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七回 运机谋君为尘中玉 苦情毒妾是第几人 ...
-
郭芙甫回黄蓉身边，一时间只顾得放声大哭，连剑几乎都拿不稳，耶律齐在旁更是手足无措。
袁子思见状忙冲过去，与张如晦共同对敌，直打得公孙止眼见便要落败。尹志平手中既无兵刃，怀中还抱着那只巴掌大的小白猫儿，只在一旁冷眼直视。却见那裘千尺在上亦是如他一般，不由轻抚怀中猫儿，高声叫道，“裘谷主请速出手！”
公孙止听了不由一惊，便要从那大开门户中掠去，杨过手掌玄铁重剑，当即迎上，与小龙女一个使全真剑法，一个使古墓派剑法，与公孙止激斗更甚。
他几人只过三四招，张如晦已到尹志平身边，低声指点道，“清和，你且看着。这全真剑法似性功，剑招平平，多以内力取胜，若为人，定是极为沉稳的老成谋国之臣，处事固然平稳、波澜不惊，却也未必能成大事；而古墓派剑法则似命功，剑招精妙，多有险峭之举，若为人，则是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为人爱行险着，一有不慎则满盘皆输，却也极有可能下出手精妙好棋。”
尹志平细细听着，只觉这番话似不只是点评武功，更像是指点为人处事。只他前世虽活了数十年，却不过是沉迷于炼丹科仪，为人处事从未学过，对他这番话却也听不出旁的什么来，却只被他勾动前世修行中种种，不禁问道，“那究竟是性功为先，抑或是命功在前？”
张如晦低声向他传音道，“各人自有个人缘法，又何必拘泥于此？若有天资聪颖之辈，不须苦修性功而自然天成，而有些鲁钝之辈，或只能于命功有所小成。尔等北宗先性后命，南宗先命后性，后者也不过是想引诸多人寻仙觅道罢了。”
“若终其一生难得大成，那些人寻仙觅道，又有甚么用处？”听尹志平这般说话，张如晦并未回答，反是看着公孙止几人战团道，“胜负欲分，可怜他倒也算一代枭雄，少不得便要死于此处。他若知会落得如此下场，便会不想着来这世上么？他还是会，因为……这就是凡人。”
话音甫落，小龙女一抖手中长剑，格住公孙止锯齿金刀，杨过则挺身直刺，直取他胸口，只听得重剑入肉之声，那公孙止口吐鲜血，身体向门外凌空飞去。杨过顿时道，“不好！”
尹志平几是刹那间便明白公孙止的用意：他不是被重伤，而是顺势逃走！
杨过从厅中而穿追出，其后诸人亦欲紧随而出，却听得“阿也”一声，杨过自外跃身进来，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方才停下，而在他身后地上，却正是一支正在颤动的弩箭！
尹志平心内一惊，立时高声道，“诸位速速回防，莫与金兵硬抗！”须知尹志平并非那些不知轻重的江湖人士，早在十数年前，他身为丘处机随行十八弟子之冠，翻阅茫茫雪山去至成吉思汗处，那时便真正见过军阵的威力——绝非个人之力所能挡。
众人纷纷手执兵器警戒，尹志平却道，“改之，我三哥身上尚有情花毒，一灯大师的师弟又已不在世上，待此间事了，我兄弟几人便要前往苏州，不能再与诸位同行了。”一灯当即闭目口诵佛号，外面又传来公孙止说话声，“我虽命不久矣，却能让尔等与我同行，也是快事一场！”
尹志平只冷笑道，“公孙先生竟如此不智，真是让我……惊喜万分。”袁子思只嗤笑一声道，“是啦是啦，将此等人物杀了，想必也是功德一件。”公孙止经此讽刺，反倒冷静下来，高声回道，“待尔等到地狱之后，再如此费用口舌罢——放箭！”
又闻得一连串机括之声，便有弩箭自厅外射来。尹志平听那声音忽觉不对，忙大声提醒道，“小心，是攻城弩！”话音甫落，则有数支弩箭穿堂入户，弓力极为强劲，入地数尺。诸人看这箭尾轻颤，俱是面色大变，唯有尹志平与张如晦二人，因曾见过此物，这时犹能保持面色不变。而余下变色诸人心境亦各不相同，如武三通、耶律齐诸人不过是想此物强劲；至于黄蓉、郭芙则暗想到襄阳局势，禁不住为之心焦。
张如晦看他得那支弩箭箭尾，面上神色复杂，低声道，“奇怪，金人何时有这等利器？”尹志平手无兵器，却仍是气定神闲，向他回道，“怕是被掳去的汉人工匠，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不过既然金军可造，说不定元国便也有了。”
说不定？怕是肯定。金国在元国面前，又岂有秘密？
尹志平沉默半晌，高声道，“外面的是哪位将军？”外面许久没有声息，又过许久，尹志平运极耳力听去，方听得达达马蹄声自远而来。但闻得一人下马，马刺与战靴、铠甲相碰之声，“里面的汉人，报上名来；我以完颜家的荣誉向你保证，我绝不轻杀你！”
