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数据囚徒》时千夏

42、揭露

　　顾西诺挡在了病房的入口处，目光冷冽地盯着床头边的时宛晴。
　　她迅速地拾取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握在身前，用以警告步步前行的顾西诺，可依旧禁不住单薄的身躯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顾西诺扫了一眼床上的顾潼，她依旧是那副安详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异样。可时宛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宛晴趁着他目光移开的瞬间，拔腿就往外跑，试图撞开他以夺得逃出的先机。可她低估了顾西诺身为调查官的敏捷身手，他不仅有着极强的数据分析能力，更是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面对国际的罪犯，光用脑力是不够的，NSB是一支栽培精英调查官的组织，像顾西诺这样出众的成员比比皆是。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顾西诺就从后方反手将时宛晴制服在墙壁，并击落她手中的玻璃碎片，以防止她伤害自己。
　　时宛晴吃痛地发出闷哼，眼角都溢出了泪珠。
　　“你……很害怕？”
　　犹在挣扎的时宛晴没料想到顾西诺开口的一句话竟是这个，不由得一怔，都忘了要发出求救。顾西诺的大掌迅即捂住了她的嘴，她开始惊慌地呜呜叫道，手脚的挣扎越加激烈。顾西诺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游戏里那性格刚烈的路惟，随即坏心眼地在她耳畔低声恐吓道：“你如果再做多余的挣扎，我可能会拧断你的手。”
　　果然，时宛晴乖乖地闭嘴，手脚也停下挣扎。她的配合，令顾西诺不由地轻笑了起来，那眉眼与眸中的笑意，竟令时宛晴晃了晃神。
　　兴许之前一直在害怕，她才没有认真看过这个男人。他身材高挑，像天生的衣架子，严谨死板的黑色西装，却被他穿出了绅士的矜雅。眼眸中的戏谑，像极了她认识的那个人。
　　费恩。
　　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竟然下意识地疼痛起来。时宛晴咬了咬唇，想要躲避掉他试探般的目光。
　　不是已经决定离开GEO了吗，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到底有没有危机立场，她现在正在被一个人很有可能危及自己性命的男人挟持！面前这个男人，即便有着一张无害的俊朗长相，却每次两人碰面，他都会将她视同死敌。而她那份恐惧，仿佛就埋藏在骨子里，没有来由地害怕。
　　她警惕地盯着顾西诺，不敢轻举妄动，尤其在见识过他的伸手后，他真的有可能言出必行。
　　“有这份警惕心是好事，不过你不用害怕，现在的我没有立场逮捕你。”顾西诺松开了她的手，并没有进一步举动。
　　他对时宛晴出示了自己的调查官证件，全息界面中是他所属NSB的组织信息，时宛晴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顾西诺，这个男人竟然是NSB的调查官。
　　“为什么？”时宛晴不解地问，仿佛在为自己叫屈，“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你之前要那样追捕我？”
　　然而，顾西诺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右臂上。时宛晴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竟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手臂，即便长袖早已将肌肤覆盖，却在他的目光下如同袒露般毫无安全感。
　　他的目光叫她畏惧，也令她无地自容。
　　手臂上的编码，一直是她自卑的地方，那种被看透一切的感觉，令她十分难堪。
　　“你很想知道？”
　　“当然！你每次那样对我穷追不舍，我很无辜好不好？”发现自己情绪太激动，时宛晴的气势又减弱了不少。
　　面前的男人，不是可以轻易沟通的类型。和他共处一个空间，他的不言不语都令人倍感压力。时宛晴猜测手臂上的编码，并非如母亲说的那样只是出生编号，很有可能与她的过去有关。
　　就在这个节骨眼间，门外传来医护小姐的声音：“顾先生，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这里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糟了！时宛晴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就是她擅自闯入这个女孩的病房，她理亏在先，也拿不出自己是家属或朋友的证据。难道指望这个男人帮她蒙混过关吗？
　　“刚才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花瓶，没什么事。”顾西诺礼貌地解释着，其大度从容之姿，令医护小姐微微地红了脸。
　　“这样啊，但希望你们小两口尽量控制一下音量，会影响到病人休息的。”
　　小两口？！这位医护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时宛晴一下就被这调侃的字眼惹得满脸通红，她本想抗议，胡乱飞舞的小手却被一只大掌包裹住往前一带。
　　“抱歉，我们这就出去解决私人问题。”顾西诺不打算解释，任由对方误会。他径自牵着时宛晴往外走，一直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时宛晴看着十指紧扣的两手，心里鼓噪不安，那还是她第一次被别的男人牵手。虚拟世界里，第一个扰乱她芳心的是费恩，而现实这份宁静也注定要被扰乱吗？
　　也许，只是她把费恩的事情代入太深，所以才会在看到他与费恩相似的小细节时，开始胡思乱想。
　　现实，这张冷酷的脸庞却没有费恩对她独有的宠溺。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说不出口的失落。或许是她沮丧的神色太明显，顾西诺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啪一声，顾西诺将她摔入了副驾驶座，并且将车门紧锁。
　　“喂，你干嘛？放我出去！”时宛晴打不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敲着玻璃车窗，对门外的男人恼怒地指控。顾西诺只是微微扬起薄唇，不打算做任何解释，时宛晴唯有爬到主驾驶座的方向扭动车门开关，却依旧白费功夫。
