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8、第 8 章

　　接下来几天果然如花匠所说下起了暴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景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腥味。赵楼宴从教务大楼里出来，看了眼手里的申请单叹了口气，然后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向操场走去。

　　“路上淋到鸟屎了？脸色这么臭。”托兰一过来便习惯性地扬了扬网球拍瞄准赵楼宴的肩膀，后者早就练出条件反射，一闪身便敏捷地躲了过去，低落回道：“校学生会拒绝了我的申请。”

　　托兰耸耸肩：“这有什么。”

　　赵楼宴瞥他一眼，心想对这家伙来说肯定是天大地大，恋爱最大。

　　“可是我被院学生会录用了，还是做会长助理。”赵楼宴幽幽补充，搞不明白那个阴沉沉的格莱特是什么意思。

　　“格莱特的主意？”托兰深沉了一秒网球拍再次打过来：“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楼宴这次没躲成，揉了揉挨打的地方默默可怜自己身上又要多一块淤青。

　　托兰惦记着心爱的克劳迪娅，一下课就借排练之名跑去了隔壁女校。赵楼宴和双胞胎兄弟一起去更衣室，一推门就看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学长把没穿上衣的叶霁堵在衣柜前，拧成条的湿毛巾在他身上抽出一条条紫红印子。叶霁紧紧抓着身后的柜壁一声不吭。

　　“叶霁！”

　　“斯诺登，住手。”双胞胎赶紧一人一边把学长拉开，赵楼宴查看了下叶霁的伤，转头狠狠瞪了一眼维克多·斯诺登，对叶霁道：“跟我去医务室。”

　　医务室里，女校医一边教训现在的学生不好好学习天天斗殴一边给叶霁上药，赵楼宴看他疼得直皱眉，等擦好药了问：“斯诺登一直这么针对你？”

　　叶霁沉默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道：“这事别告诉我哥。”

　　“宋盏？”

　　“嗯。”

　　“叶霁，他为什么总是找你的麻烦？”赵楼宴问，但对方低头不语，他还想再问，一个女生冲了进来。

　　“埃伦，你怎么样了？”她紧张地抓住叶霁胡乱看，“你同学告诉我你受伤了，是不是又是我哥干的？我去找他……”

　　叶霁拉下衣服遮住伤痕，将女孩拉回来，道：“我没事，别去了。”

　　他们亲密的动作让赵楼宴尴尬地别开眼咳了一声，女孩终于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用这人是谁的表情看向叶霁，后者介绍道：“他是沙利叶，和我一样是留学生。楼宴，她是莫妮卡，我的女朋友，也是斯诺登的妹妹。”

　　赵楼宴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好理解了。

　　“你自己保重。”他拍拍叶霁的肩膀道。

　　吃过饭后，赵楼宴便去院学生会报道，办公室的装修豪华得足够用来办舞会，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的造访，厚重的长毛地毯踏上去像是踩进柔软的棉花中，好在精美的挂毯沙发和巨大的水晶灯使偌大的空间稍微明亮了些。

　　赵楼宴看到格莱特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专心致志地看书，地毯湮没了脚步声。另一个学生看到他转头道：“会长，新来的到了。”

　　格莱特抬起头，眯起眼眼睛聚焦了一下看向他。虽然托兰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但关于格莱特的传言仍然满校园飞。格莱特家是欧洲赫赫有名的贵族，他虽然并非长子无法继承爵位，但却是亿万家产的合法继承人之一，还是文学院学生会会长，光是这样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旁人趋之若鹜了。

　　“工作表你看了吗？”他开口道，赵楼宴像是被冰冷的金属刮了一下，颔首道：“看过了。”

　　“你的位置在这边，斯蒂芬是秘书长，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他。”格莱特用下巴指了指刚才那个学生对面的桌子，眼睛因为光线昏暗而呈现出墨绿色。他的皮肤因为缺少日晒而显得苍白，阴沉的气质会让人忽视他的英俊相貌，但高高在上的气场同时会令人情不自禁地服从他。

　　格莱特抽出纸笔，对他道：“你的简历上说你会德文，随便写一点我看看。”

　　白纸带着精细的暗纹和淡淡香气，钢笔和墨水也是上品。赵楼宴记得几年前有一回生日父亲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套西式的文宝。

　　“好的。”他接过笔，因为没有座椅只能弯下腰以手臂作支撑，按他说的随意写了一行字。

　　“写好了。”他侧过脸道，正巧对上格莱特的眼睛，两人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赵楼宴直起身微微蹙了蹙眉。

