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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行功成如晦采玉药 归深林朝英隐南山 ...

  •   尹志平昏迷了两天三夜,醒来时方见一熟悉身影,忙叫道,“白前辈!”

      葛长庚回过身来,心里还觉奇怪,“你识得我?”说着将他扶起来。尹志平回道,“十余年前,小道在文笔峰与前辈有一面之缘。”

      葛长庚回想片刻,仍不记得何时见过此人,尹志平便自嘲道,“当时小道云游至琼中,极为落魄,便在当地神宵宫挂单,正遇上顺济夫人(即天妃妈祖)降神,当时主持醮会的便是您,我在人群中远远见着。后来您来神宵宫,监院和当地道录都来出迎,我和您说过两句话。”

      回想数刻,葛长庚才想过多年前竟还有过这事,不由便是笑道,“原来我二人在这终南山底,竟算得上是重逢了。”他握着尹志平的手,又打量了一番他神色,“那之后我又去神宵宫也不曾见你,便是来这终南山了么?”

      尹志平叹道,“自从别后二年期。路转风尘万里。小道当时在家中逢着大师伯,一心想拜入全真门下,出家之后却辗转到了海南。那年见过白前辈后,小道便一路北上,便遇着了如今的师父。”葛长庚心道他所说的师父便是丘处机,只可叹他如今已被逐出全真,却是不能以全真弟子自称了。

      两人一时间默默无语,就见那柳青青端了个药碗进来,“你可总算是醒了,前二日你都是吃的丹丸,倒让张大哥好生劳累!”话音刚落,就见张如晦推门进来,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笑意,“不过炼丹罢了,有甚累的,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医家本色。”

      尹志平并不识得张如晦,却心知这人也是救自己的人之一,因此挣扎着便要下床,却被如晦止住道,“都是道门中人,道兄不必如此。”这句话顿把尹志平弄了个红脸,向葛长庚看一眼后,方才又向如晦叫道,“张前辈。”

      如晦当即轻笑一声,从柳青青手里接过药碗,边说道,“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志平你这药还是我来喂的好。”尹志平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却也是时刻绷着,难受得很。待饮尽一整晚药汤,尹志平已是汗湿重衣,额上亦沁出滚滚汗珠,如晦就拿方帕子来与他擦脸,边顺手把空药碗递给柳青青。

      柳青青素来秉性火爆,又看不惯尹志平欺辱那龙姑娘,当下将那碗在旁边桌上一掼,冷声指责道,“尹大侠倒果真是自己受了冤屈一般,好生会作戏!”

      尹志平自醒来便见着葛长庚,忆了一番陈年旧事,只道自己是莫名其妙地回到过去,还不知所处竟已是换了天地,只觉眼前这小娘子实是莫名其妙,也便淡淡地答道,“我并不知你在说些甚么,也不觉自己是受了冤屈。小娘子大可不必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我若做了些错事,还请你说出来,我道歉便是。”

      柳青青只一叠声地冷笑,将丘处机对他四人所讲之事,重又复述了一遍。她讲故事的功力着实了得,大胜丘处机那干巴巴的描述,若非亲眼见到这尹志平,张、葛二人也要随着一起憎恨起来。但他二人见过尹志平在前,知其“所作所为”在后,又兼而今这尹志平眼神清澈,并无做贼心虚之态,更不像是刻意抵赖的样子,他二人此刻听来仍是不信居多。

      更何况以他二人看来,所谓□□之事,殊不可信。先不说那杨过那天对此全无所知,就说那龙姑娘,也是被蒙住了眼睛,至于作证的,也只有赵志敬一人而已。若那赵志敬以甚么隐秘之事威胁尹志平,要他于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也不是不可能。单观尹、赵人品,他二人也是情愿相信尹志平的。不过,这也是因他二人,并未亲眼见过终南山那一幕的缘故。

      张、葛二人心绪暂且不论,且说那尹志平听了此事,真个是如遭雷击。

      他一生清清白白,低调谦和,寿终正寝之后重回而立之年也便罢了,竟还不知怎地,被赖上桩极龌龊的事情。倒并非无心反驳,可偏偏随那小娘子的讲述,他脑海中却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翻涌上来。再强撑病体试运真气,果发觉此身元阳已泄,竟并非是童子之身,这才觉出脑内一阵昏一阵沉的,喉间便尝出丝铁锈味儿来。

      一旁如晦见他面色苍白、昏昏欲坠的样子,忙使力来将他弄晕了,强自打趣道,“这般心境,岂不是浪费了药力。”葛长庚却有些尴尬道,“看来确是我二人猜错了,他与那龙姑娘果真是有过一段的。”说罢以手抚额,久久不说下一句话;柳青青更是觉出气氛凝重,不发一言。

      如晦见气氛凝滞,又自言自语道,“龙姑娘,古墓派。若是没有那杨过,倒不如要他将那龙姑娘娶了,也算是天定的姻缘。”

      柳青青愣道,“他不是道士么?又怎能娶亲?”张如晦也是直发愣,“他是道士,又不是和尚,怎地就不能娶亲?”柳青青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好个出家人,却不知甚么是六根清净!”

