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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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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火兽的孩子,留不得,快杀了他。”
“他会给部族带来灾难的。”
“烧死他!快烧死他!”
邺城边上的一个小部族里,族长抱着个婴孩,那婴孩赤目而瞪,出生不足三日,已能听会视。
他有双通红的眸子,却冷的可怕,正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老者。
那老人一叹,面容在瞬间苍老了许多。喃喃道:“他虽是火兽的孩子,但也是族中唯一的祭司的孩子,是神的孩子啊,我们,又怎能杀他?罪孽啊罪孽。”
老人泪眼迷茫,只唤了身边的侍女,声音颤抖:“将他放在村外的神社里,任他,自生自灭吧。”
侍女接了婴孩,却不自由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便不敢再看那孩子腥红的眸子,急急走了出去。
那有双红色眸子的孩子,从此便以神社为家。
他是祭祀的孩子,本是神的孩子。
但他也是火兽的孩子,却是罪孽深重的孩子。
所以在他刚出生时,他便知道,他被遗弃了。
但他活下来了,那些企图以他为餐的野兽,却成了他口中食粮。
远处的村落,淡淡的炊烟袅袅,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梦魇。
“他是妖精的孩子,打他!”
“没人要的妖怪,打死他!”
疼痛,周身的疼痛,却比不上眸子里散发出的恨意。
冷冷的看着那些欺负他的孩子,心中却早已厌倦。
他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每晚,立在神社屋顶,望着那黑幕般的苍穹,却求不来心中的丝毫宁静。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白衣出尘,如月如雪。
恍惚间,他以为他见到了神。
长长的银发,映着那淡淡的月色,反出了柔和的光华。
那人唇间扬起了优雅的弧度。
清澈的声音像午夜间抚过的清风,徐徐撩入了他寂寞的心扉。
“你与我,都是一样的人呢。”
那人淡淡一笑,时间与空间就宛如凝住了一般。仿佛世间任何美景,都不如他这一笑来的震撼。
寂静的夜风吹过,那银亮的长发闪过了一道银华,他怔怔的望着那身影,才发现,他竟被他迷惑了。
从此便理所当然的跟在了他身边。他也知道,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月渂。
但他的眸子,却与其他皇子不同,竟是翠绿色的。
但他有个很有用的法术,可以改变身体任何部位的颜色。
所以他帮他掩了他赤红的眸子,让他成了祭司,也给了他一个名字――戎尧。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邺城的夜,仍是五十年前那般样子,丝毫没有变过。
戎尧理了下被风吹的散开的斗篷,抬头望了眼那月亮。
乳白色,抹着淡淡的红,偶尔一朵浮云飘过,收下了那唯一的光亮。
宫城里,夜色深沉,四处笼着墨一样的黑幕,行道上只是偶尔有几个侍卫经过。
戎尧闪入城墙一隅,消了气息,与那黑寂融为了一色。
抬眼,精量的眸子内流光闪烁,望向了城内一角,显然,他闪躲的,不是侍卫,而是那刚从掩语园内蹿出的鬼祟身影。
那身影一个跳跃,又往前蹿了少许。
戎尧眉上稍紧,手上暗自结下了咒印,一只黑色飞虫从他手中蹿出,缓缓飞于了那人身后。戎尧脚下缓步而行,小心的收着自己的气息,慢慢跟了过去。
那身影行的仔细,戎尧不敢靠的太近,只靠那飞虫传出的信息,缓缓的跟到了宫内一座废弃的园子。
而入了园子后,那飞虫的气息竟忽地消失了。
戎尧暗叫不好,急要退,却撞上了一道结界。那结界在黑暗中一闪,亮出了一道银华,像被激起的涟漪,缓缓的荡漾开去。戎尧手中一道亮光,现出了紫芒星杖。他神色凝重,全身警备瞬起,眸子也渐渐现出了淡红色。
“紫裕国的祭司都喜欢在半夜乱逛的吗?”
