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28、第 28 章

　　第二天赵楼宴起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了客厅里，大家都红着眼圈满眼血丝，看上去全都彻夜无眠。

　　赵楼宴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走向餐厅，秀秀盛了碗青菜粥给他，他喝了一勺没什么胃口，顺手递给了伊利亚。

　　他扫了一圈没看见宋盏，正要开口问他的去处，宋盏就开门进来了。

　　“我去借了辆车，吃过饭就出发。”

　　一个女学生立刻站起来道：“我们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去吧。”

　　伊利亚看宋盏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其他人也全部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便放下碗主动做司机。

　　于是伊利亚开车，赵楼宴坐在了副驾驶，其他人坐在后车厢中，车子载着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开向医院，一路上鸦雀无声。

　　“大家说说话，别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有个人不自在地打破沉默，结果换来好几对白眼，立刻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伊利亚在途中停了一下，让宋盏下去买看望用的鲜花水果。他们在车上等着的间隙，赵楼宴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幽幽道：“我不想去了，我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他回头一看，正是走之前开口的那个女孩。

　　“火都要烧到天上去了，到处都是死人。我不去了，不要……不要！”她忽然跳起来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所有人都没防备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全都面面相觑。直到有人先反应过来，小声问：“她去哪儿了？”

　　“苏育！”她的朋友回过神后连忙起身追上去，临走时对赵楼宴道：“我先去找她，你们不用等了。”

　　赵楼宴点点头，等宋盏回到车上后继续驱车到了医院。

　　医院中似乎永远都是人满为患，此时更是比以往愈加安静地忙碌着。他们下车时正好看到一辆救护车开进来，医生护士训练有素地用最快速度将担架送进手术室。赵楼宴一行人让开通道，一眼瞥到伤员胸前烧得焦黑的银色校徽，折射出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宋盏向护士询问了名字和病房，他们看到走廊里也加满了床位。不知是哪位仁兄正在受苦受难，凄惨的嚎叫声惊天动地，听得几个人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宋盏立在门前，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扯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笑问赵楼宴：“我看起来还成吧？”

　　赵楼宴违心地附和了一声。进去后发现有人比他们到得更早。

　　李则修看到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看向宋盏，道：“你来了。”

　　他坐在一张病床前，似乎才刚睡醒。小小的病房里躺着四五个人，尽管伤口全都已经处理包扎过了，但大面积的绷带和上面的血迹反而更加触目惊心。李则修从昨晚上得知消息后就直接赶来了医院，前前后后忙了一宿。他把宋盏叫出去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赵楼宴隐约听见他们有两个人在谈烧伤情况抢救以及手术费的问题。

　　“等我一下。”赵楼宴对伊利亚道，然后出去向门外的两人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李则修对他笑了笑，“没什么，都解决了。”他顿了顿，道：“我们打算过几天挑个日子为去世的同胞办个葬礼，之后把他们运回祖国，也算是让他们落叶归根吧。我希望到时你能来参加。”

　　赵楼宴眼神微黯，沉声道：“一定，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宋盏重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则修拍拍他的肩：“别说这个了，跟我走吧。”

　　“哪儿？”

　　李则修语气沉重地回答：“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他们去了停尸间，在个个盖着白布的尸袋上寻找熟悉的名字，赵楼宴出来后脸色苍白，然后和伊利亚一起去探望托兰。

　　托兰的病房在五楼，当护士听到那个姓氏时看向赵楼宴和伊利亚的眼神瞬间亮了，亲自带他们上去，一边旁敲侧击打听关于托兰的事情和他们的关系。赵楼宴心不在焉地敷衍，神魂似乎仍然游离在外。

　　五楼的住院部十分安静，护士敲了敲门，随即里面传来一声似乎正处在变声期的童音，“请进。”

　　“先生，您的朋友来看您了。”两人走进去，发现里面被装修成了卧室的样子，窗前还放置着沙发和餐桌。护士拉开窗帘，落地窗外正好对着一座花园和池塘。

　　“早上好，沙利叶，依留~什卡~”托兰躺在床上，一条腿被绑得跟腰一般粗，架在半空一动都不能。他扔开报纸向两人咧嘴道，顺便发了个毫无意义的大舌音。赵楼宴看到他顿时心情好了一些，见他仍然如往常一样欠打，瞥了眼那条腿决定口下留情：“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托兰啧了一声：“被我妈妈喋喋不休了一上午，精神能不好么。还非要让嘉德尔留下来照看。我”

