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明戈之稷

5、零

　　一九三五年的北平，正直炎夏，整个白府上下几乎要被火火的热气吞噬，同时，夫人的声音响彻在这栋房子里面。
　　辰珺站在客厅正正中央，黑着脸，像是犯了错正在受训一般，姐姐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欣赏着自己刚染的指甲，对妹妹和母亲之间的冲突毫不关心，最紧张的当属管家刘叔，他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劝。
　　“我说你究竟有没有心眼儿！？”母亲话声嚎起，震聋喧天。“你爸爸才出了那样的事！现在你又要出去惹事！？什么抗不抗战的关你屁事啊！？”
　　辰珺低下了头，紧咬牙关。
　　“我再说一遍！不许出去！待会儿哥哥来后大家一起吃晚饭。”
　　看来母亲发威，这次计划又要泡汤了。
　　“就随便给他点儿东西吃吧，还要我们陪着？就他那泥腿子样儿~还想沾我家光不成”姐姐倨傲的说道，一边忙着往里屋走去。
　　“还不是为了你爸那点儿破事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往家里带，哎呀烦死我了！刘叔去看看客房怎么样，可别在那种人面前丢了我们的面子。”
　　辰珺站在原地，一脸轻蔑的看着这对母女的势力样，另一边脚步声传来，母亲立马换了脸，满面春风的迈步上前迎接道“哎呀真是好久不见我们这位贵客了，来来来里边儿坐。”
　　“辰珺啊快让人端茶来，要那个大红袍啊！”
　　辰珺嗤了一声，慢悠悠的把茶盛了上来，前边母亲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
　　“哎哟你看，才几年不见就成大小伙子啦~！。。。。。诶听说你要上华北啦。。。。哟都师长啦！？这么厉害。。。。”
　　云云，辰珺能看见母亲突然转变的另一幅嘴脸，只听见她说道
　　“哎抗战好啊~！你们这种可是为抗战出力啊！真不简单。。真厉害！”
　　呵呵，刚刚母亲在她面前说的是什么？

　　啪！辰珺略重的把茶杯“砸”到他面前，杯里的茶洒了一大半出来，她似笑非笑，眼里带着玩世不恭，说道
　　“请多关照。”
　　辰珺看见，面前这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中等的人，他极为朴素，身上的衣服因为太旧了，颜色掉的差不多，整个人也因为常年在烈日下劳作显得十分沧桑，更显老。
　　她并不是看不起这种人，只是在他光鲜亮丽无忧无虑的一生中，无法体会他们的经历，那些出生在贫困家庭里的人们，每天要为了生活劳累奔波的艰辛，是她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不经意，对上了他的双眼，那个眼神，像狼一样威慑着辰珺，她倒吸一口气，连忙说了声“告辞”就转身而去。
　　为什么他会那样看着她？明明很平凡的人，却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即使离去很久，辰珺心里的悸动也不曾消失。

　　待天全黑后，辰珺悄悄的摸索着除了家门，第一时间飞快的赶往学生会的秘密基地，这正是辰珺现在做的事，北平每个学校都在暗自联络，为之后的学生运动做着准备，这些学生们的热血能够感染更多人，他们饱受教育，深知国家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他们要站起来，通过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辰珺自然也就加入了这个彪炳在历史上的学生运动，成为了那千千万万个学生当中的一人。
　　辰珺忙到凌晨4点，见天快亮了她不得不回家了，若早上被发现不在房间里的话，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当拂晓渐渐来临，辰珺蹑手蹑脚的穿过花园，蓦地，能听见身后突然响起、
　　“忙了这么久，辛苦了。”
　　吓得辰珺立马扑在了地上，她惊魂未定的转身，看见他慢慢的走了过来。
　　“我在想如果你一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那我就真要。。。采取措施了。”
　　“随便，你告诉我母亲去吧。”辰珺眄令她一眼，兀自转身朝里走。心忖，谁还不是吓大的。她怕了？大不了又一场战争，来了个人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这样
　　“你大半夜的出去，真的不担心有危险吗”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蹿到了她前面，挡住了那条去路。
　　辰珺后退着，不敢看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魄力，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畏惧一个人，这种人是天生的。
　　“我。。。”辰珺有点语无伦次。
　　“去吧，下次别这样了。”看来是被吓到了，他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见她匆匆忙忙的跑远了去。
　　看着她的背影，嗅着她留下的空气，或许她不明白，这一切都要再往前推20多年。某天，他家里忽然引来了好多好多人，这些都是在外回来祭祖坟的，俩家人按着顺序，各自帮着相互祭完后，农家小院里迎来了许多宾客。正直中午饭，母亲和好几个姨妈拿出好酒好菜来招待大家。大人们吃饭喝酒，小孩们专门吃一桌，
　　其实他早就在人群里发现那个小小的美丽的身影，好漂亮的孩子，他是第一次见，纯白如雪的肌肤，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和那唇红齿白动人的五官，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简直是俩个世界的人，那时他有些大了，可以说是这拨孩子的大哥哥，可他完全不受她们的青睐，所有孩子都嫌弃他是农村娃娃，只有她。那天她的小手里握着他一辈子没见过也没吃过的外国糖果，笑着送到他面前，说“哥哥吃糖”

