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7、第 7 章

　　赵楼宴带伊利亚去了一家中餐馆吃饭。这家的老板是在上次聚会时宋盏介绍的，是个地道的广东人，已经在巴黎呆了十几年，赵楼宴每次来都会要一碟虾饺和一碗海鲜粥。

　　他叫了两份荷叶饭，两笼蟹黄包，还有各式点心。伊利亚看着满满摆了一桌的菜担忧道：“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赵楼宴笑出来：“这可不像俄罗斯人说的话。”他将虾饺推到他跟前：“你尝尝看。”

　　“谢谢。”伊利亚看着那清汤寡水素白的饺子心想这有什么好吃的，但一个下肚后就有点停不下来了。最后他们消灭了桌上所有的食物还又加了几道菜，赵楼宴没忘记要打包两份妹妹爱吃的点心。

　　两人结了账走出餐馆，显眼的制服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吃得太撑了。”伊利亚用低沉的嗓音盘算道：“下次我要空着肚子再来。”

　　刚刚两人像比赛一样看谁吃得多，赵楼宴感觉把未来三天的饭都一次性装进了肚子，此刻也饱得有些难受。酒店和餐馆只隔着一条街，他们索性决定不坐马车，悠哉悠哉地散步回去。

　　拐过一个路口便能看到酒店的招牌，赵楼宴却忽然发现楼月似乎站在路口，正和一个穿着深色呢大衣戴着礼帽的外国男人讲话。

　　“楼月。”他开口叫道，听到声音的赵楼月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愣，看到是哥哥后高兴地跑过来，“二哥！”

　　赵楼宴嗯了一声，瞥了眼那个转身离去的男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在和谁聊天呢？”

　　赵楼月转了转眼珠，道：“哦，是问路的……伊利亚？”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轻轻敲了一下，赵楼宴纠正道：“没大没小，要叫人家哥哥。”

　　赵楼月不自觉往二哥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伊利亚哥哥。”

　　“叫我名字就好了。”伊利亚用中文说道，标准的发音吓了兄妹俩一跳。

　　“你什么时候学的？”赵楼宴问，后者笑道：“就这两天，说得怎么样？”

　　伊利亚一副等着夸奖的骄傲表情，赵楼宴给面子地称赞道：“令人惊讶。”

　　“你可以让我二哥教你啊，二哥教书很有一套的。而且前些天二哥不是还念叨要学俄语吗？你们凑一对正好问题都解决啦。”

　　两人互相看了看，赵楼宴道：“不愧是我的亲妹妹，替我省了好大一笔学费。”

　　三人笑起来，赵楼月拉起哥哥的手臂往里面走，边道：“进去说吧。秀秀，快去泡茶。”

　　赵楼宴顺便把点心也给秀秀让她热一热，丫头应了声是下去了，三人入了座，伊利亚看向赵楼月，问：“最近还好吗？”

　　赵楼宴也看着她，楼月答道：“认识了一些朋友，偶尔和她们一起逛街，平时就读书写字，都快憋出病来了。”她娇嗔地瞪了赵楼宴一眼，后者投降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别再埋怨我不陪你了，我今天一天都和你玩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伊利亚哥哥呢？”她一脸期盼地望向伊利亚，赵楼宴也一副帮忙哄哄她的恳求表情，伊利亚发现自己压根没法对这对可爱的孪生兄妹说不。他的点头带来女孩的一声欢呼，赵楼宴轻声道：“谢了。”

　　伊利亚眨眨淡蓝色的眼睛：“一定有很多男人嫉妒我拥有这个机会。”

　　“对了，二哥，之前李夫人有来过。”

　　“李夫人？哪个李夫人？”赵楼宴在脑海中搜寻这号人物，赵楼月答道：“就是上次留学生聚会的那个李会长夫人啊。”

　　她来干什么？赵楼宴觉得很奇怪。他对李则修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想和他们再有什么瓜葛。“她说什么了吗？”

　　赵楼月摇摇头：“她说来找你的，知道你不在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是秀秀把茶水点心都端上来了，赵楼宴道：“吃一点，等下带你去学校玩。”

　　那一天直到夕阳染红天边，赵楼宴和伊利亚陪赵楼月几乎逛遍了巴黎大学和圣西尔军校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开玩笑说赵楼月的双腿连专业军人都望尘莫及，然而只要能为她减少一秒因为想家而露出的悲伤神情，赵楼宴就觉得值得了。

　　天色渐暗，两人将妹妹送回酒店后也该告别了。

　　“我送你回去。”

　　赵楼宴一怔，下意识道：“不用了。”

　　“我送你吧。”伊利亚又说了一遍。

　　“真的不用了。”

