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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一问天昼 ...

  •   高羽睿直到走远才敢低声问:“就这么走了?”

      “登的是母亲的门,自然有母亲领着仆从为他们张罗一切。”孟少枭淡然一笑,“这两人没有禀明身份,偷偷去的恸剑阁,说明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魏国,但在第二天冒险来我家,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我本来与他们二人就不对付,冷淡些才是正常,省的打草惊蛇。”

      “你想怎么办?”

      孟少枭:“我去告诉殿下,羽睿你则速速回家通报你老父,上达陛下,这万一有个万一什么的,我可应付不了。”

      孟少枭抹掉额头上后知后觉的冷汗,刚才也是赌了把,要是不让走,非吓得她心脏停跳。

      高羽睿再担心也不敢踌躇,转身向尚书府狂奔而去,孟少枭送走了他,也正好见一花匠正带着修剪工具走来,便急招他过来领路。
      .

      撞开书房的门,孟少枭也不管两人如何吃惊,让叶采依先离开,又将门紧紧关了,将那二人和自己的思虑一并说了,无奈道:“阿兄,这该怎么办?”

      李檀起低头深思,李玥涯却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谁?”

      孟少枭灌了一大杯茶,又把昨晚在恸剑阁的事一一跟李玥涯说清,用眼神默默询问李檀起:要不把黑圣石的事告诉月牙?反正我们都是你座下的走狗,不都是给太子殿下跑腿的么。

      李檀起摇摇头,说:“你从容应对就是,既然他们是来做客,又是你家的故交,一般不会做为难你的事,还是不要妄动。还是觉得为难的话,就着手接管主簿的事宜,暂避东宫。”

      孟少枭应声称是,心里始终觉得不大妥当,要是暂避东宫,她刚开始着手处理的家事难道就要被这两人给破坏了吗?

      这也显得她太没骨气,只能在帅府硬着头皮顶上,毕竟这个家里真正能顶事儿的只有她一个:“阿兄,我去任职,但也要一直住在帅府,总归我还是去看看,要是小壮来了就让瓶儿去找我,下午说好要陪他的。”

      “你尽管去,万事有阿兄在。”李檀起笑着送走了孟少枭,想她一脸愁苦,对李玥涯说:“月牙儿不如搬来小住一会儿?帅府里除了孟翁都是女眷,来两个陌生男客毕竟不方便。”

      李玥涯沉默些许,叹气道:“堂兄要为玥涯和孟少枭敲定这婚事吗?我平日来往就罢,可一旦在这夜宿了,孟少枭可就真嫁不得别人了。”

      “月牙儿不喜欢她?”

      “最初很不喜欢,后来才觉得她人还不错,但也只是如此,玥涯不能如此轻薄成亲。”斟酌了一下语气,李玥涯道:“我知道陛下说的,若是不适合,婚娶自由是暂且拖住我们的软话,到头来无论我和孟少枭愿不愿,这婚是终究要成的吧。”

      李檀起叹息:“你一向清楚明白,只有少枭那傻孩子,不禁人骗。”

      “孟少枭只是认定堂兄不会骗她而已,无关旁人却不能把她轻易骗了。”

      “我这当阿兄的,还是先姓李的啊。”李檀起撤了茶水,拆了拎来的礼盒,拿出其中孟少枭最爱喝的酒为两人斟上,轻嘲道:“我们李家人,又有谁能真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你可想过,若是陛下下旨,你要怎么办?”

      李玥涯浅浅啜了一口,说:“除了这幅皮囊不能还回,身份也罢,地位也罢,姓名也罢,没什么我不能舍……堂兄,我不是讨厌他,只是不愿随意将就着活。”

      “我们虽是皇族,但这乱世飘萍的,谁都是有今日没明日。有点喜欢,生些可爱的孩子,还不够成个温暖的家吗?你马上就要加冠,安京里的适龄女子可有过你说过有点喜欢的?少枭其实从未跟哪个男子亲近至此,我还知道她从小就过得不快乐,可我看得出,她与你相处时很轻松愉悦,她是喜欢着你的。”

      李玥涯面上缄默,心里却被这些话激起丝丝涟漪,让血液都不安的沸腾起来,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但他强硬的忍住了,深吸一口气,决定对李檀起说一个他知道很久的故事:“堂兄,十年前,我曾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无话不谈朋友。”

      十年前,殷商在各地起义中崩离后,各处都在打仗。

      当时的魏国刚立三年,还只有十几座小城,他们中最年长的李檀起不过十六岁,李玥涯十岁,高羽睿九岁,孟少枭七岁。李檀起少年时跟在皇帝身边四处征战打仗,李玥涯被父亲仔细的养在内府里,另外两人只要有空就拖着鼻涕在各个街道中四处闯祸。

