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官》醉墨忘

15、第十五章 再见即情

　　被夸了一通的三人同时咳嗽起来，明显被孟少枭最后的转折惊着了，她指着三人又青又红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伏在李檀起肩上一抽一抽得笑。

　　叶采依本已走到书房外，听见孟少枭最后那句和忽然暴起的笑声，手指在门环上停住，粉色的脸颊变得更红，身边的瓶儿捂嘴低笑，不由又羞又急地小跑到孟少枭面前想捂住她的嘴：“……表、表姐！”你真是的！

　　“好啦，是我的不是，来见过几位兄长，殿下和世子你都认识，那位面生的是隔壁的高羽睿高三哥。”孟少枭轻握住叶采依乱动的双手，低声道：“采依，小心衬裙露出来让客人们看见了哦。”

　　那三人都是耳朵敏锐的，同时将脸别了过去，孟少枭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吐吐舌头让浑身僵硬叶采依坐在自个儿身边，斟酌着语气小心问：“表姐跟你开玩笑呢，没生气吧？”

　　见叶采依咬着下唇摇头，孟少枭便知她这兔子样的性子定会较真，便想以后不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了，便握着她的手郑重说：“是表姐不是，你不要往心里去，忽然让你来见我的兄长朋友，有没有突兀了你？”

　　小姑娘微微笑着摇头，小声道：“没有，采依很开心见到殿下、世子还有高三哥。”

　　三人也客客气气的跟小姑娘回了礼，又说了些询问孟家长辈身体如何的家常话，孟少枭趁机看看瓶儿，见瓶儿微微摇头，便知道走一趟也没摸出来访的两人什么来路，便暂时放下好奇，专心谈天。

　　有孟少枭时不时插科打诨，逗逗采依再调戏下李玥涯什么的，书房内的气氛还算活跃。

　　难得李玥涯也参与其中，知道不少志怪故事和民间传说，掺杂着真实的地理和朝代说成故事，听得几人都跟着一惊一乍，特别采依小表妹一直窝在孟少枭怀中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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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儿煮了茶给高羽睿醒神，也多端了几杯让他们分着慢慢喝，唯有孟少枭面前摆的还是清水，对煮茶露出惋惜的神情。不是因她受伤不能喝，而是因这时还没有冲茶一说，加上些荤味佐料的味道，这煮茶还真不如干一碗海带汤。

　　“少枭自受伤后，口味也淡了很多，都没怎么见你吃过荤腥物，盐也极少让厨房放了。”李檀起关切地问着，见采依好奇，便解释道：“你从前未同你表姐一起住过，她好食腥咸到太医都对膳房严令禁止给她过多添料，结果她偷了膳房的盐自己加，太医见管不了她，直接一状告到陛下那里去了，父亲派人天天跟着她才收敛些。”

　　孟少枭闷声不说话，听李檀起与高羽睿说起孟少枭从前发生的趣事，仿佛同叶采依和月牙一样听的津津有味。可是每当她露出和以往闷葫芦不同之处时，她都觉得有所愧疚和心虚。

　　递到唇边的瓷杯一顿，她忽然恍然，除了在李玥涯面前不多伪装，这屋里都是闷葫芦的熟识，她时时刻刻要思考怎么接下询问。

　　“少枭，看你神情不太好，觉得身子不舒服吗？”高羽睿见她发呆，也关切的看过来。

　　唯有月牙淡然喝茶，似乎不怎么关心。

　　孟少枭笑道：“没事，只是还在想世子看见的两人到底什么来头，我有些在意。”

　　“能让世子都记住的人，一定不会是普通人了。”高羽睿沉吟一会儿，觉得始终担心，便起身道：“虽然老匹夫还在生气，要不，我还是回家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风声。”

　　“你回去了还能出来吗？”

　　高羽睿：“大不了让殿下再去领我一次，若真蒙中了，父亲感谢我来还不急。”

