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3、第 3 章

　　尽管赵楼月不愿意，赵楼宴还是提前两天到了学校。赵楼月用尽了各种办法拖延时间，兄妹俩几乎磨蹭到天黑，赵楼宴等到对方实在挤不出什么话来了才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对每周都会回家陪她玩，才总算把妹妹哄回家了。

　　赵楼宴回到宿舍，这次没有人在，屋里面干净整齐，比印象中大多了，应该是之前光义来的时候打扫过。

　　赵楼宴疏了口气，忽然看见桌脚边有只钢笔。他捡起来看了看，脑中闪过只见过一面的室友乱扔的纸团，心想那人虽然性格放浪写得字却很规整漂亮。

　　他扫了眼桌面，随即看见一本摊开的诗集扉页上写着他的署名。

　　“托……兰？”赵楼宴好不容易辨认出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母，笑了笑把钢笔放回了那张同样乱糟糟的桌上。

　　赵楼宴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惊醒。他睁开眼集中精神，感觉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四周静悄悄的，连蝉鸣都已经消弱。因为天热赵楼宴没有关窗。他盯着那一片婆娑的树影，一动不动地等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树枝摇曳的声音以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有人？

　　赵楼宴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找了根趁手的棍子慢慢移到窗边探头向下看，果然看见一个人正笨手笨脚地借着狭窄的管道往窗口爬。

　　赵楼宴眯起眼辨认了半天，试探道：“托兰？”

　　那家伙闻声抬起头，一双蓝眼睛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吃惊地望向他，随即手里一个不留神重重摔进了灌木丛里。

　　“……”赵楼宴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刻钟后，托兰终于在赵楼宴的帮助下成功回到了宿舍。

　　“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可得睡在花丛里啦。”托兰的头上还沾着片树叶，白衬衫全是泥，但双眼却亮晶晶的。神情没有丝毫狼狈。

　　“不客气。”赵楼宴有些困地侧头打了个哈欠，想回去继续睡觉，但对方却兴致高昂，向他眨眨眼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好像没见过。”

　　“我们见过一面。”赵楼宴回到床上，“不过那时候你的脑袋里都是克劳迪娅，恐怕没看见我。”

　　“哦，我干了什么……”托兰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干得蠢事，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下一秒又疼得呲牙咧嘴。

　　赵楼宴见托兰捂着胳膊嘶声，暗夜中袖子上隐约染着血污，问道：“你没事吧？”

　　托兰卷起袖子看了一眼耸耸肩：“还行，擦破了点皮。”

　　他的手肘擦伤了一大片，看起来可没他说得那么轻松。赵楼宴起来找出个小小的瓷瓶丢给他，道：“治跌打的，外涂。”

　　“太好了，你简直是我的天使，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托兰接住药咧嘴笑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沙利叶……”赵楼宴实在困得不行了，听着室友开始擦伤口上药的声音迷迷糊糊就又睡了过去。

　　赵楼宴的作息一直都很规律，天一亮就醒了，但是因为夜里的那场插曲还是有些没精神。他看了眼对床，托兰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用过的药瓶和手巾倒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回了他的书桌上。

　　没想到那家伙也有细心的一面。托兰的形象瞬间在他印象里改观，赵楼宴觉得未来的住宿生活似乎也没之前想得糟糕。

　　“早啊，你起来了？”托兰冷不丁开门进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招呼道：“我买了牛奶鸡蛋和培根，过来一起吃吧。”

　　“谢谢，省了我多跑一趟食堂了。”赵楼宴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托兰看了眼他没动的煎蛋，问：“你不吃鸡蛋？”

　　赵楼宴看向他，点头道：“嗯，对了，你的胳膊好点了吗？”

　　“小事儿。”托兰动了动嘴唇，问：“你是哪里人？”

　　赵楼宴放下杯子，看向他笑着反问：“你看我像哪里人？”

　　托兰盯着他琢磨了半天放弃道：“你的法语说得太好了，我听不出来是哪儿的口音，不过我想你一定是亚洲人。”

　　赵楼宴心想你喝醉的时候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能看出是亚洲人也算了不起了，回答道：“我是从中国来的，文学系。”

　　托兰双眼一亮：“原来你和我是一个专业的，你是今年的新生？今天晚上系里有新生聚会，你去吗？”

　　赵楼宴笑道：“当然要去了。”

　　“那你会跳舞吗？”他看赵楼宴似乎被堵住了，拉着他的衣袖站起来，把桌椅都搬到墙边腾出地方摆了个标准的交谊舞起舞姿势道：“来来来，我教你，不会跳舞怎么追求漂亮姑娘们。”