一声凉凉的声调在半空中响起,戎尧手里一紧,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半蹲在园子的屋脊上,托着下巴,那额上一颗六芒星正在微微闪耀。
“今晚月色正好,不过阁下的兴致似乎更好,难道在房梁上的月色要比地下的好看几分?”戎尧轻笑,望着那少年,心中暗念咒语,已将力量缓缓注入到了紫芒星杖上。
桓涅偏了偏脑袋,满脸的调笑。“这里的景色确实还不错,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好。”戎尧道,遂而星杖点地,闪了个火花出来,戎尧也腾空而起,似条轻纱般,缓缓飘落在了屋顶之上。
桓涅腿稍用力,也似个棉絮般的浮了起来。身子在空中一扭,手指一弹,一道精亮的液体啪的就往戎尧面上打了过去。
戎尧双臂一展,一阵风过,就见戎尧的身子已往后闪过了数丈,躲过了水柱的攻击。
而那水柱却像有了生命般,在戎尧身后聚集凝结,竟化成了条冰刃,直往戎尧背后刺去。
戎尧感到背后一股凉意,急忙猫腰,躲过冰剑,起身后手上的星杖已发出了紫色光芒,戎尧遂大呵一声,那光芒瞬间闪落万丈,成了一条巨兽。
那巨兽通体赤红,却散着淡紫色的光芒,头如麒麟,身如豹,尾如灵蛇,爪如鹰,分明就是一只火兽般的灵寿。
桓涅愣了一愣,转而满脸的兴奋:“哈,我还到祭司都是那些几棍子打不出个鸟来的闷瓜,原来也有像你这么好玩的人在,有意思,有意思。那似乎是火兽般的东西呢,为了表示尊敬,我也用火系的吧。”
说着,手中原本的玉白,便渐渐的转为了赤红,而后变为了深紫,一层淡淡的火焰轻轻跳跃。
桓涅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火焰瞬间升腾了万丈,大呵,伸手,竟一把抓住了那灵兽扑来的前爪。
戎尧一惊,身上已下了层冷汗。
刚刚那冰剑属于冰系魔法,而冰系最忌与火系同练,而这孩子,竟把两种法术使的这般纯熟,他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级别?
心中惊讶,手上更加了小心,专心于念咒,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那灵兽被咒语驱动,力量又大了一层,嚎叫着张开了血盆大口,直往桓涅肩上咬去。
桓涅唇上一抹邪笑,竟不理会,任那灵兽一口咬上了大半个身子。
“原来被灵兽咬到,就是这个感觉啊。”桓涅笑,身上已全是一片银白的血迹,轻道:“还挺疼的。”
而后手中火焰大起,逐渐蔓延到了全身,那灵兽开始只是嗷嗷怒吼,后来竟是呜呜呜悲鸣。
戎尧觉得手中一阵灼痛,急收了咒术,气息也有些紊乱,大口的喘了口气。
那灵兽是他的最终绝招,算是是火系灵兽中的上位灵兽,竟然被那少年手中的火焰给逼了回去。戎尧心中惊骇,暗想,今天,也许他真的会死在这了。
心中轻笑,左手持了星杖,右手开始结印,然后在杖上一抹,就见那星杖竟渐渐的开始了变化。不一会,那星杖竟化成了把三尺宝剑,映着月色,寒光顿现。
桓涅眉一挑:“要跟我比剑术吗?你们祭司精通的不应该是咒术吗?怎么,难道这么快就放弃了?”
戎尧轻笑,脸上一片坚定。
“这么想早点死?好,成全你。”说罢,桓涅手中光芒一显,那把狱匙剑已出。
漆黑的剑身,泛着深蓝的光泽,甚是骇人。
戎尧宛如女子般的脸,现出了绝艳的笑容,手起,剑上已缓缓覆上了层淡紫色的火焰。
桓涅轻笑,把玩着手中的狱匙剑,耍了个剑花,只等戎尧出招。
戎尧紧盯着桓涅的眼睛,忽地脚下一动,已冲到了桓涅身前。
可戎尧毕竟不善身形之术,这一冲,仍是太慢了。
寒光一闪,一道银光喷出。
划过夜空,在月上,涂上了一层银白。
祭司的长袍如雪,破碎的布料卷了个圈,在夜风中轻轻飞落。
那白色,缓缓的倒下,顺着屋檐滚落,坠于厚厚的积雪之上,激起了层层荧光。
桓涅高高立于屋檐之上,身上沾了一层银亮的血迹,目光如剑,气微喘,盯着地上那白色的身体。
一阵夜风扶过,撩起桓涅几缕淡褐色的头发,那脖颈间,竟隐约现出了一道血丝。
这男人,真的不能小窥他。
暗想,平复了自己稍有紊乱的气息,将狱匙剑一甩,收入了手中。
桓涅深吸了口气,忽地感到空气中一丝震动,知是谁来了,便只望了眼戎尧,一个纵身,隐入了黑幕之中。
而那结界,也缓缓的化为了乌有。
戎尧伏在地上,后背深深的伤口,正汩汩的往外淌鲜血。雪于血化为一体,银白,一片银白。
空气中的那股震动,他也感到了,知到是谁,心中顿感一阵宽慰,唇上也绽出了朵桃花般的笑容,映着嘴角的血迹,却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提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咳出了大口的鲜血。气息渐渐不济,生命力早已所剩无几。
罢了,就这样吧。
戎尧自嘲般的一笑,眼皮已渐感沉重,神智也慢慢的恍惚起来。
他还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心中暗想,不觉竟有丝不舍。
但是,戎尧知道,他能明白他的心的,他知道,他会明白的。
如此想,心也就不再坚持,浑身忽地一下子松了起来,而后,如潮的黑暗,便迅速的将他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