　　没有顾西诺的终端许可，她根本没有办法从车内逃出，更别试图从主驾驶座操作驾驶。在这个一切与终端紧密相连的世代，要窃走终端设备控制的机器岂是易事，如果没有终端的许可，那也形同一块废铁。
　　直到坏心眼的男人在主驾驶座就坐后，他开启引擎，一股脑地将车子开往了7区巷尾酒吧。与来的时候不同，他的心情似乎有些微妙的改变。
　　到达目的地后，顾西诺迈开长腿绕到了副驾驶座前，绅士地为她开启车门。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时宛晴没好气地瞪向他。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她穷追不舍只是因为职责所在，那么现在他拐带她到了这片荒凉之地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会单纯地以为那是一个调查官所作出的举动。
　　“待会你就知道了。”顾西诺丝毫不怜惜，将她粗鲁地拖出副驾驶座。然后一路牵着她走进了前方的酒吧。
　　时宛晴并不知道自己身处7区，她生活在12区那种繁华且科技感极强的大都会，从未见过像这里那样古旧质朴的地方。原本心中还怀揣着不安，当下却被好奇心所取代。
　　在所有城市都普及全息装潢的时候，没想到这里竟有着最原始的房屋装潢，一切装饰都并非依赖全息投影而成，而是能触摸到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吧台右侧笨重的唱片机，正播放着怀旧音乐，为这两个不速之客徒增不少温情。华纳德在入秋以后，无人7区更是荒凉，除了像顾西诺这种偶尔来的客人，平日几乎只有老板一人。
　　“顾西诺，怎么有空来？”酒吧老板是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时宛晴，不禁笑道，“今天不是美女警官，换人了？”
　　一句调侃，却透露了不少作风问题。很快顾西诺就赚到了一双来自时宛晴的鄙视眼神，她甚至嫌弃地挣脱手，径自地坐上了吧台椅子。
　　“要喝点什么，小妹妹？”老板放下酒杯，问道。
　　时宛晴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不小了，已经是大学生了。我要……”
　　这时候，顾西诺在她身旁落座，谈谈地说道：“给我一杯苏维翁白。”然后有意无意地扫了身旁的女人一眼，代她下单：“给她一杯橙汁吧。”
　　果汁与葡萄酒的强烈对比，简直就有损尊严。可她又无从反驳，她确实不懂得喝酒，可她断然是无法诚心接受他的体贴之举。
　　浓烈的酒液滑入喉间，热辣的感触在腹中蔓延。顾西诺握着酒杯的长指修长白皙，看不出这种人竟有如此蛮力与各种高智商罪犯周旋。
　　时宛晴握着杯沿，轻啜一口果汁，垂着眼，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任凭时间流逝。直到不经意的一瞥，时宛晴看到了顾西诺脸颊上一条淡淡的伤痕，看来愈合有一段时间。她立马就想了两人第一次碰面的雨夜，她失控地划伤了顾西诺的脸。
　　心中隐隐有些内疚情绪，她在开口与否的问题上天人交战了一番，终究还是没能直率地道出歉意。
　　顾西诺斜睨了她一眼，放下酒杯后，朝她伸去长臂。时宛晴害怕地紧闭着双眼，然而顾西诺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长臂又唐突地落在她的椅背上，只是将身子靠近了她一些。
　　他忍俊不禁地道：“怎么现实里，你就这么胆小呢？”
　　“什么？”时宛晴听到不理解的调侃，猛地睁开眼，只见一张显露着揶揄笑意的脸庞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她一下又不争气地红了脸。
　　“没什么。”顾西诺收敛起笑容，招手让老板又给他斟满酒杯。
　　她恼羞成怒地说：“莫名其妙。”
　　“你的母亲袁洛岚，一直都就职在帝森集团，你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令时宛晴也不禁提高了警惕，她凝望向身旁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是又怎样？海勒医院是帝森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众所周知的吧。”
　　“那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从事什么研究吧。”顾西诺森冷的眸子再一次将她深深揪住，难以压抑的惧意又从心底深处迸发。
　　“脑部研究。这是现在热门的研究课题，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质疑我母亲的工作。”
　　“帝森一直在致力研究灵魂数字化技术，这项脑部研究，试图分离意识与人体，为意识共存创造一个新型世界。但这项研究以来，却造成了难以估计的灾难。五年前的塔纳事件并非一起单纯的事故，那只是推动这系列丧心病狂实验的导火索。”
　　顾西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痛恨与憎恶，即便他不表现出来，时宛晴已然从他紧握的拳头感受到了隐忍的愤慨。案上的大掌仿佛掐住了生命的一角，既沉重，又疼痛，指尖似要深陷入血肉模糊的掌面中，以此麻木心口终年不愈的伤痛。
　　“你见到顾潼了吗？就是病房里的那个女孩。”
　　时宛晴点了点头，斟酌着如何解释自己闯入病房的原因，最终还是坦言道：“我……听说顾潼学姐就在学校的附属医院，所以就想来看望她。她是我们华纳德的天才，却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很不解。我想帮助她……”
　　“帮助她？”顾西诺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讽刺道，“连她这个被誉为卢卡斯继承人的天才，都选择逃避世界，你又打算用什么唤醒她？她陷入意识不明并不是意外，而是她放纵自己在这场疯狂的实验中以身试法。而你的母亲，所做的研究就和顾潼的目的一样，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陷入不幸！”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时宛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仿佛信仰被动摇。
　　“你还不相信吗？”顾西诺似乎有些微醺，但他意识仍旧清醒，他知道如果说得太多，或许会把时宛晴的精神世界击溃得四分五裂。
　　可他呢？他想要的救赎从来都只是将自己逼入绝境。
　　他伸手覆盖在时宛晴的右手臂上，心脏尖锐地疼痛，仿佛要将自己撕裂开。
　　“你就是塔纳曾经的活体实验，编码C-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