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甜蜜孤独的野兽》已是深秋

11、第 11 章

　　音乐剧开演前三天，学校的剧场外已经挂上了巨大海报，美丽的朱丽叶吸引了大批学生的到来。赵楼宴经过那里的时候会想起上海的茶馆和戏楼，也是这样挂着大海报，招揽着戏友和茶客。

　　他今天要和楼月一起去看房子。楼月的学校也已经开学了，住校后只剩下秀秀和光义，赵楼宴再三考虑后决定在附近买一套房子让两人照看，一来兄妹俩也可以随时过去住，二来大哥为了谈生意一年也会过来个两三趟，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他们最后看中了一栋三层小洋房，花园里搭着一个葡萄架子，草地上还有一个白色秋千。光义开了门，里面家具一应俱全，顶楼是一个很大的露台。

　　“我和秀秀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光义带他们到楼上，“这里是寝房和两间客房，两边是书房和茅房。”

　　“茅什么房……”赵楼宴瞪他一眼，等他改了口叫洗手间才道：“以后楼月就睡这里，你和秀秀就住在一层那两间。”赵楼宴点点头，走到楼梯栏杆边道：“楼月，你上来看看。”

　　赵楼月哦了一声跟上来，进卧室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赵楼宴问：“喜欢吗？”

　　“挺好的啊。”

　　“光义，看过风水了吗？”赵楼宴问。光义点头道：“瞧过了，还是宋先生帮的忙好歹请了位风水师傅，说最好在门口栽几株桃树槐树。”

　　“那好，改天去和他们商量下抽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赵楼月坐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边打量垂在四周的米色纱幔一边撇嘴道：“二哥，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迷信这个。”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洋人不也开口闭口上帝保佑么。”

　　“随你怎么说。”

　　赵楼宴注意到妹妹心情不太好，坐到她身边柔声问：“谁欺负你了？嘴撅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赵楼月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小声道：“没什么。”

　　赵楼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秀秀，问：“小姐怎么了？”

　　“秀秀，不许多嘴。”丫头被瞪了一眼，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明明前两天陪她去学校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转眼就愁眉苦脸的了。赵楼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妹妹的心思，想了想问：“是不是在学校不习惯？”

　　赵楼月不说话，他只得自己猜：“那是学校的饭菜不好吃？宿舍的床不舒服？老师不……”

　　“哎呀，不是——”赵楼月打断他的话，然后郑重其事地转过来和赵楼宴面对面道：“二哥。”

　　“嗯？”

　　“以后你不许去学校找我。”

　　赵楼宴反省了两秒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没找到答案后问：“为什么？”

　　赵楼月赌气似地哼了一声：“就上次聚会认识的那些女生，她们知道我和他们同校后就天天跑来找我打听你的事情，包里还有她们让我转交给你的情书呢，写得可肉麻可煽情了。”楼月的学校华裔算是比较多的，之前在李则修家里见到的那些女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在这个学校。“我后来烦了，就直接和他们说你早就和别人定亲了，让她们知难而退。”

　　“这种话你怎么能乱说。”赵楼宴无奈道，后者笑眼弯弯地抱住他撒娇：“我不管，我的二哥一定要天底下最好的人来配。”

　　真没想到第一个操心他的终生大事的不是他父母，而是妹妹。

　　“对了，二哥，我有个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

　　“谁呀？”

　　赵楼月卖官司道：“等音乐剧那天你就知道啦。”

　　正式演出那天不到九点剧场门口就已经人山人海，等候进场的队伍快要排到食堂那儿。赵楼宴从宿舍里出来，准备去校门口等妹妹。他前一晚根本没睡着，托兰以自以为没人察觉的动静兴奋了一晚上，他每次半梦半醒间就能看见一个朦胧的白影在他床前念念有词地晃来晃去，害他做了一宿的噩梦。

　　他看了眼手表默默打了个哈欠，一抬头视线里进入一群高大显眼的东欧人，伊利亚正背对着他和同伴们边聊天边排队。

　　赵楼宴的眼神瞬间亮了，快步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高挑的背影，道：“早上好。”

　　“沙利叶，好久不见。”其他人也看到了他，他和这些俄罗斯人还在航船上时就已经十分熟悉，开心地和他招呼道。伊利亚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到是他笑起来。

　　“好久不见，谢谢你们能过来。”

　　“早上好。”伊利亚笑眯眯地问：“来得真巧，一起进去吧。”

　　赵楼宴摇摇头：“不了，我得先去接我妹妹，待会儿见。”