　　那双蓝眼睛看起来十分真诚坦然，几乎带点撒娇一样坚持重复道：“就让我送吧。”

　　赵楼宴被他可怜兮兮地表情逗笑了，这样推来搡去的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但两人都不自觉的高兴。

　　“那谢谢了。”

　　两人散着步回到赵楼宴的学校，伊利亚送他回到学校宿舍，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赵楼宴回忆了一下课程，道：“我下周三下午没课。”

　　“那我到时候再来找你，再会。”

　　“再见。”赵楼宴转身上楼，一进宿舍便把窗户打开。伊利亚仍然站在楼下，身姿挺拔得像冬日里的白桦，抬头笑着向他招手。

　　“路上小心。”赵楼宴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伊利亚点点头转身离开。赵楼宴吁了口气，心想真不可思议，他们明明只见过几次面却已经熟得像多年好友，光是想到下一次见面还要等上好几天就已经开始失落了。

　　“朱丽叶，你再不理人罗密欧就要伤心至死了。”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砸到背上又掉落在地，赵楼宴吃痛地叫了一声，转身捡起剧本看向哀怨的托兰，挤出一个阴森森的假笑：“你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他威胁人的时候还挺可怕，托兰缩缩脖子，瞄了眼他的胳膊似乎在判断其可操作性，然后放心地厚着脸皮问：“你想怎么扔？背着扔？抱着扔？”

　　“……”赵楼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决定结束无意义的对话，坐到他身边问：“从哪儿开始？”

　　托兰收起笑，表情稍微正经了一点，道：“舞会那一幕。”

　　托兰对这次和克劳迪娅一起演出的音乐剧表现出无限的热忱和毅力……热情到赵楼宴简直吃不消。他以为只是简单对对台词，但托兰使出浑身解数直接把宿舍当成了舞台拉着他蹦来跳去，一开始赵楼宴玩得很起劲，但当对方那双多情的蓝眼睛痴痴看着他念各种深情的台词时赵楼宴只想一巴掌呼过去。

　　他深刻怀疑自己会因为托兰的肉麻表演做上三天三夜的噩梦，那家伙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顶假发，振振有词地声称如果他带上这个肯定能让彼此都更入戏。

　　“我敢打赌只要你戴着这个出去，全校的男生都会像公孔雀一样围着你转。”托兰用夸张的语调赞美，试图说服赵楼宴接受这无聊的建议，后者生无可恋地顶着那头被折腾的乱糟糟的假发，只觉得自己像个疯婆子。

　　“来吧来吧。”托兰似乎上瘾了，像蚊子一样在赵楼宴耳边洗脑。

　　“你走开——”

　　“到就寝时间了，请安静，同学们。”门外冷不丁响起规律的敲门声，两人瞬间噤声，不一会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窃笑，托兰立即反应过来是隔壁的双生子在恶作剧，顿时跳下床摩拳擦掌冲出去，“你们俩别跑！”

　　赵楼宴累得瘫倒在椅背上，猛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一下子直起身，随即一阵风跑了出去。

　　“沙利叶，你去哪儿？”在楼道里和双胞胎的托兰喊道。

　　“去拿信。”赵楼宴一口气奔出楼栋跑到校园里的花房，等站在玻璃房的门前，看到窗户里漆黑一片，才意识到这时候也许花匠早就睡着了。

　　他有些踌躇该不该敲门，夜风中的暗香沁人心脾，赵楼宴平静下来，心想明天再来拿也一样。

　　“你在找什么，年轻人？”一道苍老但精神的声音问道，赵楼宴转身看向花垦，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爬梯上，脑袋从棚顶探下来，一眨眼睛胡子也跟着耸一下。

　　“我来……您需要帮忙吗，先生？”那梯子看着实在不怎么结实，赵楼宴赶紧过去扶了一把，对方笑呵呵道：“那太好了，把地上的扳手递给我，这顶棚破了，我得在雨季之前把花棚补一补。”

　　花匠正在用木板补顶上的一个洞，赵楼宴用手固定住扶梯，等他弄好爬下来身上已经微微出汗。

　　“你是亚洲人。”老头收拾好工具箱放到角落，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来拿那封苏联小伙的信的吧？”

　　也许是因为出汗，赵楼宴觉得脸有点热：“是。”

　　花匠开门从屋里拿出一封雪白的信递给他：“是这个吧？希望我没有弄脏它。”

　　“万分感谢您。”赵楼宴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路上借着月光仔细拆开信件，信纸叠得整整齐齐，小心展开，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学校地址年级姓名，言简意赅。赵楼宴看到最后几个单词时不由笑了。

　　我们下周见。

　　这行字的墨迹还很新，明显是刚加上去的。

　　赵楼宴折起来收好，觉得今天的月色格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