　　“让羽睿去吧，少枭送送他就是。”李檀起顿了顿，好笑道：“万一高尚书拿着藤条要痛揍羽睿，看见你挡在前面，也好缓一缓他的臭脾气。”

　　高尚书有这么严厉吗？孟少枭默默擦了把汗，想起十年前那个老头就能抄着藤条满大街追两个小屁孩，心下恻恻地推着轮椅滑到高羽睿身边：“干脆我把你送到家，跟老高尚书解释解释？”

　　“殿下说笑，老匹夫现在脾气好多了不会真揍人，送我到门口就好。”高羽睿握住轮椅的把手，只轻轻一推就顺畅的动了起来。“殿下，世子，请恕羽睿先告退了。”

　　“无妨，你先去吧。”李檀起笑着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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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羽睿用力极其均匀，孟少枭并未感觉到什么力道：“不揍人，却还罚你跪祠堂？”

　　高羽睿笑起来：“现在了，还怕跪祠堂？”

　　“说的也是，冬天在西北守城站岗才苦，小时候很害怕你家祠堂那么多的牌位，现在却连高尚书当时的模样都忘记了。”孟少枭托着腮，甚是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指挥高羽睿往这边那边走。

　　半刻钟后，两人还在同一个花园打转。

　　高羽睿终于忍无可忍：“刚才那条路应该向东走吧？我说你怎么回事，这明明是你家，凭什么我这个外人记得比你还清楚？”

　　孟少枭扶额：“我也就还只会爬的时候在这住过，那之后到现在之前这段时间我都住阿兄的东宫，能知道这里的路才怪！”

　　“你真是——我也是你还在这儿住时来过而已。”高羽睿也很无奈，四处张望很久也没有半个人影，只好先找条路走着，说不定瞎猫碰死耗子就走出去了呢？

　　反正二人也并不急着去做什么，闲来在樱花绽放园中多走几步也令人心旷神怡。

　　摘下一枝樱花放在孟少枭的眼前，高羽睿顿了顿，又从上面取了一枚偷偷塞到孟少枭发髻上，那朵单樱被紧系的发髻挤得有些变了形，他盯着看了许久才忽然说：“你真的不像女子。”

　　“看起来像有什么用？譬如皓王世子长得再漂亮，那也是个彻底的平胸男，我再不像也是个真女人呀。”孟少枭不知自己发中插了一朵樱花，正拨弄着刚才高羽睿给她的花枝，寻思着回去让瓶儿稍事修剪一下插.在花瓶里。

　　高羽睿下意识就反驳：“说的好像你有胸一样。”

　　“女人的意义不在于胸，那是奶.妈的意义。”孟少枭随口应答着，听高羽睿忽然消声，回头看他窘着黑红黑红的脸，便轻咳一声道：“害羞什么，将来娶了老婆就知道女人的意义和奶妈的意义分别是什么了。你们军中没有吗，随军的……那些。”

　　“自然是有，我觉得她们是可怜人，便从不去那处军帐。”高羽睿觑了她一眼，呼吸声也变得小心，生怕多说了一句什么，惹得孟少枭心里不快。

　　虽是元帅之子，但也毕竟是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女孩。高羽睿听说女孩成年时有诸多不便，身子时不时会变弱，也不知她在那苦寒之地是如何过的，他自己都觉得辛苦，想想就心疼。

　　孟少枭嗯了一声，并未注意高羽睿小心翼翼语气，眯眼见眼前树海枝桠中若隐若现的织绣花纹，忙扯高羽睿的袖子，道：“好像有人来了，我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人？我听见的明明是两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摸上暗藏的利器，不动声色地等那一个、或两个人自己出现在。

　　等人走近，孟少枭脸色顿时如见鬼一样惨白，她忙摁住蓄势待发只差拔刀的高羽睿，声音都在颤抖：“母亲。”

　　孟夫人难得盛装打扮，金钗玉环戴在身上玲珑作响，孟少枭听见的脚步声正是孟夫人，而孟少枭没能听见的那两个，气势熟悉地令人发指，竟然是昨夜在恸剑阁得罪过的天元山大爷，沉一剑和元叶狄！

