影飞向白离。“这是重莲之子，危难之际，可救他一命。”
“重莲之子？”白离伸手接住，手心一抹小小的绿色。绿得生机盎然，状似一粒莲子，却是他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过的东西。
“重莲百年开得一片花，千年结得一粒子，万年修得一颗心。花在外，子在茎，心在虚。你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怪老头笑着解释道，声音阴阳顿挫，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多谢。”白离细心的将重莲之子收了起来，拱手致谢。不管怪老头为的是什么，这粒重莲之子怕是真的，那么富有生命力的东西他还是生平未见。
“我只是看在故人面上罢了，真人无须多谢。”怪老头摆了摆手说道。话落，转身就走，一个踏步，竟已是千里之外。空中只留下他淡淡的一句话，“这就告辞。”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重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