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36、第 36 章

　　“爸爸。”伊利亚敲了两下书房的门。

　　“依留什卡。”几步沉稳的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伊利亚的父亲阿列克谢中将给了久未见面的儿子一个拥抱。

　　“您什么时候从莫斯科回来的？”

　　“下午刚到家。你看起来比走的时候结实了一些，很好，有点军人的样子了。听谢尔盖上校说你在学校表现得不错。”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房间坐下，伊利亚打量了眼父亲，他还是和印象中一样无论何时都穿着军装，身材魁梧声音洪亮，隔着天花板都能听见他的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随即他听见父亲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有件事要问你，听说之前有个东柏林的训练营你报了名最后却没去，是怎么回事？”

　　伊利亚没料到父亲连这个都知道，愣了一下道：“当时有个很重要的考试冲突了。”

　　“好，好好训练，将来才能为国所用。”阿列克谢点点头没再追问，然后想起另一件事：“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学校里都是男的，再说平时训练也很忙。”伊利亚回答得很快，父亲探究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绷直了背。

　　“对了，我看你房间里还有些中文书，有空多出去锻炼锻炼，不要耗在家里消磨时间。”

　　“那是我朋友的书，研究古代兵法的。”

　　“你朋友？那位巴黎大学的中国学生？”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伊利亚皱了皱眉不满道：“爸爸，你不能找人调查我。”

　　“你什么时候可以命令我了？”阿列克谢哼道，见儿子没有吭声，又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在那种地方呆久了对着毕加索的画都能有感觉，你也已经长大了。明天我要和老朋友见面，他会带上女儿，你也和我一起去。”

　　伊利亚一下子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低声道：“是。”

　　伊利亚回卧室的时候沙利叶正靠在沙发上看杂志，听见声音弯起唇角，笑得干净而优雅，扬了扬手中的折页道：“我想要这个。”

　　伊利亚坐过去接过来一看，画报上印着最新款的春装外套，纯黑的色泽细银滚边，带有一点军装的元素，评价道：“现在穿不得冻死了。”

　　“本来就是春天穿的。”赵楼宴又随便翻了几页，伊利亚看着他的脸，忽然道：“我父亲好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赵楼宴大吃一惊，敛了神色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会知道？”

　　伊利亚摇摇头，直视他的眼睛：“他要我明天去见一个女孩。”

　　“……女孩？”赵楼宴问。

　　“还叫我要把握好机会。”

　　“把握机会？”赵楼宴脸上没显出什么来，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刚才伊利亚进门时的脸色就有些沮丧，但听他说辞他的父亲应该只是怀疑。

　　“见鬼……天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伊利亚不爽道，赵楼宴安慰他道：“没事，以后我们更小心点就行了。”赵楼宴的心底涌起一阵酸涩，如果换成自己，赵楼宴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该如何把和伊利亚的事情和父母大哥摊牌。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一天他几乎不敢想。

　　伊利亚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坚定某种信念般握住他肩膀的手用力紧了紧。“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赵楼宴心里一刺，好像他们才是罪不可赦的人。他忍不住反驳：“我们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我们要偷偷摸摸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我们有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沙利叶将他抱进怀里，“别想那些。”

　　赵楼宴冷静下来，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刚松开的眉又拧起来，但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对了，我想过几天就回巴黎。”

　　伊利亚以为他还在生气，但发现他神情不对，是真正在担忧什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大哥突然联络我说要搬去香港，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给我，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家里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所以想提前几天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他的大哥赵楼英不是个行事突然的人，而父母又一向连上海都不去，只爱呆在苏州老家，必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突然有这样的决定。他想先去问一问宋盏，他和李则修走得近，而后者一直和国内关系密切。仔细回想起来，赵楼宴隐约记得宋盏提过最近国内形势不好，李则修的生意也难做。

　　伊利亚想也不想道：“我和你一起去，明天我就去定车票。”

　　赵楼宴亲他一口：“不用了，你好好在家过年。”

　　转眼就是俄历的圣诞，客厅里的圣诞树足足有三人高，彩色的灯串映得窗外的雪地都色彩斑斓。赵楼宴作为远道的客人和维利斯托夫一家其乐融融地围在餐桌旁享用圣诞大餐。赵楼宴和伊利亚越发小心谨慎，刻意疏远维持好友应有的距离。维利斯托夫中将问起伊利亚和那个女孩见面的事时，赵楼宴还若无其事地跟着打趣。伊利亚似乎有些生气他的附和，木着脸三两句敷衍过去，当晚连饭都少吃了一碗。

　　半夜的时候，伊利亚又偷偷钻进他的被窝。

　　“爬墙爬窗爬床，你们圣西尔的军官平时就教这些？”赵楼宴晚上吃多了胃有些胀，因此睡得也不熟。饶是伊利亚动作轻得像只猫，一沾床他也彻底清醒了。

　　这个人生疏的时候温文尔雅，熟悉之后便露出了本性。伊利亚被他揶揄后反而有些高兴，下巴抵着他的脑袋亲昵道：“让我抱抱你。”

　　“只是抱抱？”赵楼宴对他不是很有信心。

　　“如果你还想要别的我无条件配合。”伊利亚立刻打蛇顺棍上，赵楼宴被他整个揽进怀里，倒就真只是抱着。赵楼宴就像靠着一只巨大的暖炉，手脚心没一会儿就热出了汗，又不舍得推开人，只好把被子拉开些透透风。

　　伊利亚刚和父亲大吵一架，从书房里出来后脚步一拐就直接进了赵楼宴的客房。

　　“怎么？一声不吭的。”

　　“没什么。”伊利亚睁着眼睛，眼底的怒火仍未熄灭。他前两天见的女孩连模样都没记住，父亲却擅自替他订了婚。

　　“这是命令！军校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要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当伊利亚的激烈反抗遭到父亲的大发雷霆后，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想要挣脱束缚，就不能再继续在父亲为他铺好的路上走下去。

　　赵楼宴当时也听见了动静，伊利亚不说他也猜得到是为了什么事。他叹了口气：“你父亲……”

　　伊利亚轻轻道：“我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

　　伊利亚贴得更紧了些，心脏和心脏的频率跳到了一处。他深深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我唯一的长官。”

　　赵楼宴抬起眼望进对方的蓝眸里，看见一片坚定的决心。伊利亚笑了笑，搂紧他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鼻息规律均匀，赵楼宴却睡不着了。他静静看着窗外落雪，随即伸出手，准确无误摸到了对方棱角分明的脸。皮肤是热的，呼吸实实在在打在手心，催眠似地一下一下。赵楼宴出了一会儿神，随即伴着那规律的呼吸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