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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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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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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出租车还在环湖快速道路上头,蒋轩就突然喊出声,“快停车!”他指着前面公路的柏油便道打手势,“快从那里下来。”说着打开车门,两步走到路边,长腿一迈就跨出了公路旁边的护栏,顺着斜坡一直往湖边滑下去。
冉泽之紧张地喊,“你腿上有伤!”但蒋轩穿着灰色衬衫的身影已经顺着地势快速滑下去,很快就不见踪影。他连忙催促,“师傅,快开到湖边去!”
“行!”
被蒋轩这样提醒,钟德晋也打起了精神。他打开了木盒,捞起原先用夹炼袋装好的白米,紧紧地撺了一把,牢牢握在手里,又吩咐冉泽之,“泽之,把你的外套脱下来,一会你见了火就打。不管是纸钱还是香烛,只要不是我点的,你见了就打,用衣服扑熄,越快越好。”
“是。”
出租车司机闻言,也开始脱外套。
蒋轩用手指着,看起来倒不觉得远,但当出租车转过了两个大弯,终于开下了便道,绕到湖边的时候,蒋轩都已经下车五分钟了。
冉泽之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瞥见蒋轩跟另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人影扭打在一起,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本想立刻奔到蒋轩身边,但转念又想,就凭钟大荒那个外干中也干的体格,就算八个一起上也打不赢身手俐落的蒋轩,更何况钟德晋也正朝他们两人赶过去,便跟着那名热心的出租车司机一起拎着外套,联手将旁边的纸钱堆先扑灭了……钟大荒燃起了两堆纸钱堆,火势并不小,在细雨中也不熄灭,只是烟气很重。
扑灭了纸钱堆后,冉泽之正眯着眼睛找火堆,突然听见钟德晋的声音。
“你这不肖子!混帐!你做了什么?”
冉泽之吃了一惊,回头望过去。只见钟大荒狼狈地趴在地上,两手都被蒋轩反剪在身后。应该已大获全胜的蒋轩却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上。
钟德晋蹲在蒋轩身边,神情很严肃。
“钟师父?”
钟德晋没有回答,伸手把蒋轩拖到旁边去。冉泽之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名热心的出租车司机却已经上前,接手将钟大荒继续按在地上,照蒋轩原先的手势制住了他。
冉泽之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伸脚一踢,结结实实踢在钟大荒身上,“你这下流的家伙!”
钟大荒艰难地转过头来。他被蒋轩按在地上,一头一脸的泥,狼狈不堪,语气却非常柔和,他对冉泽之笑了一笑,“你别怪我,泽之。我见了你第一眼就管不住自己了。”
“你对蒋轩做了什么?”
他再度阴恻恻地笑起来,“我放鬼咬了他。”
“妈呀!”那个出租车司机吃了一惊,连忙松手退后,“你们这……还能放鬼咬人?”
“不要紧,”钟德晋扬声开口,“怕的话,你回车上去等着,万事有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再到妖潭找我。我钟德晋的道坛在妖潭也小有名气,给你除秽祈福,分文不收。”
冉泽之连忙答应,“我们不会让这家伙害你的,师傅,你别担心。”他打开皮夹,拿了七、八张大钞给出租车司机,“这钱你拿去,打个牙祭喝点酒,就当压惊吧……对不起了,师傅,害得你做个生意,大晚上的被吓了一跳。”
“你太客气了。”他接过了钱,指着自己的出租车,“我回车上等你们。”
那个出租车司机回到了车上以后,冉泽之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远远地望着蒋轩。钟德晋在细雨中点燃了一小叠符纸,小心护着火苗慢慢变旺,又用那叠黄色的符纸在蒋轩脸上打着圈,神情严肃。
钟大荒的声音冷不防响起来。
“舍不得?”
冉泽之低声开口,“蒋轩要是有事,我饶不了你。”
“我也舍不得他有事……那孩子长得真好看,骨肉匀称、潇洒英挺,可他远远及不上你。他最近给人开过苞了吧?”钟大荒的话要是写成文字,冉泽之还能看懂。但日常生活中极少听见这些下流的词汇,他一时茫然,看着钟大荒脸上又浮起那种淫邪的笑,“看样子是你给他开的……蒋轩看起来也超过二十五岁了,过了二十五岁才给男人睡过,下……”
“闭上你的嘴!”冉泽之胀红了脸,穿着球鞋的脚又踢在钟大荒脸上,“不要脸!”
“你能做我还不能说了?”
钟德晋远远开了口,“泽之,你别理他……也别跟那个下流的畜生说话。”
冉泽之答应了一声,又忍不住追问,“钟师父,你的儿子放鬼咬蒋轩,蒋轩会不会出事?”
