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70、第 70 章

　　慕容嫣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对，里面空旷旷的，烟味浓得呛死人，临时设在书架旁的办公桌没人。他把窗户统统打开，初冬的冷风将烟味散了个干净。他吹了个口哨道：“哟，那小崽子不在啊？”

　　赵楼英抬起眼皮看他：“楼宴的证件是你弄给他的吧。”他敢和自己开口必然是做足了准备，慕容嫣在里面掺一脚也不无意外。

　　慕容嫣挑了挑眉，心想那小子可算走了，一边坐在桌上低头看赵楼英的表情撒娇：“生气了？”

　　赵楼英没有回答，其实在愤怒过后，他心中反而有股解脱了的轻松。慕容嫣曾经指责过他，他可以为了赵家什么都不要，凭什么要求赵楼宴也跟他一样。赵楼英那时才如梦初醒，原来自私的是他，如果说楼月的出走是导火索，那么当他为了家人兢兢业业的时候同为兄弟的赵楼宴却那么不管不顾摧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时，心中就已经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赵楼英沉沉叹了口气，慕容嫣却笑了，他知道对方想通了，于是抱住他蹭了蹭脖子：“别想了，你还能管他一辈子啊？”

　　赵楼英失笑：“我不管他难道管你？”

　　“当然，你只能管我，管我一辈子。”慕容嫣埋在他肩上闻了闻对方身上香水和烟草混合的气味，满足地道：“还有我在，只要你不垮，赵家就撑得住。”

　　赵楼宴立刻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他不想和楼月一样不告而别，尽管已经给家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他仍想离开得令父母更宽慰一些。

　　古色古香的别墅前，两个年轻的少妇正在院子里逗弄两个穿的毛茸茸的婴孩，小一点的蜷着手指在睡觉，大一点的咿咿呀呀地在学步车里晃来晃去，看见赵楼宴后兴奋地乱动，口齿不清地叫着叔叔。

　　“楼宴，你怎么出院了？”温琬匆匆迎上来问，她还是那么柔美娴静，尽管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底也带着化不开的忧郁。

　　“妈呢？”

　　“妈在给菩萨上香，我做了梅子汤，要不要……”

　　“先放着吧。”赵楼宴径自进屋。温琬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脸上难掩伤心。她放弃了学业，放弃了事业，孤身一人来到香港，只为得到她想要的人生。纵使过程没那么光明磊落，但她以为只要人在身边，总会有日久生情的一天。可赵楼宴却如此绝情，从头到尾根本没给过她半点机会。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们甚至没睡过同一张床。

　　“求菩萨保佑赵家平平安安，保佑我的儿子女儿都身体健康，楼月早点回家……”

　　三楼楼梯旁的隔间里，赵母正在供奉的佛龛前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赵楼宴听得鼻子一酸，赶紧开口叫道：“妈。”

　　赵母惊讶地回头，然后急忙地插好香，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多住几天医院吗？”

　　“医院闷，待得难受。”

　　赵母的眼睛柔和地看着他，点头道：“也好，哪儿都没家里待得舒服。”

　　赵楼宴看着她，话在喉咙里滚了滚，道：“妈，我马上要走了，要去国外工作几年。”

　　赵母一愣：“这么突然？你这刚出院呢，楼英怎么不让别人去啊，真是的……他人呢？”

　　“妈，是我自己要去的。”

　　“去哪里？”

　　“巴黎。”

　　“巴黎？不是你念书的地方吗……”赵母说着说着明白了什么，表情微变，语气急了起来：“家里不是挺好的吗？陵真才刚办了百日。琬儿，你快来劝劝楼宴。”她冲客厅喊道，温琬一直在听，闻言快步过来。赵楼宴看了她一眼蹙起眉。温琬心下黯然，当时赵楼宴答应帮她时就定下了一年之约，一年时间足够她生下孩子，安上赵家的名分。这段时间是她偷来的，而她深知现在已经走到了尽头。

　　只是她没想到会过得这样快，她收拾好情绪，抬头对赵母道：“妈，不管楼宴做了什么决定，您永远是我妈。”

　　赵母说不出话来，她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眼里却带着长久未见的光彩，她有多久没见过孩子笑了？赵母想不起来，那个会笑会说话的小男孩好像突然就从记忆里消失了。赵母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脸，赵楼宴清楚地感觉的母亲的颤抖，轻轻叫了一声：“妈。”

