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约一百年》王仁昊

16、第 16 章

　　下午，阳光温柔了不少，大地也不在那般沉闷，恢复了它本该有的生气。
　　吴林懒散的走在小道上，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不停的牵挂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弥补，或者是代替。从他离开小镇，重新走上家乡的小道这种感觉就开始出现了。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所有值得的回忆都十分强烈，可强烈的尽头是虚脱。就像现在的他，虽然走在泥土上，却感觉自己那么另类，格格不入的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
　　吴林的心里一直回忆着柳梦帆跟她说的那个一百年，一个带着玩笑的约定，一个幼时懵懂的约定，也是一个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约定。
　　吴林一直想着，可任何幻想都有想不下去的时候。每到这时候，他都要趁着短暂的清醒告诉自己:算了，不要想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吧，生命本该如此。然后，他又开始想了，带着不同的剧情和同一个结局。
　　吴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看着自家的房屋，他感到无比亲切。斑驳的土强，漆黑的瓦片，屋前晒粮食的坝子，都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让他感到安全不再害怕。或许，这就是家的魅力，不管在外人看来它是多么的不堪，却总能让你依赖。
　　吴林已经不在想那个虚无缥缈的一百年，虽然他有时还是会想起柳梦帆，也是跟那个虚无缥缈的一百年无关。他只不过是在心里猜测，柳梦帆走了多远，到什么地方罢了。
　　吴林在自己的心中把这一切归结于人生，与其挣扎着往前，不如甩掉所有包袱，大步流星的走。
　　当第一批星星出来的时候，吴林第一次对着星星许了个愿望，祝福着自己，祝福着柳梦帆，祝福着他们的未来，祝福着所有他想到的一切。
　　吴爸爸跟吴妈妈回来的时候，吴林还在许愿，对着满天的星星虔诚的祈祷。
　　吴妈妈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就到厨房去做饭了，吴爸爸这次却并没有着急喂猪，而是坐在屋前的坝子上抽起了烟。
　　吴爸爸扔掉第一个烟蒂，紧接着想要再点一支的时候顿了顿，喊了吴林一声，看到吴林向他走过去的时候才点燃。
　　“爸，什么事啊。”吴林问道。
　　吴爸爸再次停顿，片刻后递给吴林一支香烟。
　　吴林被吴爸爸这一不寻常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怔在原地许久才忐忑的接过香烟，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紧接着吴爸爸又递过打火机，仍然没有说话。
　　吴林战战兢兢的把烟点着，立马就咳嗽起来。
　　吴爸爸看着吴林的样子，拿过他手里的烟掐灭，本能且矛盾的教育到:“年轻人不要抽烟，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吴爸爸一连串的反常举动让吴林感到有些不安，动也不敢动等着父亲训话。
　　又过了一会儿，吴爸爸开始说话了，言语中很是无奈:“今天去送柳梦帆很难过吧！”
　　吴爸爸的话让吴林又想起柳梦帆，思念在心里又开始萌芽，虽然不会再有那种十分强烈的冲击，也让他感到一阵难受。
　　吴林尽量的让自己平复，然后说:“还可以吧！”
　　吴爸爸看都没看吴林，像是没听见他的回答一样，重新点了一支香烟后说:“本来吧……，就你的成绩重新复读一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考个重点应该是没问题的。”
　　吴爸爸停了下来看着吴林，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吴林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是想说话的，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吴爸爸没听到吴林的回答，继续说:“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大部分钱都给你爷爷看病花了，剩的那一点又给你治病。”
　　吴爸爸又停顿了一下，长叹一口气说:“本来呢，我跟你姑姑商量好了，如果你能考上大学，他们就借钱供读书，等你将来你有条件的时候再还。现在呢，不管是什么原因吧，你毕竟是没考上，你姑父就觉得不是很保险。说白了吧，就是害怕把钱借给我们，你又考不上，将来怎么还是个问题。”
　　吴爸爸说完又看着吴林:“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吴林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尖锐到让他疼痛的问题，虽然他之前就不曾抱有在读的希望，可当他听到父亲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吴爸爸见吴林没有回答，又开始说:“听说今年过年你林叔要回来过年，我的意思就是你跟他出去见见世面，老是呆在个农村也没什么用。”
　　吴林沉默了许久，然后很机械的点了点头。吴爸爸也不在说什么，叹着气喂猪去了。
　　吴林做在地上，心里的感觉是伤心，是恨，是接受还是抗拒，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都有吧。
　　吴林就这样一直坐着，像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或者无缘，他突然觉得天上的星星都不再美丽，更像是正在嘲弄着他一样。
　　吴林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觉了，他想用沉睡的方式忘记一切。可他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他越是想忘记命运就越是不随他愿，更加残忍的折磨着他。
　　吴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父母也不知什么时候去地里干活去了。
　　吴林在自家屋前反复走着，他想要忘记一切，或者说是找个方法让他忘记一切。其实，此刻的他心里很是矛盾，因为他不知道，停留在他意识里的一切，到底包涵了些什么。
　　有的时候，时间是世间最好的解药，吴林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感觉不在像以前那样糟糕。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有些心痛，总体上还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中。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家乡却还是一片绿色，四季常青的松柏看不出季节的变迁，还是那般挺拔。
　　风冷了，吴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干枯的野草在他的脚下丝丝作响。
　　吴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天都会祝福着柳梦帆，同时也祝福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打工之旅。
　　柳梦帆在这期间来过一次电话，是她到学校报道的时候，那次他们聊了很久，吴林的语气始终都很平静，或许是已经没有了失败的包袱。
　　柳梦帆在电话里不停的问吴林，现在怎么样了，老家怎么样了，还告诉吴林不要忘了他们说好的一百年，因为她会永远记得。
　　吴林告诉了柳梦帆家乡的情况，还说了自己将要出去打工的事情。柳梦帆听完后笑了，语气让吴林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等我毕业就来找你，到时候别混的太差哦。”
　　吴林也用同样的语气答应了，然后他们就相互祝福跟叮嘱，一直到挂断电话。
　　吴林自从那个电话后轻松了不少，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一样，他不在像以前那么凌乱，也不会抗拒世间的一切，始终都做着同一个梦，他打工生涯的风风雨雨。
　　吴林把这些行为归结成人生，虽然他不知道是否妥当，但更愿意这样去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