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12、第 12 章

　　那天的音乐剧结束之后，赵楼月在座位上哭得泪眼婆娑。散了场后一群女学生红着眼睛从剧场里出来，直到进了餐厅赵楼月都还在吸鼻子，“要是朱丽叶早醒过来十秒钟，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他们是如此相爱，上天真是狠心。”

　　“按照你的想法演的话这就不是悲剧是童话了。”温琬用手帕轻轻替她擦了擦眼泪。两位男生替女孩们拉开椅子后四人纷纷入座，赵楼月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叹息道：“童话多好啊，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没有人难过也没有人哭，罗密欧也不用死了。”

　　“哦~原来你喜欢罗密欧那样的男人……”

　　“我没这么说，别乱讲。”赵楼月红了脸。

　　“你害羞了？”温琬笑她，随即从容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选罗密欧而选一个懂得爱我的人。”

　　“我以为你是林妹妹，现在才发现是宝姐姐。”赵楼月促狭道，言语间很不同意她的说法，道：“如果有选择的余地那还叫爱情吗？”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了观看的另一场音乐剧，比起唐璜那样讽刺辛辣的题材，充满幻想的少年少女们毫无疑问更钟爱浪漫的爱情故事。

　　侍者终于把头道菜端了上来，赵楼宴中止了她们根本不会有结果的争论，道：“好了，女士们，用餐吧。”

　　“那赵大哥呢？”

　　“我？”赵楼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引火烧身，也没注意她们说到了哪里，给了伊利亚一个求救的眼神，后者正在享用他的鹅肝，笑道：“她们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跨过你的尸体赢得你妹妹的芳心。”

　　赵楼宴偶尔想过楼月总有一天会嫁做人妇，但那一天像天边的星星一样遥远。他认真思索了片刻，道：“那个男人必须……就算楼月说想要春天最后一朵花，他也愿意全力以赴去为她找回来。”

　　温琬轻轻哇了一声，看向赵楼月道：“我真羡慕你有个疼你的好哥哥。”

　　四人祭过五脏庙后伊利亚便和他们告别，赵楼月想邀请温琬去参观新家，还特意拿出她新学会的曲奇饼干和红茶招待她，等喝过下午茶后温琬拿好手包表示要回家了，赵楼宴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地充当护花使者，跟着站起来道：“我送你回去吧。”

　　温琬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坐车回去就好。”

　　“温小姐太客气了。”赵楼宴让光义出去叫车，没一会儿便听见一声喇叭。温琬向司机说明了地址，赵楼宴隐约觉得那地方有些耳熟。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赵楼宴的心思随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越飘越远。

　　不知道伊利亚现在在哪儿，刚刚分别的时候忘记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圣西尔了。明天还要去学生会一趟，格莱特好像又有什么事要给他做，晚上还要把明天交的论文写了，希望克劳迪娅今晚对托兰温和一点，不然自己就别想好好做作业了。

　　“赵大哥？”

　　“嗯？”赵楼宴回过神，“不好意思。”

　　“楼月经常和我提起她的大哥二哥，尤其是你。”

　　“是吗？”赵楼宴不用想都知道比起严肃的大哥楼月肯定更喜欢自己，“你们俩是朋友，以后还请你多照顾她。”

　　“你要请我帮忙啊？”温琬俏皮地眨眨眼，道：“我们三个是同岁，那今后你和楼月一样叫我琬儿，我呢，以后就叫你楼宴好吗？”

　　赵楼宴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地点到了。”司机道，汽车停了下来，温琬下车捋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道：“那下次见了，楼宴。”

　　“再见。”他没来由松了口气，对司机道：“去巴黎大学。”

　　赵楼宴回了宿舍，没想到托兰和伊利亚都在。地板上堆满了衣服，托兰正在镜子前来回搔首弄姿，边问：“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你这是要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南瓜马车准备好了吗？让我看看你的水晶鞋。”赵楼宴促狭道。

　　“你说得没错，她接受了我的邀请，克劳迪娅和托兰要共进晚餐了！”托兰拎着衬衫袖子边哼歌边跳起了交谊舞，然后转到赵楼宴面前展示自己的装扮：“怎么样？”