　　那年，她的笑容，她的模样，使她铭记至今，20多年后的重逢，或许她早已忘了这段往事，可命运让他再次见到她，她不明白，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是多么激动。

　　在白家住了俩天后，他即找到组织，也算在北平扎根了，周末白先生回家，总会叫他到府上来吃饭，每逢过节也是。但他和她私下并无交际。

　　时间一转眼到了冬天，雪花静静的飘在这座并不安宁的城市里，12月，准备许久的学生运动揭竿而起，各地学生统统罢课，走上街头游行，喊着口号，发表者专属学生们的陈辞，辰珺也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念叨，变得更忙了。
　　好景不长，学生势头愈演愈烈，甚至带动了南京，上海，杭州等地，国民真府认为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开始发动警力镇压。辰珺一直是在暗中联络学生会，所以并没有遭受这种事情。某天，她要送信给一位学生代表，不巧那位学生代表在游行的最前端，当天上午有个演讲，辰珺就被邀请去参加了他们的演讲。
　　可以说是怕什么来什么，学生们情绪高涨，讲到一半，保安队来了，辰珺第一次目睹这群人，面对手无寸铁的学生施行的种种暴力，连女学生也不放过，慌乱之中她竟呆了，日本人快进家门了你们不去打！竟然在这里面对这些呼吁救国的学生们动手，当时她心里就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蓦地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护着她来到了安全的地方。踉踉跄跄，总算是远离了混乱的大街上。辰珺恍然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幅景象，那些保安队的上来就大人，什么时候蒋先生和他的国民ZF变得如此暴力了？
　　他并未多言，只是怒谔谔的看着她，手中的力道要把她捏骨折了，最终只是伸手指了指她，似乎很无奈，没有多说话，默默地把她送回了白府大门。
　　回家的路上，两人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看着那样平凡的背影，心里的害怕消失了。
　　从那以后，两人没完了！每次辰珺出席演讲，要么他陪在一边，要么通过他周围的情报递送，告诉辰珺这一次保安队会不会来。他觉得，这群小孩子虽说做事鲁莽了些，但本意没错，
　　这次学生运动，受到了空前反响，更扬起了国民的抗战热情。
　　冬天过，春去春来，辰珺收到了大学通知书，同时他面临人生的分叉点。
　　“你要不要跟我走？”
　　夜晚，树下，他再次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只是这次，他决心不移不易！
　　继续上学？还是跟他走，辰珺深知这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当两人回白府，站到白先生面前时，整栋宅子都炸开了锅！，特别是夫人，辰珺已然习惯了她这些年的患得患失，疯疯癫癫，生怕第二天日本人踏破家门。
　　可白府终究是白先生做主。
　　“可以，但我要辰珺继续完成学业，这期间你们该干嘛干嘛，好吧？”白先生毫不犹豫片刻，点了头，他放心把女儿交给这个男人，他白某人不会看错。
　　这件事，就在母亲的闹腾，和父亲平淡的处理下落了帷幕。她继续上大学，他随部队北去。那时的辰珺可能没那么敏感，察觉不到。。。
　　她的一点头，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