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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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伊利亚·谢尔盖耶维奇·维利斯托夫！”
伊利亚猛地被胳膊上的疼痛惊醒，教官严厉地盯着他，手里的枪柄就是凶手。
“在！”
“你在想什么？如果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没命了！”
“是！长官。”
“出列，绕操场跑二十圈。”
“是！”
这个惩罚算是仁慈的了，在将将带了一丝暖意的春天里只能算是热身。伊利亚服从命令出列罚跑，不用思考的机械化动作反倒合了他心意，可以无所顾忌地放任思绪。
伊利亚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收到沙利叶的任何信件或电话了，他打过去的电话也没人接。
伊利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猜想沙利叶是不是遇上了麻烦，也或许是太忙，也可能出去旅游了，说不定是回国了。他记得沙利叶说过他春天要回家参加他哥哥的婚礼。
但这些假设都不能让伊利亚安下心来，他想到最不愿意想的可能：也许沙利叶不再愿意继续只能和一堆书信恋爱的关系了。
种子一旦落在心底，顷刻便会生根发芽，伊利亚变得焦躁不安患得患失，他恨不能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到他身边，确认对方仍是爱他的。他要回去，如果要失去沙利叶，那他离开巴黎来到远东还有什么意义？
伊利亚打定了主意，随即想到一件事，他没钱。
自从和父亲决裂后家里就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而部队里前两个月的薪水都还没发，他得问问同班的人，他们有赚钱的法子。
遗憾的是大家的境况都很相同，于是一个人建议道：“如果你需要钱可以去找汉克。”
老汉克是隔壁连队的老兵，据说打过德国人也打过日本人，他一听说伊利亚的来意后眼珠一扫，问：“你要多少钱？”
伊利亚说了一个数，一张去巴黎的机票费用不算是小数目，来找老汉克的士兵很多，理由总是同一个。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交易。老汉克吐掉了嘴里的烟头，问：“孩子，你很急吗？”
伊利亚一刻也不能多等，点头道：“越快越好。”
“你要知道现在想找个有钱赚的工作很难，想吃炖牛肉都困难。”老汉克沉吟片刻，见伊利亚面露愁色，又转了话锋道：“不过我这儿有个活很适合你，如果你真的决定了就在夜里换岗的时候来找我。”
伊利亚和平时一样按时上床睡觉，他瞪着窗外的岗哨，恨不得手表走秒的声音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终于到了换岗的时候，伊利亚立刻像只猫一样轻巧敏捷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扫了眼安静的宿舍后随即轻手轻脚地下床，结果脚刚点到地上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儿？你要开小差？”
伊利亚回头看到伊万在月光下仿佛在发光的脸。
“放开我，伊万。”他低声道。伊万凝视他半晌，“你疯了？”
伊利亚明白他看到了一切，他恳求道：“你就当做什么没看到，好吗？”
伊万连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被发现……”
“我发誓天亮前就会回来，别声张。”
伊万看着他真诚哀求的脸晃了下神。
那只手微微松开了，伊利亚趁机离开了宿舍。
他和老汉克说好在一口大炮下见面，他到那儿时对方已经在了。
“就你自己？”老汉克往他身后张望。
“只有我。”
“去这个地址。”老汉克往他手心里塞了个纸条。
“这份工作到底需要我做什么？”伊利亚因为之前太急了没顾得上问，现在才想起来，老汉克深深看他一眼，这个男孩长得实在是很漂亮，如果脱下军装他会以为是一名芭蕾舞者，也许主顾还会多给他一些报酬。
“你去了就会知道，这是你想得到钱的最快捷径。”
他说完就走了。伊利亚借着月色看清纸条上的字迹，上面似乎写着一家酒店的房间号。
还好不远，跑步十分钟就能到。
伊利亚一秒钟也没有耽搁地到达目的地，酒店只有一个前台在打瞌睡，他独自坐电梯，中途进来另一位士兵。他瞥了眼对方的军服，上面的番号被拿掉了。士兵目不斜视地顶着电梯门，好像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到了楼层，伊利亚找到纸条上写的房间号，敲门前忽然迟疑了一下。
他刚刚一门心思要赚路费，根本没去想是什么样的活计。但无论如何，他要尽快见到沙利叶，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伊利亚抬手扣了三下，随后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侧身道：“进来。”
男人西装革履，服饰剪裁考究，一抬手就看到精致昂贵的钻石袖扣，都是欧洲那边的新货。他应该是个巨贾或是高官。
伊利亚一边猜测一边进门，里面是一个小套房，摆放着一些私人物品，看起来像是长期住宿的客人。
“外套挂在门后。”他吩咐道。
伊利亚照做，脱下大衣后只穿着不算厚的军服。房间里开了暖气，习惯严寒的躯体在久违的温暖中活络过来，如果能来点酒就更好了。
伊利亚这么想的同时男人示意他桌上的黑方：“喝一点比较暖和。”
伊利亚没动，直接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男人的眼神忽然惊讶地微微睁大，他原本只想找个年轻的小兵抵抗寒冷长夜，但当这个年轻的男孩开口后他改变了初衷。
“坐下吧。我的眼睛不好，一看书就头晕，你来念给我听。”他指了指那本翻开的书。
这份工作轻松得让伊利亚怀疑他是否能拿到承诺的报酬，但还是如他所愿捧起了书，问：“从这一页开始？”
伊利亚抚摸有些泛黄的纸张，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油墨都有些模糊，每隔一两行就有一些手写的注脚，不知道是出自这个男人还是其他人的。
他开始阅读，让自己的神思都集中在这些被创造出的词句上。
“当我决定了什么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放弃，
要知道，我是因为命运不太好，才拿起了竖琴。
就让全世界的人都来批评我吧，只要他们高兴，
谁要管他们的怒吼，詈骂，反正我要把诗人当定。”
伊利亚将自己的神思集中到那些被创造警醒世人的词句上，这是普希金的诗，他也曾给沙利叶读过，用来消磨午后的时光，对方即使听不懂也能津津有味听上一整天。那时候的日子总是像被时间女神偷走了一样短暂。
他多么想念那样的日子，一张眼就能看到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他。而不是在辗转难眠的长夜中，在稍纵即逝的梦境里沉迷于虚无的幻影。
当公鸡第二次打鸣，诗集终于读到了尾声。伊利亚深深吐了一口气，微微眯了下有些花的眼睛，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男人。
男人静静地坐着，眼神像一座雕像般遥远。
“先生？”
公鸡在打鸣，男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将目光从无尽的夜空中收回来，好一会儿才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卢加？”
随意叫一位长者的小名是很僭越的行为，男人用眼神恳求，于是伊利亚开口叫了一声。
男人眼中一瞬间泛起了泪光，叹息道：“你的声音和说话方式很像我的一位故友。”他站起来进到内室，过了一会儿将一叠现金交给他：“你的酬劳。”
伊利亚数了数，比说好的多了一半，他刚动了动嘴，对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已经花了额外的时间，这是你应得的。”男人开门送他离开，分别前告诉他：“忘了这个地方，士兵。”
伊利亚离开酒店，在第一声哨响之前赶回了部队。他满面笑容，跟平时的忧郁完全不一样，导致换衣服的时候伊万忍不住问他：“你夜里偷偷出去见情人了？”
“没有。”伊利亚否认，笑意却收不住，伊万也跟着笑，促狭道：“那女孩儿叫沙利叶？”
伊利亚一愣，遂听伊万接着道：“你有时候做梦会叫这个名字。”
“是吗？她不是女孩。”
这次愣住的换成了伊万，他还没来得及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伊利亚就背上步枪道：“走吧，该集合了。”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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