“完颜？”人群中，完颜萍低呼一声，尹志平却只高声道，“可是金国宗室子弟？在下尹志平，这厢有礼了。”袁子思忍不住低声笑道，“清和这名字，还真是……”外面那金将回道，“原是全真上任掌教，听闻尹掌教云游四海，此番竟是到这谷中来么？”
尹志平暗想，原来全真对外说法却是自己至外云游，毕竟这江湖与庙堂实无太大相干，这般倒也便宜，当即便答道，“贫道见此谷风景奇幽，遂来此玩赏，不想竟卷进此等事情，既此地无事，那贫道几人也便要先行离去了。”他说话中暗运真气，声音远远传扬出去，“公孙先生若有心活命，便于十日之内至苏州玄妙观，我师兄弟几人在此恭候大驾。”
外面那姓完颜的金将大声笑道，“看来尹掌教另有要事，真是可惜，在下本有诸事不解，还想向尹掌教好好讨教一番。”尹志平还未答话，公孙止已是阴森笑道，“想走？你们都走不了！完颜将军，待本谷主为你留住尹——尹、掌、教！”
他一挥手，便有兵士持了顶端浸满桐油的箭来，“放箭！”百余支火箭向厅□□来，黄蓉等诸人各持兵器格挡，绝情谷各弟子手中分执刀剑，却是弃了那易燃的渔网阵，齐齐护在裘千尺身前。箭锋烈烈，火势森森，郭芙旋身打下一支火箭，却突然听得裘千尺变了声调的惨嚎声！
厅外传来公孙止声音，“停！”黄蓉回身望去，只见裘千尺身上胸口，插了一支白得瘆人的象牙骨匕！公孙绿萼惊声哭道，“妈，妈！”公孙止却狂笑道，“裘千尺你这恶妇，柔儿，柔儿，我为你报仇了！”说着走进厅来，又对尹志平躬身道，“多谢尹掌教仗义出手！”
尹志平只对其一拱手，并不言语。公孙绿萼却指着尹志平，一双明眸几欲喷火，“这把骨匕是你的！”尹志平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便见得那向来典雅温柔的女子竟状若疯虎一般，扑将过来。尹志平却不欲与她纠缠，只足尖轻点向后退去。
众人反应中，那杨过行止却着实让人惊异，他见着这公孙止，却如见了杀母仇人一般，手持玄铁重剑与他战成一团。公孙止且战且退，不少时便靠近公孙绿萼，一掌将她拘来，作势挡在胸前。杨过登时吃了一惊，重剑荡开去躲那女子，尹志平见状先生面现喜色，而后却不由皱眉，扬声叫道，“公孙先生，虎毒尚且不食子，快些将令嫒放下罢。”
公孙绿萼听了尹志平这话，一时间便自怜自伤起来。她被父亲倒提在手里、挡在胸前，心里也只想到，爹爹不要我，妈妈又死了，我在这世上真是孤单一人了。可她再想起方才杨过重剑荡开那一下，心中禁不住又想着，杨郎肯为我的安危着想，我可真是死了也值啦！
她这厢里又是心灰意冷，又是情迷如痴，只抬头看那杨过一眼，便自闭目向公孙止手中黑剑撞去，额上立时现出一块血斑来，登时便毙命了。公孙止骇了一跳，狞笑着将公孙绿萼尸身一把丢出去，趁众人去抢她尸身功夫，自使了个轻功远遁而去。
诸人中唯有尹志平动作快些，紧跟着便追出去，但见公孙止身形灵动，在这谷中钻来拗去，少顷便将人远远甩在后头。奔出大略十余里去，尹志平只暗暗心疑，却不知那公孙止为何专向那高处去？难不成是他眼见亲女死于自己面前，竟而良心发现，意欲跳崖寻死不成？
尹志平跟着他几步跃上去，看那底下也不由暗暗心惊，高声叫道，“公孙先生！”公孙止状若疯癫，声如利枭，口中叫道，“柔儿，柔儿！”尹志平道，“你只想着柔儿，便没想过你那可怜的妻子么？”公孙止纵声长笑道，“那恶妇，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尹志平摇头默然，神色中却是说不出的萧疏落寞之意。张如晦却越众而出，轻飘飘地跃上石梁道，“公孙止，便让我来会一会你罢。”此时其余诸人也一并赶到，俱看他二人这一场激斗。这石梁极高，且只容二人下脚，旁人又帮手不得，只立在那厢胆战心惊。
二人一时之间分不得胜负，却是每过片刻，便多一分危险。黄蓉见那公孙止状若疯颠，眉头一皱，计已出于心头，立时学了裘千尺的声音叫道，“萼儿，萼儿！你怎地睡去了，你不理妈妈了么！”
话音甫落，便见公孙止弃了刀剑，双瞳凸出，血丝若有若现，仰天长啸。再看那姓张的，却更是痛楚万分，以一手捂住胸口，僵在原处动弹不得。郭芙见了，忙惊声道，“妈，张大哥他的情花毒发作了！”
公孙止闻这少女俏生生的一句，却是立时清醒过来，扑住张如晦道，“是你杀了我的萼儿，我的萼儿……”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张如晦胸口绞痛，浑身早便软将下去，又如何才躲得开，当即和他滚作一团，径直跌入悬崖。尹志平一时拉不及，只将牙一咬，竟如入魔一般，亦随着纵身长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七回 运机谋君为尘中玉 苦情毒妾是第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