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22、第 22 章

　　此时是下午五六点，太阳刚刚落山，正是餐厅换班的时候。

　　因为之前受欺负时赵楼宴曾挺身而出，叶霁对他总有几分崇拜心理。所以赵楼宴问一句，他就很乖觉地答一句。

　　赵楼宴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叶霁的身世他是听宋盏讲过的，叶霁小时候家里也算是资本家，后来败落后一家子才投靠到宋家寄人篱下，很被人瞧不起，宋家上下就只有宋盏愿意和他玩，后来两人一起出国留学也是宋盏的主意，宋家人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也花不了几个钱就点头同意了。

　　宋盏特意叮嘱过自己多照顾他这个弟弟，他虽然和自己一样大，但赵楼宴身量在南方人里十分高挑，连楼月都逼近叶霁的水平，致使赵楼宴总忍不住把叶霁当弟弟看。

　　“最近怎么样？”赵楼宴寻思着措辞，最后找了个最普通的开场白。

　　叶霁身上带着各种食物调料混合的味道，淡淡的不算难闻。

　　“挺好的。”撑了没两秒又苦了一张脸，“实话和你说吧，楼宴哥，斯诺登又想新招对付我了。”

　　赵楼宴脸色一凛，问：“他又怎么你了？”

　　斯诺登向来看叶霁不顺眼，暗地里软的硬的都使过，有回找人半夜拦了他打了个半死，气得宋盏一边骂叶霁一边要找人教训斯诺登。但叶霁还是死活非要和他妹妹好，还不肯让旁人插手。

　　叶霁忧伤地叹了口气：“斯诺登把我和莫妮卡的事告诉了他爹，他家里就断了莫妮卡的零用钱，除了管吃管住多一个子都没有。”他说完幽幽地加了一句，“莫妮卡都半个月没添件新衣裳了，我不能让她因为我就过苦日子。”

　　赵楼宴一下哽住，沉吟片刻得出结论：“那她确实很喜欢你，你要好好珍惜。”又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叶霁郑重其事地狠狠点头，猛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这事你别告诉盏哥。”

　　赵楼宴答应得信誓旦旦，转头就把叶霁卖了个彻底。宋盏这回连骂都懒得骂了，谢了赵楼宴后抛出三个字：“随他去。”宋盏看不惯斯诺登，因此对他的妹妹也带着恨屋及乌的情绪。哥哥是个纨绔人渣，妹妹近墨者黑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楼宴想了想道：“我看这回他是被逼急了，实在没辙才把父母搬出来施压。”

　　“我也知道，他们家是名门贵族，追求者能从街头排到街尾，莫妮卡就是闭着眼睛随便挑一个不都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小子强。要是父母不同意，她自然也只能认了。”

　　赵楼宴点头，不知为什么这话听得有点不大舒服，不过没在面上显出来。如今自己正初尝恋爱，便觉得棒打鸳鸯分外不人道。

　　宋盏还在娓娓分析叶霁和莫妮卡终成眷属的可能性，而赵楼宴的脑子里不由开始思考大哥什么时候才结婚，他要是生个一儿半女的爸妈也就踏实了，又想他不结才好，自己在家里排老二，总归是不能冲在前头的。但三年五载拖得了，久了伊利亚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藏得住，说也说不得，爸妈年事已高万一一口气背过去怎么办。想着想着赵楼宴开始盘算自己的身家人脉，得出养个伊利亚还不成问题的结论后舒了口气。

　　天越来越冷，光义和秀秀把冬天用的被褥大衣都给送了来。赵楼宴躺在晒得柔软蓬松的床上半抬着眼皮看书，眼尾却时刻注意托兰的动向。

　　托兰将荷叶边的袖口从外套衣袖中细致地拉出来整理好，看了眼梳得油光水滑的金发后满意地喷了点香水，等右瞧右看地臭美完了他拿起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向室友问：“我说，嘉德尔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赵楼宴想了想，他最近除了上课就是和伊利亚在一起，也没怎么注意旁的事，回道：“七八天了吧。”

　　嘉德尔是个孤儿，因此当终于有人对他好后就感动得童话里会报恩的猫一样隔三差五就给他们送吃送喝，尽管他们不缺，而嘉德尔也许自己都吃不饱。

　　“是吗？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托兰随口提道，终于出门约会去了。

　　托兰前脚一走，赵楼宴后脚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衣物穿戴整齐，对着镜子里被一身黑色风衣衬得格外修长利落的自己和托兰比了比，然后带着一种隐秘的喜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学校。

