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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意识的奇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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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斯像是再次凝固一般,听到我说的话,他一动不动想了好久,最后道:“其实进入意识的奇点是可以变得很简单,也就是说,只需要多加训练,你就能入侵他人的意识。”
我咽了一口口水,这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但是,既然能读取别人的思想,你对别人来说也就格外危险,”他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很多,只是第一次,就能看到我从未想过的细节,记忆能欺骗人,潜意识里的东西却从来不会。”
“但是——但是这算是重大发现吧?”我结结巴巴道,“在生物学里的一次进步?难道不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缓缓道,“所以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胳膊上弥漫起了鸡皮疙瘩,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兴奋。
多了一种力量意味着多了筹码,意味着我对自身以及他人的掌控力。
与我相对的,格罗斯脸上尽管有着猜想得到验证的欣喜若狂,但同样也暗含着忧虑。
我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用最轻松的语气问道:“您也会守住这个秘密的吧?梅耶教授?”
“那是当然。”格罗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他的细小动作分明多了起来,显得有些不自然,似乎是不安,但仅仅是因为梅耶这个姓氏就让我产生了怀疑。
我刚想试探着再说几句,实验室的门却被敲响,声音很重,仿佛有人站在外头砸门。
格罗斯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他站了起来,表情狐疑,但还是开了门。
紧接着我就看到了奚昭庭站在门口,他个头高大,头顶几乎触到了门框顶部,形成一片晦暗而阴森的阴影。
“奚……奚昭庭……”我讷讷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平时也没有和颜悦色,但这么紧绷着脸皮的感觉倒是十分反常。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这里了?”奚昭庭紧蹙眉头,朝我逼近了一步。
“这位小姐是我邀请来的。”格罗斯似乎也被奚昭庭的体型吓着了,他歪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奚昭庭背在身上的突击步、枪,似乎吞了一口口水。
“我有……我有参观大学的权利。”我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话,只是努力想塑造的硬气形象显而易见失败得彻底。
他伸长胳膊,一把将我拎到他面前,就像提着一只兔子那么轻而易举。
“你当然有这种权利。”他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拖着我便往外走。
“哎,你等一下——”我挣扎着回头,还想再同格罗斯讨论一番关于意识奇点的问题,但是眼看着格罗斯那张苦瓜脸离我越来越远,他在朝我打手势,好像是让我以后再去找他。
但是我还没要到他的手机号码。
“奚昭庭!我有些恼羞成怒,拼命想挣脱他的手,然而他死攥着我的手腕。
我一个发急,控制不了自己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手,我甚至将他的手咬破了,嘴里一股咸腥味。
奚昭庭停下了脚步,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没有松开我的手腕。
“你咬够了吗?”他冷冷道。
我松开他,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与血丝,然后狠狠瞪着他,妄图让自己看上去有点气势。
他的语气虽十分漠然,表情却似笑非笑,显得十分有违和感:“嘴酸不酸?”
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摇摇头。
奚昭庭挑起了一只眉毛,轻声道:“要不要我再把另外一只手给你咬?”
我只觉他此时精神不太稳定,这家伙难道被我咬了一下就疯了吗?
