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23、第 23 章

　　那天吃完晚饭后两人边散步边到了赵楼宴的家。

　　赵楼宴打开铁门，通往大门的小路两旁本来是庭院，现在已经被光义和秀秀联手改造成了个菜园子。他瞥了一眼，前阵子地里那片捆得像冬瓜似的大白菜已经没了，都撒了新种子用透明塑料布裹住，只剩老了的毛豆茄子孤零零站成两排。

　　伊利亚曾经来过一次，依稀记得之前这里曾经种满了月季和蔷薇，不过倒并不觉得不好，反而觉得这样很有生活气息，看着田地就能知道这里的主人喜欢吃些什么。

　　秀秀确实是个能干的丫头，虽然才十六七岁，但手脚麻利得像是已经做了半辈子的活。洋房的一楼亮着灯，两人进门便看见秀秀眼前摆着两个大盆，两桶酱料和一堆小山似的大白菜，正熟练地把它们都腌起来，光义也在很卖力气地打下手。

　　丫头听见动静抬起一张圆圆的脸，一双杏仁大眼笑起来，赶紧站起来道：“二少爷回来啦，我给你们倒茶去。”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赵楼宴也跟着笑，看了眼伊利亚道。

　　秀秀还是快手快脚地去沏了壶茶水，又端了点心给他们：“外面怪冷的吧，喝了暖一暖。”

　　“小姐人呢？”

　　“今天才周四，小姐要明天才回来住呢。”秀秀大眼睛转了转，用胳膊肘撞了撞光义，后者明白过来，走向赵楼宴笑得很是谄媚：“二少爷，眼看快要放寒假了，我们过年要回家吗？”

　　“不回。”赵楼宴道，听见对方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他随手挑了块枣泥糕递到伊利亚眼前，没想到对方居然捉着他的腕子便就着他的手叼走那块糕点，指尖还被轻轻舔了一下。赵楼宴顿时吓了一跳，缩回手狠狠瞪他一眼，心脏砰砰直跳，心里不知道这家伙还能当着别人的面干出什么更不要脸的事情来，强自镇定拉了人便往楼上卧室走。

　　赵楼宴第一次让别人进自己房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房间很宽敞，布置得简洁明了，弧形的阳台正对大门，青白的月光照进来，映得伊利亚的眼睛里像燃了两团暗火，多看一眼就要被烫伤了。

　　伊利亚转过脸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行汉字，也像一副看不懂的画一样。字画下面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最近要看的书、笔筒还有零钱罐。伊利亚看着两沓不一样的信纸和邮票，其中一种他自己也有很多，只不过是写了字的。不由笑起来，对赵楼宴道：“原来你给我写信用的纸是特殊的。”

　　赵楼宴瞥他一眼，随口道：“很长时间没用过了。”

　　伊利亚挨过来，赔着小心道：“别生气。”

　　赵楼宴确实有一点责怪的意思，那段时间伊利亚好似得了间歇性神经错乱忽冷忽热，着实让他苦恼了一阵。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伊利亚信誓旦旦地保证，吻了吻他的眼睛。

　　他怎么能轻易就说出永远呢。赵楼宴的心里无端地生出一股恐惧，依稀觉得这两个字所背负的代价远非他能想象。

　　伊利亚呆了半个多小时就回校了，军校的纪律很严明，他本就是趁晚饭时间出来的，夜里还要回去接着训练。等到明年他的时间就会充裕很多，但赵楼宴的课业又会变得很忙。因此信件仍然是他们联络感情的重要途径，甚至比以往来得更加频繁。虽然电话更加方便，但两人都觉得不如写信要好，可以永久保存，还可以反复拿出来回味。

　　这天的学生会办公室中，格莱特和斯诺登去见一家杂志社的编辑，只有赵楼宴一个人在值班。到结束还剩二十分钟的时候，托兰急急忙忙推开了门，一边问：“沙利叶，好了没有？”

　　他今天要去挑戒指，约好了赵楼宴跟着做参谋。赵楼宴见他大大咧咧拎着一只黑色皮箱，心想他还真就这么拎着一箱现金就来了。于是锁了门，和他一起开车出发。

　　托兰却没有先去珠宝店，而是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巷子，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了车。

　　“这是哪儿？”赵楼宴奇怪道，发现这里好像是嘉德尔家的附近。

　　屋子的大门开着，托兰拎着皮箱健步如飞，灵活得像只猴子。赵楼宴跟着进去，看见靠近门口的柜台里面坐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戴着一只放大镜在一块金属上雕刻花纹，身后一排橱柜上摆放着许多一样的木匣子。随即赵楼宴明白过来这是托兰请伊利亚找的那一位工艺品大师。

　　“你来了。”他看见托兰后站起来，转身从那堆木匣中抽出一个递给他，边道：“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只需要你确定一下其他装饰用的材料。”