　　赵母如梦初醒，最后扯出一个笑，道：“到了国外一定要给家里报平安。”

　　“我过年会回家的。”赵楼宴保证道，赵母用手帕拭去眼泪，送他到大门道：“让司机送你。”

　　赵楼宴应了一声，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间里赵母紧紧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了好久赵楼宴才坐进车里。

　　“妈，您好好保重身体。”赵楼宴说完又看向温琬，笑了笑道：“你也是。”

　　温琬眼睛一红，眼底隐约闪烁起某种希望，回道：“楼宴哥，我和女儿在这儿等你。”

　　赵楼宴看着温琬的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情。

　　“我们家会照顾你们的。”他最后道，随后看向前方，车子启动，声音随着风飘散。

　　赵楼宴到了机场时，有些意外地看到宋百图在等他。

　　“百图哥。”他有些低落，看来大哥是不会来送他了。

　　“楼宴，大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宋百图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他，赵楼宴打开的那一瞬张大了眼睛，宋百图道：“你一定想问这戒指为什么在大少爷那里。你婚礼那天，他在。”

　　赵楼宴倒抽了口气，将戒指使劲攥紧在手里，心中一片钝痛。“他在……？”他看着自己和另一个人结婚？伊利亚到底有多伤心，才会舍弃他们之间最重要的信物。

　　宋百图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时他一直在香港找你，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一副找不到你不罢休的模样，看得出对你很认真。你大哥虽然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儿女情长的德行，但也心里有数……他就是为你好，你别怪他。”

　　赵楼宴低声道：“我知道，他是我大哥。”

　　宋百图又给了他一个信封，道：“这些钱你先用，到那边不够了再给我打电话。”

　　赵楼宴点点头：“谢谢百图哥。”

　　“一路顺风。”

　　赵楼宴离开香港的时候是下午，而他到达时，巴黎的早晨才刚刚开始。

　　赵楼宴站在久违的异国街头，长长疏了口气。

　　玫瑰，香水，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人行道上树叶凋零的梧桐，他们时常光顾的中餐馆，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赵楼宴站在白肤碧眼的人群中，产生一种回到从前的错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要回去，伊利亚就在家里等着他。

　　他说过，他会在家里等他。

　　他马不停蹄地搭车回到住处，远远看见那栋白色的建筑和玻璃窗上曾经楼月贴的窗花。

　　随即他忽然眼睛一亮。

　　二楼是亮着的，屋子里有人。

　　伊利亚在家。

　　赵楼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整个人都因为即将见面而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从猫门上的龟甲下摸出备用钥匙打开门，边快步穿过客厅边喊道：“伊利亚，我回来了。”

　　“站住！”一声女子的尖叫止住了赵楼宴的动作，他看向厨房的方向，一个陌生的金发女人正拿着水果刀一脸戒备地瞪着他。

　　“你是谁？”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愣了一下又同时道：“为什么在我家里？”

　　“我是这座房子的主人。”赵楼宴解释道，对方在他拿出房屋的产权证明后终于放下了刀。

　　两人坐下来交谈过后赵楼宴才得知大哥把这房子租出去了，而这位女性是这里的租客。

　　“原来你就是那个俄罗斯人要找的房东？”

　　“是不是叫伊利亚？”赵楼宴问。

　　女子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长得很英俊。去年有一阵他天天来，看着我家一站就是一天，我差点报警了。”

　　赵楼宴心里一颤，站起来道：“很抱歉，这房子我不打算继续租了。”

　　赵楼宴离开后脚不沾地地坐火车去了东德，他必须要尽快见到他，然后解释清楚。他对伊利亚工作的办事处很熟悉，他叫了辆出租车，看着萧索的街道出神。

　　司机似乎也懒得说话，慢悠悠地开着车，对他来说一天跑十公里还是一千公里没什么分别，拿的薪水差不了几马克。见鬼的社会统一党，见鬼的柏林墙。

　　车子愤懑不平地打了个急刹车，将赵楼宴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听见司机道：“先生，到了。”

　　他付了钱下车，走到高高挂着红色党旗的建筑前，几个警卫正在清理水泥地上的砖块碎石，其中一个见到有人突兀地出现在大门，立刻掏出了枪喝道：“站住！不许动！”他快步走近，忽然惊讶道：“伊利亚的朋友？”

　　最近他们办事处时常有市民成群结队地跑来抗议，他差点也把他当成极端分子。

　　赵楼宴放下举起的双臂，道：“我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