　　嘉德尔耸耸肩：“我很乐意照顾您，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你刚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格莱特？”托兰刚抬起身体，护士马上把枕头点到他身后。赵楼宴眨眨眼，道：“没有啊，他来看你了？”

　　托兰哼了一声：“他能来干什么，还不是看我笑话。”

　　“格莱特没这么无聊。”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托兰万万没想到舍友居然倒戈，立即吊起嗓门道。他对友情的观点一向幼稚得可以，马上调转矛头企图将伊利亚拉入自己战线：“那家伙成天阴阳怪气的，活像沼泽里跟蛇虫蜥蜴为伍的巫师，你一定是被他蛊惑了。依留什卡就聪明多了。”

　　“伊利亚也没你这么无聊。”被嫌弃脑子笨的赵楼宴嘲讽道，忽然不难理解为什么托兰和格莱特做不来朋友了。这两人能做得来他才觉得奇怪。

　　“你的腿医生怎么说？”赵楼宴边问边走向沙发，他出发前没吃早饭现在倒觉得有点饿了，于是不客气地将桌上的水果沙拉收入腹中。桌下的垃圾桶里一份被揉成一团的报纸，斗大的标题上赫然写着黑色平安夜。

　　托兰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皱了皱眉：“情况不妙吧，看我妈战战兢兢不敢告诉我的样子。”

　　赵楼宴一听刚想安慰几句，谁知道对方下一句就道：“你痔疮还没好啊？走路一颠一颠的。”两人同时表情微妙地僵住了。

　　托兰笑嘻嘻地建议：“都来医院了就顺便看看啊，肛肠科就在楼下。”

　　他摔断的为什么不是舌头！赵楼宴恨恨地想，嘴里的苹果块响亮地断成了两截。

　　他和伊利亚在托兰的病房里待到了吃午饭，托兰对他的腿伤和那天发生的事毫不忌讳，两人才知道他的腿是自己摔伤的。那天夜里托兰和克劳迪娅约会完，春风满面地回到宿舍时理所当然的已经关门了，于是像往常一样想爬窗回去睡觉。结果爬到一半就闻到一股烟味儿，随即一声惊天巨响就把他从墙壁震到了灌木丛中，活生生摔断了一条腿。

　　不过托兰觉得他相当幸运，如果那时候再晚上几秒，也许他就会被活埋在里面了。比起丢掉珍贵的小命，区区骨折简直不值一提，但等到麻药失效之后他就没这么乐观了。

　　托兰一张英俊的脸痛得龇牙咧嘴，抖着手直按铃，一边催道：“嘉德尔，快去叫医生来。”

　　“别动。”伊利亚怕他乱动过去按住他的腰，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楼宴快步去开门，没想到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医生。

　　“不请我进去吗？”克劳迪娅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外，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

　　“亲爱的，快进来！”托兰一下子来了精神，赵楼宴看他痛得冷汗直流还拼命在心爱的人面前维持形象，和克劳迪娅亲吻礼的时候一个劲给他打眼色让他和伊利亚两个大灯泡赶紧识相走人，走之前还拉住他耳语了几句，于是赵楼宴配合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们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世界，出去的走廊上正好看到嘉德尔带着医生护士匆匆赶过来，赵楼宴拦住他们道：“你们最好等会儿再进去。”

　　嘉德尔着急道：“可是他说很痛……”

　　“现在就是把他另一条腿打折了他都不会叫一声，相信我。”赵楼宴小声道：“克劳迪娅在里面。”看到嘉德尔恍然大悟的表情后笑眯眯地和伊利亚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后伊利亚发现他走的不是回家的路，疑问道：“我们去哪儿？”

　　“我们先去替那家伙拿个东西。”赵楼宴挥挥手里的车钥匙道。托兰的车在学校的停车场，经过宿舍楼时消防车还在工作。赵楼宴很快找到了托兰那辆带着家徽的显眼汽车。他看了眼引擎盖，装饰雕像上的钻石果然不见了。

　　托兰的病房内，克劳迪娅脱了手套正全神贯注地削一只苹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为别人，特别是异性做点什么。她削得认真，心里却在想别的事，关于面前这个男人。

　　来之前她先去见了托兰的主治医生，医生的话很明白，托兰的腿不会有什么大碍，只要不奔跑或剧烈运动，不仔细看的话跟正常人一样。换句话说，他成了一个跛子。

　　她将削好地苹果切成一块块喂给托兰吃，看对方受宠若惊的表情淡淡笑了笑。

　　她喜欢完美，即使是削个苹果也做得很好。而托兰也不会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