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6、六

　　“那个日本人太嚣张了！”
　　一想起方才不愉快的会面，七爷的火就窜了上来。
　　年纪轻轻的，看着倒是还算稳得住，可一开口却那么咄咄逼人，毫不相让，不留余地！
　　一场谈判下来，生意没谈成，竟是变成了较劲。
　　“是啊，七爷，那小子太不上道了，明明知道这是您的地盘，是上门求的您，居然半点面子不给！”老八也是愤愤的，觉得那日本人脑子坏掉了。
　　“哼！他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用给他面子！”七爷冷笑。
　　“做了他？”老八眼睛一亮。
　　“老八，我们是生意人，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怎么能更赚钱。”七爷眯起眼。
　　“七爷，我知道怎么做了。”老八心领神会。

　　这一天，高木非常忙碌，约见了大批人马，走访了数个公司，简直要把在中国的生意一下子全做完了。
　　等到可以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高木先生，我送您回去休息。”依然是藤原开车。
　　高木闭起充血的双眼，仰靠在后座上，清瘦的脸庞越发显得棱角分明。
　　“阿寅……”
　　他猛地睁开眼。
　　身边并没有人。
　　高木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让自己放松下来，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嘴角微微弯起，带着淡淡的自嘲。
　　“命运啊……”
　　他的命运，似乎在遇见那个叫徐天的人后就不再属于自己，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步走向，都已经牢牢跟他锁在了一起。
　　可是他还敢再相信他吗？
　　似乎没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只是这次，他不会一个人承受结局。
　　“高木先生？”
　　“去同福里。”高木淡淡吩咐道。

　　徐天还没有睡。
　　高木站着路灯下，侧头望向那栋小洋房，二楼东边的窗，小小地开了一道口子，透出柔和的光。
　　他在做什么呢？
　　高木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
　　去看看他吧！
　　巷子里非常静，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的灯光，也只零星亮着。
　　高木看了看表，十一点多了。
　　他抬头看向徐天房间的窗下，有一道大约三十公分宽的排水沟。
　　狭窄的户间距离，粗粝的青砖墙面，矗立的电线杆，够了。
　　脚猛一踩墙面，旋身飞转，手在电线杆上接力，高木轻轻落在二楼的排水沟上。
　　他侧眼望进窗子，窗下是一张书桌，边上是床，徐天正靠躺在床上。
　　刚想再凑近些，就见徐天一道目光扫过来。
　　如此警觉，如此锐利，如此沉着。
　　这是高木不曾亲眼见识过的徐天。
　　即使反反复复翻阅过无数次调查报告，即使心里明白他并不只有人前的谦和温暖，即使想象得出他其实锋利无匹犀利如刀，可是，不亲眼看见，依然毫不真实。
　　还是吃了一惊，但旋即，高木的心理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似乎眼前这个人，愈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当然，徐天也很吃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酷意纵横高高在上又贵气优雅的高木，居然会半夜爬上自家的高墙。
　　所以锐利过后，取而代之的是错愕、惊讶、古怪，接着是啼笑皆非。
　　高木多少是有些羞恼的，仿佛做了奇怪的事情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可继而又想到，自己爬墙不过是不想打扰到他的家人，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推开窗，钻进了房间，刚一落地，转身又关好了窗。
　　秋夜的风，还是有些清冷。
　　四目交接，言语突然失去意义。
　　他满眼疲惫，但掩饰不住关切担心，即使他已极力隐藏。
　　他目光如水，却疑问之中带着了然，以及淡淡的悸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徐天先垂下了眼眸。
　　“坐吧。”
　　高木依言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徐天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除了必需品，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倒是墙上挂了几幅字画，没有落款，但高木知道，那是徐天的手笔。
　　“你……”才一开口，高木就觉得说不下去。
　　昨晚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天提，是不是又会刺激到他，或许还是等光一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我今天睡了一天了。”徐天突然道。
　　高木一惊。
　　“我昨晚吓到你了？其实没关系的，药很灵的。”
　　徐天只能做如是想，否则高木不会在他醒来前就开始躲他，而之前，高木简直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看他难受。不知怎的，徐天心情有些愉快。
　　“那药……你吃了多久？”
　　徐天想了想，“醒来以后开始吃的。医生说受不了了再吃……也吃得不多的。”
　　继续不知道该说什么，高木只好沉默。
　　“昨晚……我认出你了吗？”
　　答案都写在高木脸上。
　　徐天轻叹，果然以后不能再吃那药了。
　　“开颅手术是怎么回事？”高木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啊……好像是中了枪。”
　　“好像？”高木眯起眼，似乎被徐天的轻描淡写激怒了。
　　“我也是听人家讲的……”徐天很是无辜地望着高木。
　　装可怜就这么顺手！
　　以前就是这样，稍稍对他口气重些，他就用那种无辜又委屈的眼神看他，好像永远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有些人的狡诈其实是天生的吧！
　　高木恶狠狠地瞪着徐天。
　　“天儿啊……”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徐妈妈的声音，紧跟着是上台阶的脚步声。
　　徐天和高木同时一惊。
　　房间里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窗子关了，连跳窗都来不及。
　　看着徐天慌乱的样子，高木一咬牙，直接钻进了徐天的被窝里。
　　来不及反对，房门就被推开了。
　　“天儿，怎么还没睡？”徐妈妈一脸的不赞同。
　　“就要睡了。”徐天努力放松着自己，“妈，你怎么也不睡？”
　　“早睡了一觉了，我起来上厕所看你灯还亮着……你快点好睡了。”不由分说，帮徐天脱了外套，就把他往被窝里按。
　　“我自己来。”徐天连忙乖乖缩进被子里，“妈你去睡吧。”
　　“嗯，你闭上眼睛。”
　　“哦。”
　　灯灭了，然后是徐妈妈离开的脚步声，以及房门锁住的声音。
　　终于，再也听不到一丝动静，徐天轻轻呼出一口气。
　　刚想推身边那人，就觉得身上一重，一个黑影出现在他头上。
　　房间里没有了灯光，很暗，只有窗外高悬的圆月，给了些许光明。
　　这样静谧杳然的月光，跟此刻的徐天，非常相配。
　　高木这样想着，嘴唇轻轻贴上徐天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细细地亲吻着，然后，沿着他挺立的鼻梁，来到他的唇边。
　　徐天仿佛才回过神，一惊之下，本能地想转开脸，但，高木的双手早已牢牢固定住他的脑袋。
　　不同于前次，这个吻却不再冰冷，不再强硬，不再充满攻击性，只是霸道依然，占有欲更甚……情意也愈发浓烈！
　　身下的人从不由自主地反抗到慢慢化作一池春水。
　　高木满意地看着徐天的眼睛，挣扎、迷离、茫然又带着无所适从，如同迷途的羔羊，想让人一把搂紧怀里，事实他也这么做了。
　　他觉得自己从未离他那么近过。
　　“徐天，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还不走？”
　　“我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合过眼，让我睡一会儿。”
　　“你回自己家去睡。”
　　“那儿不是我家……”
　　“……你干什么？！”
　　“脱衣服……”
　　“脱衣服干什么？！”
　　“睡觉啊。”
　　“……”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
　　“还是你想要我干什么？”
　　“滚出去！”
　　“轻声一点，会吵醒母亲大人的。”
　　“……”
　　“放心吧，天亮之前我会离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