　　“知识即力量。”格莱特将目光移到白纸上读道，那上面的字写得标准漂亮。他起身在书柜找出一本书册交给赵楼宴：“把这些内容翻译成德文再誊写好，周四之前交给我。不能有一点瑕疵，资料不能带出这扇门。”

　　赵楼宴粗略翻看了眼册子，里面足足有二十页，要在两天内完成这任务绝对是个苦差事。

　　“怎么了？”格莱特看他的表情淡淡问：“你觉得我是在为难你？”

　　“显而易见你并不喜欢我。”赵楼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要一对上这张脸就很容易心情浮躁语气恶劣，平时的礼仪教养丝毫不起作用。

　　“我看你也一样。”格莱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正色道：“学生会决定录用你就是看中了你的德语能力和外语学院的不相上下，而且在面试的几个人中你是最出色的，对现在的学生会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急需把这份文件翻译出来，所以我希望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斯诺登和斯蒂芬会帮你。”

　　格莱特在提到外语学院时充满不屑。宋盏就是外语学院的，赵楼宴从他那里听说过文学院和外语院向来不合，文学院一直嘲讽外语院是没有内涵的鹦鹉学院，而外语院也回击他们都是一群只会故弄玄虚的吹嘘者。

　　他三两句话把自己捧得老高，赵楼宴挑了挑眉：“我再考虑考虑。”

　　格莱特想了想，道：“这样怎么样？如果你能按时做到，我就让康纳教授亲自向你道歉。”

　　赵楼宴一愣，“是你？”遂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报道那天自己撞到的人就是格莱特。他垂眼沉吟半晌，道：“可以，不过我要换个人选。我要新生舞会那天屋子里的所有人，向我和叶霁道歉。”

　　也许是扳回一城的成就感，或者是对方吃瘪的表情太好玩，赵楼宴说到最后不可抑制地带上笑意，说完便等着对方的答案，毕竟他要因此付出的劳力可不少，甚至还发了一天寒热。

　　格莱特的目光闪了闪，“没问题。”他顿了顿，忽然道：“斯蒂芬，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秘书长一愣，抬起头看看赵楼宴又看看格莱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快速撤离。

　　“我想先把我的份兑现，当做是定金了。”格莱特站起来和他面对面，他身上的香水味没有一般的法国人那么浓烈，来到法国的这段时间赵楼宴的鼻子已经快要失灵了，对方在他看来绝对称得上优点的习惯使他产生了一些好感。

　　“我为那天的事情感到抱歉。”格莱特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把人支开。对方干脆的态度让赵楼宴决定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他拿着文件看向书柜问：“德语字典在哪里？”

　　等到真正开始做时赵楼宴才深刻体会这真是一件苦差事。桌上摆着厚厚的法语字典、德语字典和德法双语字典，他需要先把文件翻译成德语，给格莱特校对之后再重新誊写在专用的纸张上，两个小时最多只能完成三页左右。

　　赵楼宴下午还要上课，他从格莱特那里拿到了钥匙，因此吃过晚饭后便一直留在学生会做翻译。办公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轮到今天值班的一年级同学，除了打了个招呼外两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进度怎么样？”

　　赵楼宴正全神贯注地查找一个单词的释义，背后冷不防响起的声音惊得他啪一下合上了字典，眼睛向前一看，刚才那位值班同学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几页是刚弄好的，要不要看一下？”赵楼宴将完成的稿纸整理出来，格莱特没接，低低嗯了一声，问：“喝咖啡吗？”

　　“有水。”赵楼宴指了指桌上的水杯。格莱特转身消失了一会儿，里间便飘出一阵咖啡的香气。赵楼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格莱特瞥他一眼，道：“时间不早了，你累的话明天再继续吧。”

　　“我还好。”赵楼宴看了眼手表，时间才九点多，“我周三有事，所以得在周二就弄好。”

　　“事情很重要？”

　　“一些私事”赵楼宴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不满，但自己和伊利亚早已约定时间，他不想因为这件事食言，只能尽量提高工作效率。

　　格莱特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会再找个人帮你。”

　　“谢谢。”赵楼宴继续埋头翻译，格莱特似乎也非常忙，漫长的夜晚寂静无声，直到接近闭寝时间格莱特才提醒他该走了。

　　赵楼宴检查了一遍成果，算算进度应该能在周二完成才松了口气，关上灯和他一起离开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