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32、第 32 章

　　伊利亚正在给路过的孩子们发糖，一个打扮得相当惹眼的男人卷着一股刺鼻香味风一样刮到他眼前，本来围着圣诞老人玩的孩子们一哄而散。那男人穿着一身鲜黄色的皮衣，短短的头发被染成绿色，两只眼睛对着伊利亚放光，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伊利亚半个字都没听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等他准备换气时搜刮出临时学的除了圣诞快乐以外的德语：“您好，要糖果吗？”

　　男人接过糖果，用一种挑逗的方式剥掉糖纸放进嘴里，“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圣诞老人。”

　　“抱歉，我不懂德文。”

　　“伊利亚。”赵楼宴走出来问，打扮妖艳的男人将目光转向他，用十分露骨的眼神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挑肥拣瘦地一推花哨的墨镜，语速毫不体恤地讲得飞快：“你是他的朋友？”

　　赵楼宴被问得楞了一下，不过男子并不期待他的答案，只关心别的事情：“你们在打工？很缺钱是吗？我可以帮你们。”

　　“没有。”赵楼宴警觉地答，伊利亚问：“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可以帮我们赚钱，我觉得他是个骗子。”

　　“只要一晚上你就能赚到别人一个月的薪水，而且相当轻松，”

　　一个亚洲人和一个苏联人凑在一起用法语交流，这可真有意思。男人听这个秀秀气气的亚洲人微笑着当面说他的坏话，也改用法语向伊利亚温柔道：“我是奥斯汀，曾经在法国学服装设计，现在帮演员们设计表演服。”

　　他如愿看到东方青年的表情微妙地僵了一下，更加不遗余力地将伊利亚从头发丝夸到脚后跟：“看看你这双眼睛，放到大荧幕上可以迷死多少人，还有你的身材，我想你学过跳舞？芭蕾？”

　　“不，我……”伊利亚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类型。

　　“抱歉，我们已经找到了工作。”赵楼宴见这陌生男人几乎整个人都要黏到伊利亚身上了，十分不舒服地往中间一站，隔断了两人的视线。赵楼宴根本不打算相信他的话，毕竟他刚经过前车之鉴。

　　男子拿眼珠来回瞟两人，突然道：“你们是一对儿？”

　　“是的，他是我恋人，男朋友。”伊利亚似乎终于找到了舌头，每个字的发音都字正腔圆，说完还冲赵楼宴笑了笑，把他的手揣到自己怀里。

　　赵楼宴一愣，莫名就怯起来，随即被奥斯汀狠狠拍了一下：“那你们就更要去了！那里就是为我们准备的伊甸园。”

　　赵楼宴有些排斥“我们”这个说法，好像被强行拉入某个阵营一样。伊利亚却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一口答应道：“好，我们去。但是我们答应了店主，必须先得完成这里的工作。”

　　“没问题，我正需要吃块蛋糕，我们的工作不吃饱了可不行。”

　　奥斯汀真的等到了他们工作结束，他似乎和这家店很熟，店主母女还用剩下的火鸡肉和烤肠请他们吃了顿晚餐。赵楼宴在心底承认自己其实也很好奇奥斯汀所说的“伊甸园”，他纯粹只是不喜欢奥斯汀觊觎伊利亚的眼神。

　　走之前店主还抓了把糖果送给他们。伊利亚喂了他一颗草莓味的，手里拿着这三个小时得到的薪水愉快地盘算道：“今晚我们可以住旅馆了，再赚一些钱我就能早点带你回家，冷不冷？”

　　夜里的街道上只有稀疏的路灯亮着昏暗的光，两旁的屋舍像剪影一样飘在夜色里。赵楼宴将冻红的脸藏在围巾里，只剩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冷。”

　　奥斯汀看这个东方人整个身体都被包在伊利亚的大衣里里，两个人连体婴似地黏在一块，心生嫉妒地啧啧两声，随后指着一处不显眼的霓虹招牌道：“帅哥们，到了。”

　　两人同时看了眼招牌，门里面黑布隆冬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还没开始营业。

　　“进去吧，没人会吃了你们。”奥斯汀将他们领进去，里面是两层的，一层正中央赫然搭着一个舞台，红色的丝绒幕布上挂着一闪一闪的灯串，舞台四周布满了座位，吧台里正在做准备工作的酒保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不难想象这里热闹起来会是什么样。

　　“别愣在那儿，到这里来。”奥斯汀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舞台侧面的一个小门，此时探出半个身子对他们道。

　　两人相看一眼，仿佛那里有个神秘崭新的世界等着他们走进去。

　　舞台后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两人走进门，立刻被亮如白昼的灯光刺得眯了下眼睛，等他们再睁眼，一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聚集在他们身边。

　　赵楼宴吓了一跳，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一个身材丰满浓妆艳抹的……女人？

　　不，男人。赵楼宴在看到他隐藏于丝巾下的喉结很快反应过来。伊利亚这种类型的显然比自己更吃香，这个打扮成妖艳女人的男人像奥斯汀一样没把他当回事，立刻就将目光黏到了伊利亚身上，问：“你从哪儿找来的两个小帅哥？”

　　“我从圣诞老人的麻袋里捡到的。”奥斯汀眨眨眼，很开心地看着两个被老虎围攻的可怜兔子似的外国人。

　　“我是伊利亚，从俄罗斯来的，这是我的恋人沙利叶，你们好。”伊利亚大大方方地向围观人等介绍，说完抬起赵楼宴的下巴接吻，赵楼宴脑子里还在发懵，感觉他把舌头伸后赶紧推开他，心想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顾场合了。

　　堆满了各种道具服装的后台显得拥挤不堪，众人一看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玩得更起劲了，七嘴八舌地问：

