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不复》李凛之

3、初入校园

　　这一夜，未年睡得很踏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在一起睡过了。在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兄弟姐妹什么的，虽然孤独，但是无拘无束，一个人在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如今，他也有了一个哥哥，虽然不是亲生的。开始他以为会不习惯，但是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和哥哥睡在一起，并没有与平时有多大不同。身边有了一个人，反而感觉更加安稳了。

　　清晨，两个孩子在床上睡得死死的。窗帘拉得很好，房间里昏暗沉寂。七点，房间的宁静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刘逾静早已洗漱打扮完毕，站在门口，朝门里喊道：“起床了！”见里面没有动静，她想：“这两个孩子不会还没起来吧？”想着想着，走进房间，只见床上两个孩子还睡得沉沉的。

　　“快起来了，上学要迟到了！”说着，她将被子一掀，两个孩子顿时醒了过来，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看着来势汹汹的母亲。

　　“妈妈，还早呢。急什么啊？”未年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钟，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母亲煞有介事地说：“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懒散了。快起来，吃完早饭早点去学校上课。”

　　两个孩子这才慢腾腾地坐起来穿衣服。二人在厨房旁边的卫生间洗漱完毕，双双坐到了饭桌旁。

　　“妈妈，江远的爸爸呢？”未年见叔叔不在，抬头问母亲。

　　“哦，他早就去上班了，”刘逾静麻利地将包子和豆浆从一边端到桌上，对江远说：“你看，阿姨也没准备什么，就将就着吃点吧。”

　　“嗯。阿姨的早餐真好吃。”杨江远笑着说。母亲一拍未年的头，说：“看，哥哥多会说话。哪有不懂事，我看很能干嘛。”杨江远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幼年就失去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杨江远早已习惯了父母离异后的生活。他习惯了邋遢脏兮兮的家，习惯了父亲醉酒后的毒打，习惯了无人管教的日子。而今，这个本该空荡的家里却突兀地多出了一个嘘寒问暖、贤惠的母亲，多出一个表面看起来乖巧却心思成熟的弟弟。不习惯，才是他最深的感觉。望着眼前这两个尚在陌生状态的人，看着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客厅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继母，他甚至有些怀念从前没人管教，无拘无束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他抓起了一个包子，提起一旁的书包就往肩上放，对着未年的母亲说道：“阿姨，我吃饱了，先走了啊。”于是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见杨江远这么快便要走，刘逾静赶紧站起来说道：“孩子，慢着，先别急着走。未年原来的学校离得远，在来之前我就给未年办好了转学手续，他在你们学校小学部的五年级。以后你们就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了，他是你弟弟，在学校要好好照顾他，以后你们就一起走。知道吗？”说完，又利索地转过去对未年说道：“年年，快点吃，吃完跟哥哥去学校。”

　　未年怕哥哥丢下自己，便看都没看清就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掉，然后回屋拿上了自己的书包，迅速站在了家门口。

　　杨江远也跟着走了出去。待他们走到巷口，母亲站在那扇绿色木门的旁边远远地喊道：“未年，放学早点回来，路上小心啊！江远，你要照顾好弟弟！”

　　未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啰嗦。平时都不这样。”

　　小巷里，早晨温柔的阳光轻轻洒在墙上的苔藓上，洒在未年飘忽的鲜艳红领巾上。即使身处其中，也能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如春天复苏的植物在渐次苏醒，耳畔是种种喧嚣。早餐店门口的白色蒸汽升腾起来，融进已经有点耀眼的阳光里。马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多，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已来了。

　　望着街上一辆辆豪华的小车，未年的脚步不知不觉放慢下来，心里想着：“有钱人真是好啊，可以坐车去上学……”

　　“喂，快点，你在想些什么呢？”望着走着走着就突然不动的弟弟，杨江远一把松开本一直牵着未年的手，反身问道。

　　“没……没什么……”未年回过神来说道。

　　“那就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杨江远似怒非笑地说。

　　“哦……知道了。”未年重新牵起哥哥的手，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学校。上初一的杨江远去了初中部的大楼。走之前，他嘱咐未年记得先去办公室报道，还用手指着办公大楼，告诉未年看清楚门牌号别走错。

　　未年是聪明的孩子，这些事都不消刻意记就能记住，于是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哥哥，你走吧。”

　　告别了哥哥，未年朝办公大楼走去。在三楼，未年很快找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还没等他进去，办公室里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女老师就站了起来。女老师见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可爱小孩站在门口，便猜到定是新的转学生未年来了，于是走到门口去笑盈盈地问道：“你是李未年吗？”

　　“是的，老师。”未年答道。

　　“哦，我是你的班主任。你的妈妈已经帮你办好转学手续了，正好还有几分钟上课，又正好是我的语文课。我现在带你去教室吧。”年轻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说。未年一路紧跟在老师的后面，生怕走错路。

　　二人走下办公楼，上了小学部的楼，在一间教室面前停了下来，门上牌子上写着“五年级三班”。女老师转身对未年说：“李未年，我带你进去吧。”

　　老师带着未年走进教室，教室里的孩子们议论纷纷，十分吵闹。不过老师在讲台上只是拍了几下手，教室就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茫然地望着讲台上的班主任和那个陌生的男孩。

　　“同学们，这是你们的新同学，是从延安路小学转来的，他之前的学习成绩很好，以后你们要互相帮助。”老师对大家说。

　　她又转过身对着未年说：“未年，你先作一下自我介绍吧。”

　　见这个男孩有些害羞，老师轻推了他一下说：“没事，没什么好怕的，胆子大点。”

　　未年尽管心里胆怯，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声地说：“大家好……我叫李未年，来自延安路小学。我平时喜欢玩游戏和看漫画，希望以后多多关照。”不过也许是未年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人见人爱。讲台下，没有人发出其他的声音，只有整齐的掌声。

　　“未年，你去那个位子上坐吧。”老师指了指教室中间一个靠窗的空位子说道。也许是为了与这个学生更加亲近，老师对未年的称呼都去掉了姓氏。

　　在众目注视下，未年走到那个座位上坐下来。他把书包放了下来，取出语文书后将其挂在了课桌旁边的挂钩上。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茂密的树冠，他感觉轻松了不少。他的旁边是个很漂亮可爱的女生，这让他更加安心。

　　也许是两个孩子都比较害羞，整整一个上午，未年都没有好意思和同桌说话。作为女生，就更害羞了，同桌也没有对他说话，两人之间显得非常尴尬。下课的时候，女生只好跟前后桌聊天，完全把未年晾在了一边。

　　整整一个上午，未年都没有怎么认真听课，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未年在下面发着呆。打完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未年跟着人潮走出学校，老远就看到哥哥已经在校门口等自己了。

　　“哥……”未年跑过去，胸前的红领巾和钥匙一甩一甩的。

　　“嗯，咱们回家吧。”杨江远淡淡地说。

　　一路上，两个孩子的话依然很少，谈论的话题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这个哥哥还是让未年产生隐隐的距离感，让人难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