　　“不用不用。”

　　“来吧，姑娘们可不喜欢害羞的男孩。”

　　赵楼宴其实会跳一点，但他完全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赶鸭子上架似地被他拉着跳了几下后渐渐认真起来，一个姿势一个步伐地跟着托兰做。

　　托兰跳女步也十分像模像样，对他眨了下眼睛：“晚上千万不要单独一个人，可以跟女生找个安静的角落，但绝对不要跟男生，要是有高年级的人找你千万不要跟他们走。”

　　赵楼宴奇怪道：“为什么？”

　　托兰耸耸肩：“总之相信我就对了，保证你之后一定会感谢我。”

　　聚会在学校的一个小礼堂里举行。他们俩到达的时候人已经不少，清澈的钢琴曲作为开场前的伴奏，刚入学的新生们正在互相认识熟悉。

　　托兰扫了眼桌上的酒，挑了一瓶倒满两杯，一杯递给赵楼宴，然后尝了口自己的称赞道：“比利时产的，你尝尝。”

　　赵楼宴抿了一小口，评价道：“很甜。”他喝酒很容易上脸，杯子还没见底耳朵就有些发红，嗓子也跟着变得沙哑。赵楼宴的目光随意在礼堂中逡巡，忽然托兰碰了碰他的肩膀，道：“看。”

　　“什么？”

　　托兰示意他正在进来的一批男生，他们都穿着校服，扫视新生的表情像看待好玩的猎物。

　　“除了打墨绿领带的其他颜色都是高年级，等下有好戏看了。”托兰懒洋洋地撇嘴道，提醒赵楼宴要和那些人保持距离。不过他自己却什么领带都没打，制服也没穿，暗红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敞着，蜜金色的头发随意搭在肩头，活像个潇洒不羁的剑客，怎么看和这里都有些格格不入。

　　赵楼宴好奇他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意思，音乐忽然停了下来。

　　“各位，请安静一下。”有个男生站到正中央高声道，等到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才继续道，“谢谢，很高兴大家在今天成为文学院新的一员……”

　　托兰挨过脸对赵楼宴耳语道：“看到那大胖子后面那个阴恻恻的家伙没有？他是我们院学生会的主席格莱特。”

　　赵楼宴看过去，很快找到了目标。那个男人个子不高，半边身体都站在别人的阴影里。他戴着眼镜，浑身带着一股阴湿的气质，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就像长期居住在被迷雾沼泽包围的古堡里，神情冰冷，仿佛一开口说话就会露出两排传说中吸血鬼一样尖尖的整齐细牙。

　　“……现在，尽情跳舞吧！”

　　话音未落，背景乐立刻换成热情的圆舞曲，男孩纷纷邀请新认识的有好感的女伴。托兰突然看到什么似地激动地一下子挺直了背，“克劳迪娅……上帝啊，她真美。”

　　赵楼宴本想打趣，但当他看到克劳迪娅时瞬间理解了托兰的痴迷，甚至觉得他的赞美显得太过苍白。她一张张星夜一样恬静美丽的面容，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像一位尊贵优雅的公主般让人移不开视线。打从她一出现，托兰的眼神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我要去请她跳舞。”托兰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把空杯子塞给赵楼宴，拍拍他的肩膀向克劳迪娅走去，他可不允许有其他人捷足先登。

　　“祝你好运。”赵楼宴笑着冲托兰的背影举了举酒杯，后者给了他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托兰走后聚会便显得有些无聊。赵楼宴没打算找姑娘跳舞，也没有找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中国人，他明明看过资料还有另一个中国学生是和他同一个学院的。赵楼宴在里面待得有些闷，便独自出去附近的树林边透气，等里面的伴奏换了又换，想了想还是回去和托兰说一声再离开。

　　他推开礼堂的门进去，结果却发现走错了房间，里面坐在沙发上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坐在中间的正是刚才那位学生会主席。赵楼宴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方向。

　　“抱歉。”他正想退出去，格莱特却开口道：“等等，你是一年级的？”

　　赵楼宴听见身后关门上锁的声音，周围霎时变得安静无比。他不着痕迹地扫视房间，他们面前还站着几个人，清一色的墨绿领带，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气氛隐约有些不对。

　　“是的。”赵楼宴回答。

　　“来得真巧，新生欢迎仪式刚要开始。”另一个高年级的长着鹰钩鼻的男生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楼宴觉得站着的那一排人因为这句话同时哆嗦了一下。

　　他下令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