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有吾师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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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的书室，施心慈在石门关上的那刻便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缓缓踱到沉一剑身边，颇为感叹道：“以往总听传言疯传魏国孟少枭壮如牛犊、粗如糙汉、丑如无盐，可今日一见才真知传言不可信却又有一丝可信。”
“哦？这是何言？”
施心慈眯着双眼，轻摇折扇，坦然一笑：“小剑你在山中呆的太久，不曾见过多少女子，只能算略有印象。小生却是见过不少女人——世间有的是女人比孟姑娘更聪明、更美艳，一间楼中比她功夫更高深更霸道的也有的是。
“听闻她自小便同男子一样养育，许是命中所定，她已习惯自己是‘男子’。小生一见果不其然，她虽还抱有一些女子细腻，却和小生所见过的女子迥然不同，世人说其‘不男不女’也算是对症。常理而言，小生该是讨厌不男不女的，可今日与她交谈数语，却是萌生了数不尽的喜欢。
“从她身上，小生看到的不是无奈坚强，而是泰然处之。她竟不曾怨憎过，反而享受如今这般样子，易地而处，小生自愧不如……不，小生不该用不男不女这般来说她，可又找不到适合的词来说她。”
施心慈轻笑一声：“呵，小剑可不要笑话，只是小生忽有感慨，樊笼之中女子之数多余男子，若这天下女子都如孟少枭这般教养，这樊笼之恐怕会有意思得多——孟少枭此子被卷入世外之地的争端中，若是命有所定，来日必有所成，世上女子若因她而感悟，又何愁不将来不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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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嘴上叼着半个包子，双手握着缰绳，身.下的老马似是觉得累了，孟少枭觉得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把她甩到地上去了。
伤是好多了，可又不是全好了，她怕再次摔个嘴啃泥，在这两人眼前扑地太屈辱有木有。
施心慈和沉一剑各骑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一前一后将孟少枭夹在中间，配合着她座下脚程缓慢的老马，后者回头冲她无奈一笑，安抚道：“孟姑娘先凑合着，你不肯与小生或是小剑同骑，掌柜也只能找来这种温和的老马。”
“我的骑术没那么烂，”孟少枭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嘴里包子一分为二分别招呼到那两人的脸。“不然施公子跟我换换，看我到底是能骑不能骑？”
“咳，男女授受不亲，孟姑娘的马小生可不好意思骑。”
“刚才是谁要在下同骑来着？”
施心慈扬眉笑道：“小生也只是叫叫罢了，这世上还有谁把你真当女人看？”
孟少枭果断把包子狠狠地扔了过去！
施心慈仿佛背后长眼，背手接住那半个包子，转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唔，早时走得急此时正好又饿了，孟姑娘真是小生的知心人，包子可比干粮好吃多了，唔。”
孟少枭嘴角一抽，这人……这人也太不讲卫生了，就是同性也不能这么淡定地把沾着别人口水的东西，看也不看就吃了吧？
身形纤瘦书生气，又着一身白袍，嘴上一口一个小生，不知的真以为他是饱读诗书的士子，而不是一间楼曾最负盛名也最神秘的刺客。据说他在祁国还真有士子身份，偷偷跑去考了一个殿试第四，然后、然后扔下官服和官印就放了祁帝的鸽子，考的爽了再大咧咧跑回一间楼所在的唐国继续当刺客——
是个真奇人。
施心慈就是那种跟他认真你就输了的类型，孟少枭告诉自己要淡定，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施心慈见她脸色数变又归于平淡，轻挥折扇：“遇上景气不好的时候，小生连肉虫子都吃过，如今不过是个吃过的包子，不比肉虫好吃多了么？”
“……在下甘拜下风，”孟少枭挑眉，“看样施公子曾吃了不少苦？”
“做小生这行的，怎能不吃苦？”
“也对，所以施公子的苦不能白吃，也该说说为何流落到这般地步了吧？”