      葛长庚边给尹志平把脉,却还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如晦更是委屈,“我又不是和尚,为何要六根清净。何况我等道人虽是出家,也是有父有母的大好男儿,入山修行也并非要避那甚么杂税徭役,难道要作那无君无父的逆贼不成?天底下不要姓氏祖宗的秃驴多得是,何尝见过不认父母的牛鼻子?”

      柳青青听了如晦这话,却忍不住点头称赞。想来却也好笑,她不过一小小江湖女子,思考行事却更像那些伟丈夫,爱慕的是英雄豪杰,敬佩的是忠臣义子。是故如晦这话虽然骂了天下僧人,听来却着实对他的胃口,此刻她再看那尹志平,竟觉张如晦之前说的也不无道理:既是天定姻缘……

      那边厢葛长庚却已是诊完脉象,将被角细心掖好后道,“如晦,下次喂药这事还是让那些小道童来罢。”如晦笑嘻嘻地回道,“我只是吓他一吓,好让他日后见了我师父,不敢造次。”葛长庚便笑骂道,“就属你鬼点子多。”

      张如晦听闻这话不以为耻,反倒得意万分,就手一指尹志平道,“这便是当好徒弟的秘诀啦,若是我看上那甚么龙姑娘蛇姑娘的,结果也总不至于像他这样。”葛长庚轻哼道,“以林师伯的性子,大抵会帮你多画几张符带上,免得你反被人伤到。”

      柳青青顿觉口中一阵苦涩,她见过丘处机这等铁面无私的,也听了那所谓“林师伯”那般宠溺的,小时候听的那些神仙故事倒也不是全然作假——天下有道之士果真俱都是疯疯癫癫。

      柳青青以袖掩面,忽地又放下道,“张大哥,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活死人墓么?”她说着这番话,眼睛便极亮,“莫非你认识那龙姑娘的师门长辈?张大哥,那龙姑娘到底是师承何门?江湖上人称那门派为古墓派,想必不会是真的罢。”

      “那门派唤作玉真门。”袁子思再进来时换了身月白道袍,手里拿着把高丽的泥金折扇,另一手却在背后藏着。如晦抬头来还来不及细看,又被他那话气得跳脚,“玉真门人只我和师父,她哪里会是!”袁子思收了折扇,在掌中“啪”地一击道,“朝英可是姓林。”如晦咬唇道,“那又如何?师父可不喜欢姓林的。”

      柳青青怔道,“并非玉真门,那到底是个甚么名头?”葛长庚便笑道,“本就是无门无派,她本是想着来终南山隐居,从未有过要开宗立派的心思。”如晦此时却冷眼看着袁子思,“拿来。”才只说了这两个字,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袁子思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正是一大盘刚爆好的米花。如晦极矜持地接过去,又是他那一副温文尔雅的风姿,但眼神却仿若柳青青方才那般,亮若天上星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提他几人这番顽乐打趣,那厢尹志平好容易醒了,只恨不得重新再寻个由头晕过去。

      那四子倒也是好心,知他若醒来定要好好思忖一番,却未曾料到他身上发生这等近乎移魂的奇特事情,一时间本就接受不了。何况那尹志平一场大梦,已将方才的事忆得七七八八,心里又怒又惊,着实为难。

      怒的是“己身”不知怎地,竟作出那等龌龊事情,倒像是鬼上身一般;惊的则是听那几人话中意思,这事似叫不少人听闻,可毁了那姑娘名节。为难的却是那姑娘如今已有夫婿,要他只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定是良心难安;而要他以身赎罪,他却更是不甘心。

      尹志平思前想后,索性强撑着身体,颤巍巍地自床上下来。待出得单房,又随手寻了个弟子过来道,“师父现在哪处?”那小道士看着他,半晌也不说话。尹志平还道他是未听到,皱眉又问了一遍。那道士却回道,“尹郎君,师祖已将你逐出师门,小道实在不知,您问的到底是何人。”

      尹志平强抑住心中悲苦,只颤声道,“我问的是贵派丘掌教。”小道士答道,“掌教在何处,岂是我这等小人物能知道的?不过想来也是在重阳宫静室,只可惜那里外人是不许进的,尹郎君,您莫非睡晕了头罢。”尹志平听着,也就淡淡一笑,继续问道,“那张志敬呢?”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他半晌,“尹郎君莫非真个是睡晕了头?我派中何尝有过这个人?倒是有个姓赵的贼人,与他同名。”

      尹志平挥挥手,让那小道士去了,失魂落魄地走到台阶处坐下。志敬,张义卿……你又在何处?

      一时间,尹志平只觉心乱如麻。他本已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担下罪责那方面,也接受了这不是在他执掌全真后,才下令修建的重阳宫莫名出现。但他细细回忆一应事情,才发现在他的记忆中,竟然只有和张志敬同名而面貌相同的赵志敬,却没有张志敬和其师李志常!

      尹志平恨恨地一砸台阶,入他娘的!这些我都不管,贼老天,你快将我全真下两任掌教还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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