　　托兰打开木匣子，赵楼宴一下就知道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俄罗斯特有的工艺品，法贝热。托兰的这个一看便知造价昂贵，整个鹅蛋形的外观都用铂金雕刻成玫瑰花叶的镂空花纹，四根精致的藤蔓形成底座。打开外壳，里面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托兰告诉他这是到时候放戒指的地方。

　　托兰很快有了想法：“百合花用芙蓉石，玫瑰要用最好的红宝石。”珠宝托兰自然要亲自挑。

　　于是托兰又拖着他去逛珠宝商行。他是一早就预约好的，商家一听是商界巨头的儿子早早把最好的珠宝都准备好了。托兰从坐下到选好统共没花上半小时，赵楼宴说好他就要，可怜赵楼宴连热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就又被他拽上了车。

　　坐到车上时，赵楼宴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块宝石，只一粒钮扣大小，清澈的浅蓝色，让他联想到伊利亚的眼睛。

　　托兰的皮箱里换成了几颗宝石和一颗大钻戒，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工匠那里，中间还抄了捷径。赵楼宴跟他时不时聊几句，托兰知道他和伊利亚和好后很是欣慰。因为沙利叶和伊利亚都是他的好友，他再也不用两边不是人了。

　　窗外的风景倒退得飞快，结果一到小巷子里反而开不快了。赵楼宴看着街边一个木匠全神贯注地在做一张桌子，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叫了声托兰道：“哎，你看那张桌子不是你送给嘉德尔的那张床吗？”

　　“什么？”托兰也转头去看，立刻认出在那木匠手里活活被肢解的正是自己的杰作，顿时怒火中烧地下车，冲到那木匠面前，问：“这是哪儿来的？”

　　木匠抬头上下瞟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衣着体面，道：“我自己的，先生。”

　　“你自己的？！”托兰杀气腾腾地指着他亲手雕刻的长着两个角，似牛非牛似鹿非鹿的床头咬着后槽牙道：“特等的紫檀木，全巴黎买得到的不过两三家，你买得起？”他很不客气地翻出一根分了家的床脚：“这上面有我的姓名，你说这是你的？”

　　木匠眯着眼仔细辨认，一看是个贵族名字吓得立刻说了实话：“这是橡木街那对旅馆夫妇送来的，说这手艺太差劲，让我琢磨出一张桌子来……”

　　“他们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木匠摇摇头：“不知道……”

　　赵楼宴皱眉道：“先去嘉德尔家看看吧。”

　　托兰上车一脚油门开到嘉德尔家，门没关，丈方见宽的空间一眼就能扫完，里面的床没了，一头牛和两只鸡也没了，只剩一片乱草垛子和上面凌乱的脚印，像是被人闯进来洗劫了一番。

　　赵楼宴心里一下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们找了隔壁邻居打听，才知道嘉德尔前几天夜里被几个警察抓走了，说是因为偷东西。

　　“他会偷东西？”两人怎么想都不可能，知道嘉德尔还在警局关着后就直奔过去打算保释出来。

　　“你钱还够吗？”

　　“够了。”托兰一点头，出来时候的愉快心情跑得无影无踪。

　　警局不远，托兰一进去就报了名字，警察得知他的来头请他们坐在外间，立刻吩咐手下去把人带出来。

　　“那孩子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警官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他的雇主。”托兰一脸肃杀地开口：“去把报警的人也找来。”

　　过了两分钟，脏兮兮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小身体此刻青一块紫一块，挨了不少打，破烂的衣服也带着牢里潮湿腐烂的气味。

　　“嘉德尔，你没事吧？”托兰问，嘉德尔听见声音肩头一震，一双玻璃珠似的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望着两人嘴巴一瘪，声音都哽咽了：“我没事，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托兰咧嘴笑了笑：“你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嘉德尔还是很委屈：“先生，我没有偷东西。”

　　不一会儿警官就把那对旅馆夫妻带过来，丈夫壮得像熊，妻子瘦得像猴，四只眼睛都冒着精光。警官对托兰道：“就是他们说这个男孩偷了他们的东西。”

　　那猴子似的女人立刻道：“他一个野孩子哪来的钱买那么好的木材。肯定是到我们家偷钱，看到床好看就偷回去还故意划花了让人认不出来。”

　　“他才这么点个子，怎么可能搬得动一张床？”赵楼宴听了她的谬论皱眉道。女人哼了一声，道：“他还养着一头牛呢。”

　　“他买不起？”托兰怒火冲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咔地一声崩断了，转身从皮箱里拿出个盒子拍到夫妻俩面前：“你们的旅馆以后就是他的了，别让我再在巴黎见到你们。”

　　赵楼宴脑袋一炸，完全没来得及阻止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托兰冲动起来居然毫无理智可言。他眼睁睁看着夫妻俩兴高采烈地回家拿房契地契，半晌后默默道：“咱们还要回一趟珠宝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