施心慈一顿，眼神向沉一剑飘去：“这，这个……小剑不是答应了孟姑娘？”
孟少枭笑着扯扯缰绳，让老马的步子慢下来，正好能与沉一剑并肩而行：“沉门主，我们曾约定过，你让我安心，我让你舒心。可现在我心里正膈应着，想听听施公子的往事，这并不难办吧？”
沉一剑微微颔首：“不难，只是此地不太合适。”
孟少枭扬起的笑意一僵，沉一剑忽然拔剑一掷，整柄剑便擦着她的鬓边飞跃而去！
闷响和惨叫在耳后响起，孟少枭猛地回头一看，被沉一剑掷出的剑跟一个穿着僧衣的男子同时从高处坠落，又发出两声闷响——那僧衣男胸口血流如注，已是被捅了个对穿，又从高处坠落，双重重伤之下，已是奄奄一息。
沉一剑扬手回收长剑，手臂半护着孟少枭，眉宇间一片肃然：“施！”
“小生听得见，早就等着这帮小秃驴了，用不着你催！”施心慈翻身下马，灵活的五指随意把玩着折扇，靠在骏马的身侧，懒洋洋的神情噙着轻蔑的冷笑，一一扫过渐渐围上来的追兵。
孟少枭这才知道附近埋伏着追兵，他们三人所站的是一个低洼的狭道，狭道两侧高坡上藏着不少人影，一见暴露也不再隐藏踪迹，噌噌一阵金属刺响，都是拔.出各式武器，向三人扑了过来。
不同于孟少枭的后知后觉，沉施二人早已察觉不对。他们为避人耳目从密道中直接出城，官路大路一概不走，偏生就挑了这么一个小道，还能被人在这地势低洼处截了胡，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几次眼神交流，沉一剑一人拾剑而去，留施心慈在孟少枭的身边。
被护在中心远离战圈，孟少枭很快便定下心神：“那个圣者来了没？”
施心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孟姑娘这么想见那位圣者？”
“只是问问，我对一个千方百计想杀我的人避之不及，怎会想见他？”孟少枭耸肩，“施公子不帮帮沉门主么？他之前受的伤还未好，你个四肢健全的人好意思晾他一个？”
施心慈摇头：“不成不成，小生若此时插手，小剑反而会把剑往小生的头上戳才是。小生现在主要的任务是看好孟姑娘——既不能让孟姑娘被人抢走，也不能让孟姑娘伤着，或者说有个万一，孟姑娘一时兴起趁乱逃跑怎么办？”
……说对了，她还真有趁他们乱战石逃跑的打算。
“我哪儿敢，这是不要命了吗？”孟少枭打了个哈哈，眼神瞥向冲入刺客的之中的沉一剑。
他时刺时劈，身形并不见多快，却像砍菜切瓜一样收割着刺客的人头，剑进刀出的虚影之中，他一剑削掉一只胳膊，手腕一转便又刺穿另一人的心脏——
猩红的颜色和腥甜的气味真实而残酷，孟少枭微感不适，皱着眉头抬手挡住鼻尖，但她没有转头。这再也不是闷葫芦那隔着屏幕似的记忆，而是现在的她将要过的，真正的刀锋舔血的生活。
今日就算不是般若门的刺客，明日也会是战场上的你死我活的敌人。
只要这天下还是祁、秦、唐、越、魏五国分治割据，还有的是残忍的血要流，孟少枭自知首当其冲，而且不会后退。
孟少枭渐渐出神，等清醒过来，她发呆的这半刻钟，近三十个刺客已尽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
这些人并不是高手，不说近身，就连溅出的血都没能蹭到沉一剑的袖子半分，孟少枭默默地为这些人在胸口不停地画着十字，低声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拜托下辈子投了胎就别入般若门，也别追杀她了。
沉一剑看了她一眼，在死去的刺客身上擦干剑上的血迹：“我们行踪多半已暴露，必须尽快赶到下一个城池做准备，扔下那匹老马，孟姑娘与本座同乘一骑，施心慈负责断后。”
不等孟少枭出口抗议，沉一剑便翻身上马，扯着她的衣领拽到马上，又脱下自己的大氅随意一包，只让孟少枭露出下半张用来喘气的脸，脚后一踢马腹：“驾！”
施心慈口中低声嘟囔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之类，下.腹一夹，也是紧随其后飞奔而去。
奔跑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向来路，远处渐渐看不清的，有他住了三年的城市，有人迹罕至的郁葱树林，也有死在路上的人，和看不见的敌人和追兵。
施心慈扬起嘴角，使劲儿甩了一鞭，也是大喊：“驾——”
既已离去，便不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有吾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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