　　赵楼宴看着他亮蓝色的马甲嫌弃地皱眉。

　　“不行？”托兰打量了一阵镜子里的自己，最后不甚满意地脱下来，又从衣柜翻出件靛蓝色的套上：“这件呢？”

　　“伊利亚，你说呢？”赵楼宴把问题抛给他，后者耸耸肩：“我觉得都不错。”

　　“你指望从一个俄罗斯人那里得到什么时髦的意见，他既不参加沙龙，也没看过时装秀。”托兰不客气地吐槽，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随他得意去。

　　最后托兰终于整理好，带上一大束红玫瑰在另两人的祝福下盛装出发，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赵楼宴站起来把地上的狼藉团一团扔进托兰的衣柜里，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朵不知名的红色野花。

　　“那是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觉得很美就带回来了。”伊利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他今天看到的开得最艳丽的一朵，他把它摘下来，这样就有理由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看了，也或许是因为赵楼宴的那句话。

　　“谢谢。”赵楼宴轻轻碰了碰花瓣，手指立刻沾染到幽幽的香气。他坐到自己床上，然后拍拍旁边，等伊利亚坐过来，才问：“你的朋友们呢？”

　　伊利亚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顿了顿，才试探般问：“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送温妮莎回家。”温妮莎是温琬的外国名字，赵楼宴说完看了眼伊利亚的表情，问：“你喜欢她？”这个问题突兀得让赵楼宴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伊利亚也睁大眼睛，下意识否认道：“不……”

　　他惊慌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感染了赵楼宴，让他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勉强打趣道：“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可以帮你约她出来。”

　　伊利亚却反问道：“你呢？你不喜欢她吗？她很漂亮，而且看得出对你有好感。”

　　“我？”赵楼宴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道：“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伊利亚看着赵楼宴的眼睛，后者一愣，躺下去枕着双臂让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彻底放松，好一会才摇摇头叹息般道：“不知道，我没有过喜欢的人。”

　　伊利亚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提醒道：“你都十八岁了，沙利叶，难道从没对女孩子动过心？”

　　赵楼宴眯起眼睛仔细想了一会，摇摇头道：“女孩子们还是远远看着就好，她们的心思就像天气一样，上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秒就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乌云密布了，我一点都猜不透。”赵楼宴想到每年过年时家里那一大群表姐表妹堂姐堂妹，顿时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

　　伊利亚对他的言论心有戚戚：“在女孩们面前保持绅士风度可是件累人的活。”

　　赵楼宴用不见得吧的表情睇他一眼，伊利亚立刻坦白：“其实我考军校就是为了一个女孩。”他也躺下来，让思绪回到十数年前：“我认识她的时候才七岁，她是个流浪儿，为了躲避战乱逃去了波兰又被遣送回来。我在我们家附近的农场仓库里玩游戏时发现了她。有趣的是她那时把我当成了女孩，而我把她当成了男孩。”

　　赵楼宴笑出声，因为仰躺不小心呛到了自己，侧过身低低咳嗽起来。

　　伊利亚拍拍他的背澄清道：“那可不怪我，她穿着脏兮兮又不合身的背带裤，留着一头短发，她说扮成男孩可以让她躲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去过很多地方，懂很多东西，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活得好一些。”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有一天她说要去找她的弟弟，第二天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赵楼宴问：“你后来去找她了吗？”

　　伊利亚嗯了一声：“她结婚了，在一座边陲小镇生活，我很高兴她不用再过四处漂泊的日子。”

　　淡淡的惆怅让两人都安静下来，他们正在经历着同样的时代，最艰难的时刻虽然已经成为历史但每个人仍深受其害。伊利亚不仅为那些遭遇不幸却坚强的人感到同情，而且为自己的幸运和无知感到羞愧。

　　“沙利叶。”沉默许久之后，伊利亚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

　　“嗯？”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不见了，我该去哪里找你？”

　　赵楼宴望向他，那双湖水般的蓝眼睛太有蛊惑性，他简直要怀疑伊利亚是否即使是对着一片树叶都会是这样令人沦陷的眼神。赵楼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不明白他的问题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它意，好半天才别开眼憋出一句：“当然是报警啊，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伊利亚却只是看着他，似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个玩笑。赵楼宴被盯得有点发毛，索性闭上眼睛：“困了，睡觉。”随即听见对方轻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