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章:大少爷 ...
-
程氏刚刚挤出还没落下的两滴眼泪被这个消息惊地挂在眼眶内,随之便欣喜地朝前一步想要从进来的孙总管手里拿信,但才迈了步子便停下来了,站到了苏老爷身后。
苏澈的信,都由苏老爷过目之后才能轮得到她看,这也是程氏在苏澈第一次出去游学便交代好的,可以让苏老爷明白在儿子心目中,这位父亲才是重中之重,以此稳固在苏老爷心里的地位。苏澈虽然了解程氏的苦心,但也觉得悲哀,如果父亲的爱要如此小心翼翼地维持,那还真的是爱吗?但是看着程氏眼里的殷切期盼和希望,不忍拂她的意,便答应了。每次写信,总是先写到父亲和学业,才敢问候母亲。
苏老爷仔细地看着信,苏澈的信一般不会太长,不但字越发进益,而且即使只是平淡话语之间的措辞便也知他的学问增进。
程氏站在一边虽镇定着,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信上瞟,毕竟苏澈这一去,便是四年,期间来信不过十来封。
看完信,苏老爷脸上几乎放出光来,对着程氏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然后才把信递给她。程氏飞快地看完了前面,才仔细读后面儿子写给她的那一部分,越看越是高兴,最后几乎眼泪都快看出来了,才抬头激动地道:“老爷。”
如意看得清楚,程氏虽然激动,但这激动怕是五分真五分假。
苏老爷拍拍她的肩膀,流露些怜爱来:“这些年你操持家里,还把澈哥儿养得如此好,辛苦你了。”又顿了顿才接着道:“两个哥儿都是你带大的,现在也要操心终身之事了,你若有好的,便与我说罢。”
余氏对苏老爷突然的这翻变化弄得不快,才要开口,便看到苏襄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忍下了。
苏襄这才开口问:“不知大哥又带了什么好消息?”
程氏看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傲慢和不屑,立刻就恢复了刚才激动的表情,拿着帕子拭了拭眼泪才说:“是我太激动了,竟忘了你们还在这里,这事儿是应与你们同喜,你大哥的信里说,还有一个月,便要到家了。”
苏老爷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法隐藏的野心:“如今家里算是可以团圆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是为了合家欢乐而开心,但是在苏老爷的嘴里,却莫名地多了些无法明说的意味,如意暗暗抿了抿嘴唇。
前世,苏澈是在她十六岁时才归家,那个时候的苏府已经在余氏和苏襄的手掌心里,而苏澈回来,根本是自投罗网,从小在程氏的保护下在外院长大的苏澈根本不了解后院女人的心,更不了解这个他从小同情的幼弟的心,没有了程氏,虽然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家后院里。
现在看来,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那么越是往后发生的事,便不一定会和前世一模一样了。这让如意不得不警惕起来。
程氏把信小心折好放入怀中,才说:“这孩子也真是,不提前说一声,快要到家了才写信,倒叫我忙乱起来,他的屋子都好几年没住过了,那些家什怕是有些霉气,要从库里重新挑些出来换上,还有那院里的花草也要修剪一番,还有那假山边的池水,虽是活水,但里头也积了不少泥淤,还要着人清理一番,他最喜欢在边上读书了,对了还有那个葡萄架子,可要修一修,哎,这倒叫我不知先忙哪一件了。”
后院是女眷所住之地,两位少爷应要在前院书房边上的院子,而苏襄的院子在最西边,那里不但湿气重,临着的便是下等丫头婆子的住所,程氏也从不管束那些丫头们去苏襄的院子,她的用心之恶毒便也可知,便就是想把苏襄往蠢了养,最好还和这些下等的丫头发生点什么,最后由苏老爷动手除去这个败坏家门的庶子。
所幸如意和苏墨一直守着,而苏襄也只闭门读书,渐渐的,那些丫头们也看清了,二少爷不过是个连他们都不如的废物,便也不去了,只少有几个丫头有些想法,也被苏襄躲开了。
苏澈所住的,便是府里最钟灵秀毓的院子,院名原叫灵秀院,苏澈改为悠然院,在外院之中是除了苏老爷书房之外最开阔优雅的三进院子,院中不但自有一处藏书阁,还有花圃,假山,流水,院墙外种青竹,内墙边种着寒梅,葡萄架下摆着藤条桌椅,无一处不体现着主人的雅致和品性。
而悠然院内的仆从都是程氏从娘家陪嫁里挑出来的家生子里,从苏澈一出生起便开始调教,直到六岁有自己的院子,个个都忠心耿耿,为了防止那些有心思的丫头,悠然院里的仆从多为小厮,而苏澈也不喜欢叫人服侍,在家时从来只留了个小厮贴身服侍,其它人都不喜近身,就连自己的妹妹们,也都隔了些距离。
回到清竹院的路上,苏墨和如意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也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于是云丹服侍着进了屋里,两人便到了外院悄悄地说起话来。
苏墨搓着手一脸的忧虑:“二少爷才好过些,大少爷就要回来了,这下可怎么办。”
如意瞪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说:“大少爷回不回来,二少爷还不是一样过日子么。”
“那不一样!”苏墨也瞪了回来,眉头仍皱得紧紧的:“大少爷一回来,老爷眼里哪里还看得到二少爷的好!你也看到老爷刚才的样子了,可欢喜了。”
如意却笑了笑,眼里倒有些憧憬:“大少爷以往回来对二少爷怎么样?你自己摸着心坎问问,以前少爷没有靠山不能强出头,如今可不一样了,二少爷才华初露已得老爷欣赏,大少爷又岂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若是见二少爷如今的模样,怕是帮二少爷还来不急呢。我看呀,二少爷马上又有福气来了。”
苏墨一时也无法反驳,说起来,每次大少爷回来总是要来问候这位二弟,也只有那个时候,府里的人才把二少爷当少爷,但是虽然大少爷有心帮忙,却在家停留时间太短,一但离开,二少爷只会被程氏欺压得更惨,便也不敢出头,如今二少爷没有了顾虑,两位少爷相互扶持,又有老爷在上,想必也只会过得更好!
