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不复》李凛之

11、夜之深沉

　　下午，夕阳柔柔的橘光将满地和教学楼的墙面都染上淡淡的色彩，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在老师沉闷的讲课声中如同炸裂一般突然响起，起立说完“下课”后，孩子们蜂拥一般涌出教室，将楼道挤了个水泄不通，暖融融的夕阳照在每一个稚嫩的脸上。

　　快要面临小升初考试，下课后，未年依然坐在座位上复习着，这时，一个女生朝他的位置走来，然后对他说：“嘿，李未年，今天轮到你值日了，你的值日区域是……”

　　未年抬起头来，看到卫生委员，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是轮到自己值日了，于是他伸手挠着头，略微尴尬地回道：“哎呀，我刚刚忘了，我现在就去。”

　　“嗯，好的，你去吧。”

　　未年将桌上的书本迅速收起来，放进书包，然后朝教室后面走去，拿了一把扫把和簸箕，便朝楼下走去。未年的值日区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坛边，现在虽然才下课五分钟，但是学校里的学生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整个校园里只有零星的扫地的同学。

　　今天的垃圾并不算多，但是未年依然低头非常认真地在地上扫除着垃圾，然后将扫好的一小堆垃圾扫进簸箕里。如此往复循环了几次，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跃入他的耳朵：“嘿，还在扫地那？”

　　抬头一看，竟然是哥哥，看着哥哥的笑脸，未年道：“哥，你怎么来了？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今天先回去嘛。”

　　哥哥说道：“我改变计划了还不成嘛，哥哥今天心情好，待会儿带你吃麻辣烫去。”

　　“喔，这样啊……”说完，未年又低头慢慢扫了起来。

　　“喂，我说，你扫地怎么这么慢呀……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啊，待会儿卫生委员还会来检查的，而且没有到时间不能走。”

　　杨江远走上前去，欲将扫把拿过来，他说：“哎呀，别扫了别扫了，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请你吃东西哈。”

　　“不行啊……”未年死死握着扫把，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走吧。”

　　“那你可要请我呀，别骗人。”未年终于被说动了。

　　“嗯，你去放扫把。我在这里等你。”

　　未年提起扫把就往楼上走去，不一会儿，他背着书包，两手空空出现在哥哥面前，说道：“走吧，你说要请我的啊。”

　　“没问题！”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校门口走去。

　　半个小时后，快到家门口的巷子里，二人手中都各自拿着几串没有吃完的麻辣烫。

　　“咱们还是吃完再进去吧，免得被妈妈发现了骂人。”哥哥说道。

　　“你说得对。”于是他们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几串麻辣烫都吃掉，才朝家里走去。

　　这天晚上，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吃晚饭，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吃着吃着，母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于是她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去接电话。

　　“喂？……哦。这样啊，老师，我会问问他的……我相信我的孩子不会那样做的，他的表现你在学校也应该清楚吧……”

　　未年感到一丝紧张，老师不是从来不打电话来家里的吗，一定是今天没做完值日提前回家的事被卫生委员打了小报告了。

　　母亲一脸的焦虑和严肃，她走到未年跟前，问道：“儿子，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没有做完值日就回家了？”

　　“没有啊……”本来未年想说是受到哥哥的怂恿才这样的，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变成了“没有啊”。

　　这段时间，母亲也面临着下岗的压力，她所在的公司最近来了一批很厉害的新人，她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依然敌不过那些人，随时都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脾气也便得焦躁起来。一个重重的巴掌突然落在未年干净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红的血印，未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发出嗡嗡的耳鸣声，脸上的疼痛，迅速转化成没有感觉的麻，一层层在脸上散开。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你的老师都打电话说了！”

　　一直以来，母亲在未年的眼中都像是一个天使，温柔，善良，包容，然而今天，面前这个熟悉的母亲，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那么的遥远。众人陷入了沉默。而未年，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无声地划过他的脸庞。

　　“我可以容忍你犯错，但是不能容忍你骗人！你知道吗，一个人最可贵的就是真诚，我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会说谎话的人！”面对着儿子，母亲继续大声说道。

　　哥哥已经被吓傻了，只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这时，父亲走过来，护住未年，面对着妻子说道：“你别骂他了，小孩子嘛，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妈，都是我的错，是我怂恿弟弟提前回家的，要怪你就怪我吧，和他没关系！”杨江远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母亲说道。

　　就在这时，未年突然转身朝门口走去，未等母亲说完“你去哪？”，门就啪的一声关掉了，关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而未年却不知去哪了。

　　母亲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坐到了椅子上。她用手撑着头，黑色的长发如瀑垂下。很快，就传来一阵抽泣声。 “妈，你别急，我现在就出去找他！”看着继母这样，杨江远大声说道。

　　话说未年走出家门后，不知该去哪。走在一条条小巷间，夜色深沉，路灯昏黄，而刚才那重重的一巴掌带给他的疼痛，依然没有散去。他捂着脸，垂头丧气。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曾经，离家出走是哥哥的专利，因为每次爸爸打哥哥，他都会负气出走，离家出走对哥哥这个问题少年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甚至能够规划好路线，带好零食，虽然每次出走，都会在一天内被迅速找到，然后被父亲揪着耳朵拽回家。对未年而言，离家出走这种事是幼稚的，他也曾在内心里嘲笑过哥哥的幼稚，而今天，他也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这并不是他所选的，他面对着失望的母亲的时候，内心时尴尬的，连空气都充满着尴尬，这样的氛围，让他并不想继续留在那个地方，于是，他摔门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