　　他在一处公园和伊利亚见了面，然后两人并肩走进附近一家餐厅。

　　餐厅不大，银白色的招牌闪闪烁烁，墙边都是一丛一丛修理整齐的草木。两人一进门侍应生迎上来问：“几位，先生。”

　　“预约，两位。”伊利亚报了名字，然后被领到一处座位。餐厅里打着橘黄色的昏暗灯光，每张桌上只有一盏精致烛台照得人影影绰绰。大厅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束光中一位女子合着琴声唱得缠绵悱恻，氛围要多浪漫有多浪漫，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两个大男人会来的地方。

　　赵楼宴心里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不安，见伊利亚又是拉椅子又是接外套，赵楼宴甫一坐下怀里便送进一束沉甸甸的玫瑰，紧接着便是一句甜言蜜语：“你今天格外迷人。”

　　这一句赞美来得太过冲击，赵楼宴身上的汗毛都要炸开了，迎着对方的目光支吾道谢，然后慢慢吐出一口气，轻得像怕把蜡烛给吹灭了似的。

　　两人双双入座点单，这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约会，完全不同的气氛让两人终于有了实感，赵楼宴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边又很想表现一番，他一边回想和其他人出来吃饭时自己都做些什么，结果失望地发现他平时承担的部分都被伊利亚先做了，顿时有些错失先机的扼腕。

　　然而伊利亚却是乐在其中，既然都是一对了他便再也没有任何束缚，像匹脱缰的野马殷勤得理所当然。

　　赵楼宴见他又是倒酒又是剥虾，正纠结着该从下个月学校要开冬运会说起，还是用双胞胎夜盗图书馆被逮了个正着打头，便听对方冷不丁道：“我昨天梦见你了。”伊利亚将一只剥好的虾仁沾了酱放到他碟子里，“梦见你一直对我笑。”

　　赵楼宴还在消化这崭新的体验，闻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点傻，抬头看向他问：“笑什么？”

　　伊利亚对着他一笑，说：“我在梦里也是这么问你的。”

　　赵楼宴有点好奇地微微前倾身体，问：“那我怎么回答的？”话语刚落对方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随即就被蜻蜓点水地快速亲了一下。赵楼宴一愣，飞快扫了眼四周，发现光线根本连隔壁坐的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后才放心地红了脸。

　　刚才的紧张在那个转瞬即逝的吻中消失不见了，赵楼宴掩饰般喝了口酒，心里却很是受用。他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母对他好，大哥也对他好，因此他虽然看着温和其实脾气算不得太好。但伊利亚对他的好是不一样的，他想要是换个男的敢这么干他非把人打折了不可。

　　伊利亚亲完还嘀咕了一句：“坐得太远了，真不方便。”

　　赵楼宴懒得理他的浑话，他一直觉得伊利亚挺纯情，结果大错特错，这个印象算是土崩瓦解了。

　　赵楼宴其实不怎么吃得惯西餐，他一吃冷的容易闹肚子，所以当一碗热腾腾的蔬菜汤端上来后他心满意足地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两天的趣事都说了一遍，当说到托兰要和克劳迪娅求婚，改天还要陪他一起去看戒指的事情，伊利亚问：“托兰经常跟你聊这些吗？”

　　赵楼宴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对托兰的感情历程清清楚楚。

　　伊利亚的眼珠转了转，然后问：“那你跟他说过我们的事吗？”

　　赵楼宴一下子卡壳了。他看着伊利亚的神情，不确定对方希望自己说是还是不是，最后他决定甩锅给母校：“这种事，在我们学校也不算稀奇。”

　　伊利亚皱了皱好看的眉毛还待要说，结果却被人打断了。

　　“楼宴？我远远看着就觉得是你。”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影站到他们跟前，赵楼宴仰头一看居然是李则修，他两只眼睛看着赵楼宴，随即注意他对面还坐着个人，于是道：“和朋友出来吃饭？”

　　“李会长。”赵楼宴礼帽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不太爱搭理对方。他瞥了眼，发现不远处有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在往这边瞧，看身形不像是他的夫人，便道：“李先生，您的同伴在等您呢。”

　　他摆明了在赶人，李则修回头看了眼女子，只好道：“那我们改天再叙。”便回去了。

　　“谁呀？”伊利亚问，那个人看赵楼宴的眼神让他起了警惕。赵楼宴不想多说，摇摇头道：“一个老乡，不大认识。”

　　他们最后吃完饭，出门兜头被吹了一脸冷风，感觉刚才吃的那点热气一下子就在肚子里消散尽了。赵楼宴在晚风里把身体挺得笔直，一说话却差点咬了舌头：“下次还是去中餐馆里吃吧。”

　　伊利亚是不怕冷的，勾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揽，语气温柔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