　　“啊，原来是那位姑娘，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伊留什卡这么殷勤了。”他们用俄语嘀嘀咕咕地聊起来，赵楼宴只能听懂伊利亚的昵称和楼月的法文名字，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讨论为什么伊利亚总是来找你，原来是有了心爱的姑娘。沙利叶，作为朋友我得告诉你，朋友们总会说一句话，和伊留什卡做朋友是幸运，和伊留什卡做情人是灾难。如果谁希望得到一个女朋友，那就和伊留什卡做朋友吧。”他们说完大笑起来，然后总结道：“不过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就像你总看到的那样温柔体贴高大英俊。”

　　伊利亚不好意思地制止他们，向赵楼宴道：“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虽然我们是朋友，不过想追我的妹妹可没那么容易。”赵楼宴加入了取笑他的阵营，伊利亚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不过赵楼宴表示真的得走了，他只好道：“那好吧，回见。”

　　赵楼宴和他们分开后便直接去了校门，老远就看见妹妹站在拱门下朝他挥手。

　　“二哥，这里。”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烟绿长裙，乌发及腰的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像夏日中的一股清风。赵楼月拉着她的手兴高采烈地介绍道：“这是我同学琬儿，这是我二哥。”

　　“你好，我是温琬，宣城人。”女孩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十分温柔沉静，当被她的目光注视时会心情下意识地平静下来，整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透着股水墨书香。

　　赵楼宴虚虚握了握，嘴上恭维道：“宣城？好地方，温小姐的字一定写得不错。”

　　“哪里，赵……我年纪小，以后我叫你赵大哥好不好？我一直听楼月说有个孪生哥哥，没想到真的长得如出一辙。”

　　赵楼宴看了眼妹妹，打趣道：“那太谢谢了，你还是第一个开口叫我大哥的，我怎么能推辞。”

　　“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快开始了？”赵楼月催道。赵楼宴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带他们进剧场入座。赵楼月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边的伊利亚，叫道：“你好，伊利亚。”

　　里面很暗，赵楼宴扶着她们提醒道：“当心一点。”

　　赵楼月哦了一声，提着裙子走下阶梯，伊利亚听见声音转过脸，正好对上赵楼宴的视线，道：“坐这边吧。”

　　“谢谢。”赵楼宴侧身走向最里面，赵楼月跟着进去，一边问：“你在等我们吗？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的朋友们喜欢坐在前排。”伊利亚解释，最后他坐在了温琬的邻座，后者低声道：“你好。”

　　“琬儿，这是伊利亚，我二哥的朋友。”赵楼月向温琬介绍。伊利亚礼节性地和温琬道好，眼睛却看着赵楼宴似乎有话要说。但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报幕声已经响起，他只能暂且作罢。

　　鲜红的巨大幕布向两侧拉开，一段旁白结束后乐团奏起序章，故事从普莱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无数斗争中的一场正式拉开帷幕。

　　赵楼宴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经过托兰这些日子的压榨他已经可以将整个流程倒背如流。

　　“扮演朱丽叶的小姐真美，二哥，她是你们学校的吗？”赵楼月小声问，克劳迪娅扮演的朱丽叶和她的母亲仆人出现在舞台上，艳光逼人的美貌轻易夺走所有人的呼吸。

　　赵楼宴道：“不是，认真看不要说话。”

　　赵楼月安静了一会儿，瞥了一眼旁边，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二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伊利亚哥哥一直在看你。”

　　“什么？”赵楼宴没听清，凑过去问道。赵楼月想了想，道：“二哥，我想吃苹果。”赵楼宴无奈地摸摸她的头，道：“等我一会。”

　　他尽量安静地离开剧场，快速买了些水果和蛋糕，等回来却发现楼月坐在他的位置上，空位变成了之前温琬坐的也就是伊利亚身边那一张。

　　赵楼宴没做他想，坐下来把零食分给三个人，伊利亚低声道谢。

　　“演到哪儿了？”

　　“主角们一见钟情的桥段。”伊利亚回答。赵楼宴一看，果然托兰已经出场了，平时轻浮的家伙此时的眼中却满是专注神情的光辉，他看着朱丽叶，仿佛将毕生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一刻，没有人怀疑罗密欧是深爱着朱丽叶的。

　　“他赢定了。”赵楼宴低声道，他为托兰毫无保留地追求挚爱感到骄傲，同时也涌起一丝羡慕。

　　第一幕结束，月亮升起，陷入爱河的少年少女隔着阳台倾诉心中的爱意。

　　赵楼宴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着他，好像在寻找某种时机。

　　当罗密欧与朱丽叶紧紧拥抱在一起时，赵楼宴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有点可怜地在他耳边道：“和我说说话，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才来找你的，真的。”

　　赵楼宴一愣，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情愫，快得让他抓不住。他看向那双蓝眼睛淡淡道：“我又没说什么。”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