奚昭庭慢慢抬起了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我以为他要给我一掌,不禁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他的手只是按住了我的脑袋。
“你胳膊里的芯片,会实时记录你的位置……不仅我会收到你的位置信息,松门同样也能获悉你的位置。”他说,“你知道你的轻率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怔了怔,良久,才咬牙道歉:“……很抱歉,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
奚昭庭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我一路沉默者跟着他,他在实验楼下停着一辆摩托车,纯黑色的,摩托车和他的体型类似,都十分巨大,车身被他清洗得一尘不染,锃亮如镜。
他骑上了摩托车,将一个小一点的粉红色女式头盔抛给我,我乖乖戴好头盔,坐到他身后,尽量不触碰到他。
“坐稳了。”奚昭庭道,发动油门,摩托车往前一冲,我吓得紧紧揪住了他后背的衣服,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似乎拧到了他背上的肌肉。
奚昭庭抖了一下,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回到公寓,屋子里明显被打扫过了,地板和瓷砖墙壁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桌子茶几也被抹过,室内甚至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我回过头,发现奚昭庭正站在玄关处,将我踢得乱七八糟的鞋子细致地摆放整齐。
好像又回到了原先的日常,我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奚昭庭收好枪,系好围裙便进入厨房去做晚饭,最近连买菜都是他去,如果是某个和平年代,他一定是个二十四孝的好男人,虽然闷了些,但家务活做得确实极好,让我这个从童年一下子跨越到青年几乎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感到很羞愧。
我盯着在厨房里忙活的奚昭庭叹了口气,转头继续看新闻。
新闻上还在放着元首大人的基因匹配计划,看来松门和桑切斯已经通过各种手段让草案在国会通过,下面就要向全一区的未婚成年男女进行匹配了,接下去的新闻里是伊莎贝拉桑切斯——元首的未婚妻,她举办了一个慈善晚会,并自发捐出一笔巨款,赢得一区市民一致称颂,据悉,慈善晚会所筹集的款项将拨给后十个区兴建学校。
电视里的伊莎贝拉光彩夺目,看起来就像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女神。
当然从外表上看,她与元首简直是绝配。
吃饭的时候我问奚昭庭道:“伊莎贝拉桑切斯是什么样的人?”
我至今还对元首宴会上众人见到伊莎贝拉时仿佛吃到大便的表情记忆犹深。
“没接触过,”奚昭庭夹了一些蔬菜给我,大概是从前饿狠了,我平时只吃肉,他在几次劝说无果后便直接夹定量的蔬菜,不吃完不准我离开饭桌,“不过有关那个女人的传言很多,都是不怎么好的。”
“什么传言?”我一边奋力扒饭一边问。
“虐猫和鸟,喜欢打猎,四处搜刮珠宝……”奚昭庭耸了耸肩,“之类的,但是都没有直接证据。”
或许是今晚对伊莎贝拉桑切斯的关注有些多,我甚至做梦都梦到了她,梦里的伊莎贝拉端着一酒杯的血对我笑,她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慢慢将猩红的液体饮下,嘴角还残留着血丝。
我猛然惊醒了过来,发现时间是凌晨三点。
而透过浅色窗帘的路灯灯光,是诡异的蓝色,我揉了揉眼睛,看见自己还躺在床上。
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与肉身分离的状态,我走下床,穿过门板,奚昭庭此时像是幽灵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他在抽烟,红色的亮点在夜色里分外显眼。
我走近了奚昭庭,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之处,里面什么感情都没有。
我抬起手,想触碰他的胳膊,然而在碰到他的一瞬间,那失重眩晕感撕扯着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杂乱不堪的废墟里。
说是废墟倒更像是废弃的楼房,没有任何装修,三面墙都是暗红色的转头,地面时水泥地,旁边堆放着砂石和钢筋,还有一面墙是不存在的,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外头景象,就像是被轰炸过了一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砂石遍地,隐隐约约能看到衣衫褴褛佝偻的人,就像是蝼蚁一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知死活。
外头的阳光十分刺眼,风声呼啸着。
这难道就是奚昭庭的潜意识?这里是三十区吗?
楼房的墙角站着一个黑衣服的男人,是加莱,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十分年轻,甚至稍显稚嫩,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加莱就像在度假吹风一样从高处眺望着远景,他的双手都插在裤兜里,听到脚步声,他转过了头。
走上来的是奚昭庭,他的头发很长,或许是长时间没有修剪而乱糟糟如同鸟窝,他穿着背心,牛仔裤也脏兮兮的,奚昭庭身后还有七八个青年男子,全都强壮且带着铁棍。
而为首的奚昭庭还紧握着枪。
“我知道你想杀我,”加莱笑着说,他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但是想想之后会付出的代价,为何不心平气和地与我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