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14、十四

　　这么一大场折腾下来，徐天没病也得得病，更何况本来就病了。
　　诊断结果是肺炎，徐天老老实实住了一阵子医院，外带每天听母亲不知疲倦的絮絮叨叨。
　　“都这种天气了，你还去游什么泳啊？难怪要生病啊……嗳哟，又不是十七八岁，那时候你去冬泳我说什么了吗？何况你现在……不是毛头小孩了，怎么反而让人操心的啦？”
　　徐天听着有些好笑。
　　也不知铁林和高木是怎么跟母亲瞎编的，反正是说他去游泳着凉了，结果得了肺炎。
　　“还有你那个日本朋友，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非要约你去游泳呢？”
　　“妈，不要说人家了，人家不是已经道过谦了吗？”
　　“是哦，是哦，这个日本人还真懂礼数，跟我起码说过十遍对不起了，还天天工作不做跑来陪你……不过，也幸亏有他，晚上就睡在这里，否则我还真是不放心。”
　　想起那个一板一眼、长得有点凶的高木，徐妈妈也忍不住要夸一夸。人不可貌相啊，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啊，做事倒是挺细心周到的，徐天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打点滴，什么时候要换药，他比护士记得还清楚，这一点真是比一贯毛毛躁躁的铁林好多了。
　　“我要是有女儿呀，女婿也是一定要招这样的人的，一看就是会疼老婆的。”
　　徐天忍不住轻咳起来。
　　“哎哎，怎么又咳，快喝点水。”徐妈妈忙倒了水给徐天。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田丹。
　　徐天的眼神，瞬间温柔起来。
　　“徐家妈妈，你来了啊。”田丹声音轻轻柔柔的，笑起来尤其甜美可爱。
　　“是啊，田医生，你又来看天儿了啊？”徐妈妈很喜欢这个女孩儿，总是琢磨着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嗯。”田丹微笑着转向徐天，“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徐天亦报以微笑，“挺好的。”
　　田丹点点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徐天的脸色，“气色不错，看样子没几天就好出院了。”
　　“那就最好了。医院里真是样样不方便。”徐妈妈忍不住又唠叨。
　　田丹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徐天，惹得徐天眼睛里都升起了问号，这才收回了目光。
　　“那好，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她完全没有替他解惑的意思。
　　“好。”
　　田丹一走，徐妈妈又活络起来，“天儿啊，你说把田医生介绍给你那个日本朋友怎么样？哎，不过你那个日本朋友是做什么的？应该还没结婚吧？”
　　“妈——”徐天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把田丹介绍给铁林？”
　　“你当妈妈是傻子呀？这铁林跟田医生早认识了，要有火花早擦出来了，还要我做介绍？”
　　“好了，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看了看徐天，徐妈妈突然叹了口气，“不操心，操心也不是自己儿子……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儿媳妇是不用想了，孙子更不要想了，只要不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都好。
　　徐天却仿佛没有听见，默默地望着房门口，神游天外。

　　田丹心不在焉地走着，想起几天前徐天被人送来医院时的情景。
　　乍一眼看见高木时，她惊呆了。
　　说真的，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高木了。
　　可是，他偏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
　　也是，徐天在这儿呢，高木还会远吗？以前自己调侃他们两个的话，现在想来，简直如同宿命一般。
　　他们重逢了呢！
　　可田丹不确定，这两个人的重逢究竟预示着怎样的未来。
　　不过显然，震惊的不只有她，还有高木。
　　所以，高木来找她的时候，她没有丝毫意外。
　　他真是变了，那种脱胎换骨似的变化，即使田丹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颠覆地这么彻底。
　　她认识的高木，是如同夏日烈阳般的存在，是热情的，朝气的，窝心的，而不是眼前这个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冷峻男子。
　　“田丹。”他喊她的名字。
　　“高木……先生。”
　　他凝视了她半晌，“徐天失忆了，你不会也失忆了吧？”
　　田丹注意到了他言语间浅浅的怅惘，心不由一软，“阿寅哥哥。”
　　高木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虽然很淡，“一转眼都那么多年了，你都当医生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有十六七岁。”
　　田丹当然记得，那天放学回家，自己家门口就杵着这么高的一根电线杆子。
　　“请问你找谁？”她好奇极了。
　　“啊……”他却突然红了脸，继而开始手足无措，但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我找徐天。”
　　“你找我表哥？我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回来。”
　　“回来了……我跟着他过来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如同蚊子叫。
　　冰雪聪明如田丹，一下子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她唯恐天下不乱地拉起他就往屋子里走，结果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徐天红了耳根的尴尬模样。
　　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女孩，可一转眼，那个女孩似乎也与自己阴阳相隔了。田丹有些自嘲地想着。
　　“舅……你父母好吗？改日去拜访他们。”虽然猜到田鲁宁夫妇不是徐天真正的舅舅舅母，然而早已叫习惯的称呼，一下子竟然难改。高木不曾忘记过那对夫妇，每次去田丹家，总是受到他们亲切的照顾，那对当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他，简直就是莫大的鼓励。
　　“不用了。”无论过了多少年，一想起父母，田丹眼底的哀伤想藏也藏不住，“他们已经过世了。”
　　高木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田丹毫不避讳，直视着高木，“他们是被木内影佐杀死的，当着徐天的面。”
　　“为什么？难道他发现了……”
　　田丹默认。
　　“对不起，我不该再问的。”
　　“没关系。反正，徐天已经替他们报了仇。”田丹淡淡道。
　　高木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他亲手……杀了影佐？”
　　可是为什么？他看过警方公布的那些罪证，完全可以直接判他死罪。
　　田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他这次生病跟你有关吗？”
　　“是我的疏忽。”高木也不揭穿，只是顺着她的话走，他明白，她的有所顾虑。
　　“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们的重逢对他而言，是好？是坏？”田丹低语。
　　不管好与不好，高木知道，他都不可能放开他，所以，未来的命运就让他们一起承担吧。
　　“田丹，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嗯？”
　　“你觉得我会伤害他吗？”
　　“不会。”田丹果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她瞥了他一眼，飞快地又接了一句，“就像我坚信他不会伤害你一样。”
　　“谢谢你，田丹。”高木由衷地感谢田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