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37、三十六

　　直到徐天的身影完全消失，门口的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形都没有丝毫减弱。
　　显然，两人也没有移步的打算。
　　“你怎么知道的？”青木真一第一句就问中了要害。
　　徐天不记得，连光一都被瞒得死死的，高木却知道，这本身就是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也不矫情，高木将手机递了过去。
　　青木真一面色如常地看完，还给了高木。
　　“没有什么想说的？”
　　“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高木冷笑。
　　看他这般神情，青木真一心头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声音依然淡漠。
　　“高木君是真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高木面无表情。
　　“你只是不敢相信。”青木真一直接下了结论，“即使眼睛已经看到了真相，内心却还在抗拒……你不敢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高木冷冷地看着他。
　　“高木君，果然还是个天真的人。”青木真一极认真地点点头，面带了然之色。
　　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徐天身上，“我认识的徐天，本来就是个擅长演戏的人，外表温和无害，却没人能看清他的内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差别只在于，他想不想说。对着天真的高木君，想必他总是满脸纯良无辜吧？”
　　两人撞在一起的目光猝然火花四溅。
　　“你究竟想说什么？”说不清的怒意开始升腾。
　　“可是，他同时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然……你以为木内影佐的罪证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青木真一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挤进了不一样的色彩，只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眼睛瞥过高木依然拿在手上的手机，“酒店那次，第二天我就损失了一份价值两亿的合同；第二次，我一个重要项目的设计方案泄露了出去。”
　　“你竟然没有动手杀他？”高木一个字都不相信。
　　“为什么要杀他？”青木真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他温和儒雅，我却喜欢他狡猾放荡。”
　　高木的身体开始发抖。
　　并不意外别墅二楼窗口出现的人影，那人显然也没有要隐藏踪迹，只是沉默地望着他们。
　　可青木真一知道，那人眼里装的并不是自己，心头滑过一丝苦意，“他的心比钻石还硬呢……”
　　无心之语，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天，你根本没有心！”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如惊雷一般劈过来，将高木生生劈成了两半。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那样想……
　　原来，他也是这样对别人的……
　　高木闭起眼，再也无法伪装，痛苦爬上他的脸，以致于错过了不远处那双满是忧色的眼。
　　而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另一人的眼中。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靠近了几步，青木真一才不紧不慢地说完了下半句，但就这一句话，让高木仅剩的理智彻底消失。
　　“那两段视频，是他自己拍的。”
　　然后，他看见一把黑漆漆的枪顶在了自己的前额上。
　　“你闭嘴！”
　　握枪的手青筋毕露，血红的眼里戾气纵横，他要他的命，没有人会怀疑。
　　青木真一用余光扫过二楼窗口，那个身影不见了……
　　“还有很多，你要看吗？”
　　他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自己竟毫无惧意。
　　紧接着，他又听见一声奇怪的闷响，而几乎同时，高木手里的枪飞了出去。
　　高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二楼窗边站着的人。
　　那人手里，正举着一把枪。

　　徐天捡起高木遗落在地上的两件东西：枪和手机。
　　手机里显然有造成现在这种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
　　“你最好别看。”青木真一站在他身后。
　　仿佛没有听见，徐天点开了视频。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将两段视频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看了一遍。
　　身子猛地一晃，有人从身后扶住了他。
　　徐天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瞬间了无生气。
　　形如槁木，面如死灰。
　　那吓人的样子竟让青木真一许久都不敢说一句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天的声音仿佛从喉咙底里硬生生挤出来似的，带着浓重的倦意，“谁手里有这个视频？”
　　“我，还有……木内影佐。”
　　一点也不意外的答案。
　　“当年的五十七个人，我都一一核对过尸体，的确全死了。你销毁了他们所有的电脑记录，我也核查过。现在看来，也许当时还有其他备份。”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青木真一凝神道：“木内影佐还有一双儿女。”
　　徐天闭起眼，脑中出现了一双欲哭无泪的动人眼眸，轻轻摇了摇头，“明纱不会。”
　　“那另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呢？”如果木内影佐有继承人，亲生儿子应该是第一人选，何况那个从小就被送到海外特殊培养的孩子。
　　徐天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我会去查的，谁在背后搞鬼。”
　　“多谢。”徐天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却出其不意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中计呢？”
　　“嗯？”
　　“就是为了让你们打起来……没有任何好处的，你为什么要中计呢？”
　　青木真一默然。
　　要他怎么告诉徐天呢？那时候，高木走出训练营，选择在东欧重新崛起，势如破竹，咄咄逼人。木内影佐让徐天接近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天。他知道，当时的徐天也知道，可是，谁都没办法阻止。木内影佐看穿了他，徐天身不由己。
　　“你答应我，不要跟高木为敌。”
　　“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心里只有高木。”
　　“……我不在乎。”
　　“别傻了。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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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起往事，青木真一心底阴霾一片。
　　“你该提醒的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
　　“我知道。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徐天神情苦涩，“而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那是他完全没有概念的存在，视频里的自己，那么陌生，那么可怕，可的的确确是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来，他真的彻底放弃过自己。
　　“解释什么？他如果信你，你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他如果不信你，你说什么都没用。”他语气冷硬起来，“可见，他心底根本是不信你的。”
　　徐天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深邃而幽杳。
　　只看得青木真一心中一紧。
　　“求你一件事……不要再出言挑衅他了。”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青木真一抿紧了嘴，“他太容易被挑动了。”
　　“那是因为他在意我……换成是我看到那样的东西，也不会冷静到哪里去。”徐天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晴朗的希望，雪，还会继续下。
　　青木真一的思绪不由自主被拉回三年前，看着那些偷拍的视频，想着被偷盗走的文件，面对木内影佐的讽刺和威胁，他自己又做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跟木内影佐说：“跟你合作可以，把徐天交给我。”
　　木内影佐笑了，笑得他毛骨悚然，就见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望着自己，“可以，不弄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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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一个冷颤，青木真一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绝对不能再想过去。
　　徐天正在跟人通电话，“藤原君，是我……麻烦你今天跟着高木……我知道……他今天情绪不太对，没有带手机……我不太放心……好的，谢谢。”
　　打完电话，徐天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最终的结果，他选择离开你，你会不会考虑来我身边？”
　　徐天摇头，声音很轻很软也很笃定，“不管我记不记得，我心里，只有高木一个人。”
　　亘古不变的答案。
　　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爬上了青木真一的心头。
　　“可是他……”
　　“没关系的，大不了又回到七年前……我知道我喜欢他就行了。”
　　徐天的眼睛好看地弯起来，有点没心没肺，只是眉间的一点郁色，再也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