      宵定三年时,陈将军将一个鞑靼头目和他数名子侄俘虏押送到安京,孟少枭跟高羽睿不知怎的窜到牢中,结识了一个小鞑子。这个会说汉话的鞑子巧言令色哄孟少枭与高羽睿给他偷来牢门钥匙,隐忍到夜深才动手逃脱,竟杀了三名衙役带着另外一个小鞑子后逃窜而去。

      远在边境的皇帝得知后震怒不已,查清罪魁祸首后更是气得差点宰了这两个小兔崽子,但满朝老臣泪流满面的为两个小屁孩求情,好歹将两人痛揍了一顿,一个送往南边,另一个扔回军营再打一次军棍。

      “我那个朋友,因为父亲职务干系,那天偏巧就去了营里,父亲又暂时管不了他,他就不小心走到刑场去了。满是红色淤泥的土地上,跪着一个前胸后背缠着一圈纱布、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孩身后是个穿着军装的少年,二话不说就举起棍子打起来,声声都打入肉,渐渐有了血迹。那个朋友看着都觉得疼得要命,可那跪着的小孩不但没被棍子敲趴下,反而一声不吭仍直挺挺的跪着,除了那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连头都没低上一寸,那股傲气直冲云霄,震撼了他的心魂,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父亲来寻他,见他进了刑场便急忙捂住他的眼睛,他却掰开父亲的手急切的问:‘他是谁?’父亲没有隐瞒,告诉他那个小孩的名字叫孟少枭,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刚刚闯了大祸,认错后正在吃罚。于是他理解了那小孩为什么要在胸前缠纱布,也理解了为何军营为什么要如此打一个小孩。从那以后,他不自觉的开始关注孟少枭的事,跟我也不停说着有关孟少枭的一切。”

      “他说,孟少枭的傲气和倔强很美,他还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李檀起嘴唇微动,但他没有打断李玥涯的阐述,一口一口,喂自己吃酒。

      “三年又过去,我那朋友对孟少枭已经痴迷,他说长大后想娶孟少枭为妻,问我需要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才够?谁知,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发生了那件事……”

      李檀起颤声道:“宵定六年,你在秋狩时坐的马车坠落悬崖,与你同车的七人只活了你一个,你的这个朋友原来也在这辆马车中?我竟然都不知……你小时候多么喜欢与人交结识交往,出事后便不再对任何人感兴趣,可是因为这个?”

      “我本来也该摔死的,是我的朋友将我举在身前垫了一垫,我才没有当场毙命。他在临死前扯着我的衣裳说,虽然他的生命将要结束了,他却更担心孟少枭。他问我,如果玥涯能活下来的话,能不能帮他多多照看着孟少枭,尽量帮助她、照顾她。”

      李檀起几乎要拿不稳酒壶,他颤颤巍巍的端起半满的杯子一饮而尽,叹道:“怎会这样,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就——”

      “我答应朋友,一定会照顾她。如果今天开口的是孟少枭,我会答应,尽我有生之年照顾她快乐安好。”李玥涯轻笑一声,莞尔道:“堂兄可知,对孟少枭而言,仅仅一丝好感是不足以支撑一场婚姻的,这一点我们倒是殊途同归。”

      李檀起干脆弃了杯子,握着酒壶往自己的嘴中灌着酒,仿佛这样就能清醒的想出办法来,可他知道他做不到,没有活人能与死人争夺在一个人心里的分量……纵然可以瞒着少枭不说,却是李玥涯自己不会放过自己。

      如此来说,月牙儿这一生一世若是与孟少枭呆在一起岂不是折磨吗?月牙儿看着孟少枭的每一眼,都会想起那个为他而死的朋友。若如今只是为朋友的逝去而痛苦,将来岂不是更要为抢了死去朋友的心上人而更痛苦吗?

      “孤……我要先走了,容我再想想,再想想这事如何办才好……”李檀起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站起来,李玥涯本想去扶他,却被他愠怒甩开:“如此大的事情,你竟从小隐瞒我到现在,为什么不在刚听到消息时就告诉我,为什么偏偏现在才开口说?!”

      李玥涯伏身,双手交叠至地,额头深贴手背,竟是给李檀起行大礼道歉。

      一旁窝在暖炉边的岩溪见主人伏地不起,啾啾哀鸣着去蹭他的脸,时不时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看大怒的李檀起。

      李檀起本不想搭理他,但见李玥涯脸上浮起的一丝疲惫无奈,却又不忍继续责备,干脆甩袖离开帅府,回东宫再消化解决这天外飞来的火气。

      出了帅府,李檀起在马车中面朝窗外低唤一声,对无声无息出现在车内的人说:“去查,七年前月牙儿出事的马车上都有谁府上的公子,哪一个是与月牙最亲近的。再查,宵定三年七月初七出入郊外定安军营的人,特别是带着小孩的,一定事无巨细地禀报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一问天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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