　　将手拢在袖中，孟少枭稳稳心神：“母亲，这是你的……客人？”

　　孟夫人：“是，我正要遣人去唤你来我的院子。”

　　孟少枭轻笑一声，指指高羽睿：“母亲，可还认得羽睿么？”

　　孟夫人蹙眉：“自然认得，小壮与高尚书年轻时有七分相像，听说他刚回京。”

　　“羽睿见过叶姑姑。”高羽睿恭敬行礼，话头一转：“我久不归京，不知这两位公子是……”

　　“不用问母亲，因为我认得。”孟少枭捻着拇指的鹿骨扳指，尽量声音缓和的报出这两人的来路。“羽睿要是知道昨个我与人大打出手的事，那这两人就是了——天元山内门门主沉一剑，与其内门师弟沙海帮帮主之子元叶狄。孟某，不曾记错吧？”

　　高羽睿倏然一惊，背在身后的手重新摸上刀柄。

　　元叶狄双手抱上双臂，懒洋洋地微抬下颌，笑道：“说的是，在下和在下的师兄的确是出身于天元山内门，你终于知道我们是谁了。”

　　孟少枭冷笑：“哦，不知道两位来我家何事？”

　　元叶狄：“只是作为晚辈来见过叶姑姑，你不用如临大敌，昨日只是个意外。”

　　“你称我母亲，叶姑姑？”孟少枭一怔。

　　见两人之间太过剑拔弩张，孟夫人及时说道：“不错，阿枭，你父亲与阿狄父亲是至交好友，后来起战事便断了联系，如今才联系上。你若是无事就去布置下厢房，他们在安京办事这段日子，我要他们可以安心住在帅府里。”

　　孟少枭不答话，敛眉深思着。

　　比如她这时才回过味儿，在恸剑阁元叶狄为何多看她两眼，原来可以算是老相识。不过，两家若真是好朋友的关系，这姓元的对她不亲近却倒视如敌人般挑衅，是不是有些别的龌龊？

　　恸剑阁一窥，她可知道这两人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办完要事不赶紧走人，为什么偏要硬来她的府上？天元山虽然是修道的，可也不至于真是苦修到连个据点都没有吧。

　　必须得防。

　　莫非，是与阿兄说的那个快破石头有关系？莫非，那石头就在安京吗？

　　反正，帅府也不差养活两个人，留着探听消息，也算很大的用处。

　　她便扬起笑意说：“沉门主和元小帮主能留宿，真令我元帅府蓬荜生辉。可惜少枭仍有伤在身，所以将上次母亲派去东宫的那名婢女再调来主持布置厢房如何？她在东宫新学了好些规矩，是帅府最好的婢女了。”

　　元叶狄挑挑眉，说道：“我曾见过你身边有一个婢女，不如——”

　　“那是宫中有品级的女史，元公子可不能使唤。”孟少枭仿佛没见着元叶狄的轻慢，只顾与孟夫人微笑：“母亲，羽睿要回家一趟，我送他一送，让沉门主、元小帮主尽管把帅府当自家就成，我先行一步。”

　　李檀起曾说这些人不屑于站在地面上，沉一剑身为天元山一门之主，已是一只腿踏入仙道的人，除非是当着他面辱骂天元山，无论是谄媚和冷落、还是世间顶尖的权势和名利，他都当成浮云尘土，不入法眼吧。

　　离去的孟少枭不知的是，沉一剑的双眼，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背影。

　　他在树海中眺望着，对元叶狄入微传音：“若她的生辰八字确实符合掌门师父交代，即刻带回天元山。”

　　“是，师兄。”元叶狄肃然应下，又迟疑道：“她会是‘那个人’吗？”

　　“掌门师父说过，只要可能就带走，万万不可拖到三个月之后，那时一切晚矣。”

　　“是，师兄，师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