如意见苏墨的眉头松开了,知他是想通了,便转了话题:“郭亮最近怎么样?他母亲身体可好些了?”
苏墨见她问起,便也如实道:“郭伯母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药钱便不便宜,前几日爹还借了他三两银子,他倒是实诚,写好了欠条,只是如今看他的日子,这三两银子日后怕也是难还了。”说完见如意皱眉,怕她误会自己是担心银子,连忙又道:“我不是担心他还不上银子,这些年家里也松快些了,我就当如你一般做做好事也行,只是他这般东拼西凑也不是个办法,我是为他发愁。”
如意拍拍苏墨的肩膀笑道:“我知你心意,只是想到郭伯母便担心些。”
见她对郭亮的事情如此在意,苏墨心里有些不自在,有些呐呐地问道:“你怎地如此关心,莫,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后面的说不出口,苏墨脸也涨红了,虽说郭亮长得好,人也实诚,只是这家境……平心而论倒没什么瞧不起,只是觉得如意这般好的姑娘,却是委屈了。
如意听他没说完,便抬眼看他,见他支支吾吾地,心里便明白了,有些责怪地道:“我是那般轻浮的女子么,你这说得,倒是像真有什么一样。”
苏墨怕如意气了,更是紧张地结巴起来:“不是,如意,我只是,只是……”
如意看他急了,也不玩笑了,正经道:“苏墨,你是知道我的身世,我进府时,哥哥也同他一般大,当时不但没有考上,还得罪了官家被发配不知去了哪里,哥哥是家里唯一的指望,那时落榜,家里也没有银钱使唤,若当时哥哥到了他这般走投无路之地,我也希望能遇上个好心人帮上一把,如今我父母皆去,我只盼我积得这点善德能让上苍保佑哥哥,不求再有富贵,能保平安就好。”
听到如意的话,苏墨越发觉得自己龌龊,居然把如意想成了那与人私相授授的轻浮女子,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如意见铺垫够了,才道:“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郭大娘吧,我手上如今也没有什么使唤银子,尽些人事,便听天由命吧。”
苏墨连忙点头答应,便转身去替她安排去了。
如意看着苏墨出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
见到郭亮的时候,是在一个破屋里,这里也只能是个避风之所,若是下雨,便也只有些小角落能避一避。而屋里虽然打扫得十分干净,却都是些破落东西。郭亮在府里有安排两顿吃喝,也能省下来带给郭母,银子都用来买那不便宜的药包了。
苏墨去外面走走,也给她们瞧着怕是有熟人过来。如意和郭亮在屋里的坑上坐下,郭母还在昏睡着。
如意从怀里拿出四十两银子递给郭亮,打开一看,眼里有些怀疑地看向如意。
这些日子他也了解到如意的身份了,以她在苏府的地位,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如意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屋外阳光灿烂,逆光而坐的如意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金光,凤目凛然无畏而坦然地看着他,笑道:“你放心,我给你的,决对是干净的,我当初既然决定要用你,自然不能让你为了银子的事背叛我。”
四十两银子虽并不足以收买这个心有大志的少年,但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却可以让他铭记一生。郭亮看着如意,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儿比之前更添了光彩,也更不简单。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像一道利刃,剖开他的胸膛,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内心,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七寸。
他明知道四十两对于她来说有多么难得,但是却无法推拒。她的心不会那么小,看得中一个肮脏的苏府,也不会那么低贱,愿意为奴为婢,与这样的人交往,让他感到骄傲。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收下了这四十两,他相信有一天,他可以百倍千倍地还给她。再看到如意赞许和满意的眼神时,郭亮之前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变得安稳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