　　“你们是第一次来？”

　　“你们是法国来的吗？天，你的肌肉真硬……”

　　“东方人的皮肤真好，就是瘦了点……”

　　“好了，我可不是请他们来陪你们聊天的，大家赶紧准备演出。”奥斯汀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将伊利亚从数双魔抓中解救出来，他看了眼名贵的手表，道：“我们也该讨论一下薪水然后赶紧排练了。”

　　伊利亚整了整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随即发现这动作很多余，因为下一秒他就被扒了个精光。

　　“今晚的主题是西班牙斗牛夜，你就是那头公牛，今夜的主角，亲爱的。”奥斯汀冲他眨眨眼，然后找出一匹崭新的红色绸缎，在赵楼宴身上比了比道：“很适合你的皮肤。”

　　“斗牛，这个词语可真够刺激的。”

　　“我们营业到凌晨两点，时薪三十，除此之外能赚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一般情况下至少够你们转遍欧洲的火车站。”奥斯汀将好几瓶橄榄油倒在伊利亚胸前背上开始涂抹。

　　“我来吧。”赵楼宴接替了奥斯汀那双细长的手，被仔细涂抹过的皮肤变得油光发亮，漂亮顺畅的肌肉曲线就像摆在博物馆里的艺术品。赵楼宴看得呼吸有些急促，气氛跟着暧昧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加快动作。还没弄完奥斯汀又拿来一盒金粉，像撒胡椒一样撒到伊利亚身上。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新鲜，赵楼宴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上去像块牛排。”

　　“让人食指大动。”奥斯汀对伊利亚的喜爱溢于言表：“可惜先被别人点了，真遗憾。”

　　排演开始了，在舞蹈上赵楼宴并不是个好学生，之前托兰就嘲笑过他的舞姿僵硬得像一块门板，他可没办法像奥斯汀一样把腰扭成拉丁舞女。

　　“沙利叶，你要驯服这头凶猛强壮、怒气冲冲的野兽，让他臣服在你脚下，成为你的俘虏……停、停，你们的眼神要有交流，对峙，火花。”

　　奥斯汀走过来：“你看上去太刻板了，动作要更舒展一点。不是随便谁往舞台上一站客人就会给小费的。”

　　赵楼宴听到评价脸都憋红了，奥斯汀抢过他身上的红布披到自己身上，摆了个姿势道：“我来示范。不要把自己当成斗牛士，把自己当成这块红布，把自己想成诱饵，引诱公牛冲过来，明白吗？”

　　他舞动得像朵赤红的花，游刃有余地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中，然而对手的侵略性却消失了。

　　“你来吧。”奥斯汀看着伊利亚的样子忽然有点意味索然，听见朋友们嘲笑“看来他对你没感觉”时气哼哼地将红布扔回给了赵楼宴。

　　夜晚十点，热情奔放的弗拉门戈在客人们的欢呼声中登上舞台，赵楼宴待在后台，看着十几个穿着奇异夸张的演出服鱼贯而出登上舞台，跳着他从没见过的舞蹈，展示原始而怪诞的野性和力量。

　　“看到没有？”奥斯汀忽然问。

　　“什么？”

　　“客人全部都是男的。”

　　赵楼宴看向人群，如他所说，放眼望去有老师医生律师军官士兵普通的上班族，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但没有一个女人。

　　“这里只存在一种人，在门外我们必须隐藏真实的自我，而在这扇门里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同类。”

　　光怪陆离的灯光掠过一双双放松的狂热的眼睛，底下仿佛有无数人，但似乎又全都是一个人。

　　“到你们了。”在他愣神的时候演员们已经带着带着满身的小费满载而归。赵楼宴一个激灵，忽然想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那天自己究竟在上台后干了什么？赵楼宴始终想不起来，他仿佛躺在光怪陆离的海洋中，脑子一片空白，任由彩色的灯光水一样淌过他的身体。赵楼宴闭上眼，失重感反而让他安心。有很多双手抚过他的皮肤，也许是风，他被风浪随意冲刷，让自己融与这片海洋。

　　当潮水退去，人群消失，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赵楼宴一下台就被伊利亚用大外套裹得紧紧的。

　　“我不冷，热死了。”赵楼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他抓出一大把钱给他看：“我赚了这么多。”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伊利亚真想立刻就亲亲他，他也这么做了。

　　奥斯汀为他们提供了一间客房过夜，浴室里只有冷水，两人抖抖索索地洗完赶紧挤进被子里比谁赚到的钱更多。

　　“五十，一百十，一百七，二百二……”

　　结果伊利亚赚的整整是他的三倍。伊利亚把钱都塞到他手中，赵楼宴甩了甩厚厚一叠钱币，故意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长得挺帅的，这些买你一夜够不够？”

　　“一夜？我可不散卖，想买必须一生。”伊利亚低头看着他带着红晕的脸颊，睫毛上还托着一点水珠，微微下垂的眼尾显得很温柔。

　　狭小的单人床只能让他们维持被抱着的姿势，赵楼宴感觉他把下巴搁在自己肩上，于是侧过脸吻他的唇角，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么亢奋？”伊利亚一下下摩挲他湿漉漉的头发，月光照在他浑圆的肩头上水粼粼得诱人。

　　受不了……伊利亚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然后去扯对方的腰带。

　　“明天还要坐火车。”赵楼宴捂住他的手。

　　“那我快点？”

　　“……很冷。”赵楼宴被他挑起了兴致，嘴上象征性地矜持了一下后就慢慢挪开了手。

　　“一会就热了。”伊利亚开始耍赖，然后越过他伸手去翻地上的行李箱，不一样儿摸出个小盒子。赵楼宴一下子觉得他笑得很讨厌：“还好她没把这个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