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齐*

12、十二

　　午夜十二点刚过，一身戎装的刑侦大队队员悄悄包围了锦绣山庄的某栋别墅。
　　别墅里，灯敞亮着，隐约传出人声，偶尔还有人出来晃荡，显然还是有所防备。
　　不过，人基本上集中在一楼，二楼全是遮光窗帘，什么都看不到。
　　“让大家尽量隐蔽，行动尽可能不要影响到其他住户。”铁林一边交代注意事项，一边开始布置营救方案，“首先，我们得确定人质安全，待会儿……”
　　“队长，你看！”
　　铁林一抬眼，就见一道身影借着别墅后墙防盗围栏的力，瞬间翻上了二楼的后阳台，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猛一个回头，铁林手指直戳不远处警车前的麻杆，不敢破口大骂，但脸上的怒意一分未少。
　　“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他尽可能压低着嗓音。
　　麻杆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我没看见他出去……"
　　铁林低声又骂了一句，果断道：“你们等我信号！”
　　转身朝那道人影消失地方攀爬了上去。

　　如果不是床上躺着的人质动静实在太大，打牌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人也未必注意得到他的异样。
　　只见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无可抑制地抽搐着，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做着最后的挣扎，本来紧闭的眼睛开始无意识地往上翻，明显的出气多进气少……
　　两人甩下手里的牌，迅速凑到那人跟前。
　　“哥，我看着像羊癫疯啊……”
　　“……是有点像。”
　　“怎、怎么办？”黄毛有点慌。
　　胖子脸色也好不了多少，“问问八哥吧，死了我们可担不起。”
　　两人正商量着，毫无预兆地，那眼看着快要断气的人，突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眼睛一睁，幽幽地冒着奇异的光，乍一看是空洞，再一看却更像黑洞。
　　瞬间就吓傻了两人，张大了嘴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要大叫出口的前一秒，只听“啪”地一声过后，两人头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彻底人事不省。
　　徐天拿掉嘴里的布，重重地喘着气，发抖的双手上血痕交错。
　　他的眼神很奇怪，一会儿跌宕，一会儿离乱，一会儿幽杳，一会儿黯然，一会儿决绝……然而下一刻，那双眼倏然紧闭，陷入绝境。
　　徐天双手抱住脑袋，倒在床上，又开始抽搐，他身后的床垫上，赫然如野兽撕咬过一般。
　　他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大约是他仅剩的清明。
　　突然间，他张开眼，目光如刀，仿佛再顾不得其他，发狠似的扯脚上的绳子，绳子应声断裂，仿佛纸糊似的。
　　他踉踉跄跄冲进浴室，反锁了门。

　　铁林轻而易举进了别墅，原因无他，有人直接给他开了门。
　　那人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用手势示意他检查右边两间房，自己就跑向了另一头。
　　二楼一共四间房，左右各二，很平均。
　　铁林恨不得揪住他问，你怎么肯定人质在二楼，难道不是最应该在地下室或者储藏室？！
　　可惜那人不给他机会。
　　眼见他闪身进了一间房，铁林也只得咬着牙钻进了另一间房。
　　意外的顺利，因为门没锁，当然，里面什么都没发现，根本没有人。
　　他赶紧退出来，正要探查隔壁那间，却发现对面那间灯光大亮，门也毫无防备地敞开着。
　　铁林吓了一跳，刚飞奔到门口，结果下一刻更是吓了个心脏病突发。
　　“碰——”
　　铁林眼睁睁地看着高木一脚踹开了房间里面的一扇门，那声响，足以引来楼下的人。
　　疯子！铁林简直咬牙切齿。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闪身进屋，反身落锁，拖得一时是一时。
　　然而，再一抬眼铁林就明白高木为什么那么做了。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显然是被人打晕的。
　　凌乱不堪的床，点点猩红，断裂的绳子，血迹斑斑。
　　徐天！

　　高木一眼看见房间里的情形，刹那间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如果不是忍无可忍，以徐天的性格，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
　　他病发了！
　　要不是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水流声，高木差点以为徐天已经逃出生天了。
　　高木本能地靠近浴室，轻轻转动门把手。
　　浴室的门反锁着。
　　他心中一动，瞳孔猛然收缩，再不做他想，飞起一脚果断踢开了那道门。
　　即使高木推断力一流想象力一流，冲进门之前他尚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话，等到真正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时，高木疯了！
　　洗手台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浴缸里的水龙头，同样哗哗地流着水。
　　那满满一缸的水里，浸没着一个人。
　　他一动不动，沉寂在水下，无声无息。
　　如同一具尸体。
　　高木魂飞魄散。

　　铁林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高木把徐天从浴缸里抱出来。
　　颤抖着手，苍白着脸，抱着仿佛生机已断的徐天。
　　“天哥……”铁林喃喃唤了一声，腿一软，手死死抓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体。
　　徐天的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轻轻滑落的水珠更衬得他的肤色白皙如雪，那么不真实，虚幻的感觉让高木即使这么抱着他，也觉得自己只是抱着一团空气。
　　高木轻抚着徐天的脸颊，低低地喊他的名字，心底的恐惧竟让他不敢在第一时间去确定他的生死。
　　幸而下一刻，徐天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水。
　　铁林啪地跌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终于能呼吸了。
　　高木紧紧拥住徐天，脸紧贴着他的，眼角刹那闪出湿意。
　　一瞬地狱，一瞬天堂，两人的心脏都有些无法负荷。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开始砸门。
　　“册那……"
　　卷起袖子，铁林竟然笔直朝门那边冲了过去，似乎早已忘了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他的命令。

　　高木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一切，理智终于回到他身上。
　　他在徐天身上翻找着，但一无所获。
　　“药呢？！”再开口时，竟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徐天睫毛轻颤，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吃……"
　　“徐天，你不要命了！”高木几乎是在怒吼。
　　徐天却似乎没有察觉他的怒意，嘴里吐出的话语如梦呓一般，脸上竟也是梦幻一般的笑容，刹那间迸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含糊，以致于高木一点都没听清。
　　徐天却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默而忧伤。
　　然后，高木在徐天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