“蒋轩才刚被鬼咬,我马上替他除秽,没有拖延,不会有事。”
“知道了。”冉泽之不敢再打扰钟德晋,低头又瞪了趴在原地的钟大荒一眼。
钟大荒翻了个身……冉泽之也不知道蒋轩是怎么动手修理他的,他脸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鼻子都打出血来了。而这张又是血又是泥的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你心疼他?”
“关你什么事?”冉泽之低声恐吓,“你敢动我,他会让你好看。敢动他,我会让你比死还难看一百倍。”
钟大荒轻笑起来,“我本来就没有你们好看。”冉泽之下定决心不跟他斗口,理也不理。钟大荒也不在乎,神情看起来很恍惚,“我玩鬼,我知道早晚会出事。可没关系,我是心甘情愿的……你看我几岁?”
冉泽之瞥了他那张干瘦的脸一眼,没答话,心里猜他大概五十多岁左右。
“呵呵……我生肖属龙,虚岁三十九岁。”
冉泽之吃了一惊。蒋轩也属龙,虚岁二十七……这个人只不过比蒋轩大了十二岁,外表看起来却这么衰老,要当蒋轩的爹绰绰有余。
“未老先衰,是吧?”钟大荒低低地笑着,“要是你来魇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折阳寿就折阳寿好了,能在你身上快活一次,我死也……”
“不要脸!”冉泽之没有听完,又骂了一声,小步奔到蒋轩跟钟德晋身边去。
◇
蒋轩勉强开口,“我没事。”伸手握住了冉泽之的手,觉得倦意袭来,轻轻闭上了眼睛。冉泽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似乎开口跟钟德晋对谈了几句。
他本来完全不迷信,对一切鬼神之说的看法跟席浩文没什么两样。但在车祸后的第七天夜里,他亲眼目睹了站在床边怨毒地瞪着他的那个冉泽之……
不会错,当时他离那个全身湿漉漉的冉泽之那么近,鼻端几乎能闻得到湖水的味道,而那种周身汗毛竖起来、阴风惨惨的感觉,就跟现在差不多。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钟德晋左手正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右手则拿着一把木剑比划着。
周围的空气似乎停止流动,只剩某些冰冷的东西正飘忽地移动着。
冉泽之就坐在他身边,左手跟他相握,两眼紧闭,看起来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蒋轩原想开口,四周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生怕影响到钟德晋的‘作法’程序,他一时不敢妄动。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周围快速移动着,他却看不到任何实体……冉泽之的手心冰凉,身子微微颤动着,看来怕极了,只是勉强硬挺着。
钟德晋缓缓举起手上的木剑,用柄轻轻地在冉泽之头上敲了三下,随即念起咒语,“拜请祖师爷圣驾,弟子钟德晋,奉祖师圣名收魂归魄,收弟子冉泽之魂魄回。备办魂衫魂米,拜请列位尊神助吾收魂……”他念得很轻,速度又快,词汇也都不是日常能听得见的普通词汇,蒋轩只能听个大概。
冉泽之的呼吸突然变得很粗重。
只听见钟德晋用疑问的语气说了一句什么,又倒转剑柄在冉泽之脸上轻轻划了个半圆不方的奇怪图形,紧接着,他突然用极响亮的声音喝了一声,左手捏着的符纸也同时在眨眼间燃烧了起来,火光快速地在冉泽之脸上绕了一圈,随即熄灭掉。
“行了!”
冉泽之蓦地哼了一声,往后就倒,蒋轩差点来不及伸手挽住他。
“泽之?”
冉泽之怔怔地望着他,被雨打湿的脸一片茫然,神色说不出的迷惘。
◇
三人收拾妥当,撇下了钟大荒启程回妖潭。出租车上,钟德晋一直低头思考,冷不防提出了怪异的问题。
“先前,你们都说泽之的生魂会现形,可是刚刚那魂太凝聚了……泽之神智很清楚,也没有精神错乱,照理说不该掉这么多魂,我以为湖边的魂魄只有一点点。留在湖边的魂魄被我那个不肖子聚成精魂……可以现形的那种程度,连我都见到了。除非他修行有年,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强的魂魄。难道会是认错人?”
“魂魄太……大?”冉泽之满腹疑团,“这跟认错人有什么关系?”
“除非那魂不是你的。但不可能,我明明亲眼见到……那魂魄的容貌跟你一模一样。”
蒋轩很不高兴,“不会认错的。”
“那就好。”钟德晋解释,“我们到得太晚,湖边被凝聚的魂魄已经享用过大荒做的功德跟香烛纸钱,我只好把魂魄打散,免得那魂魄从此被大荒驱使……”
“你打散了,他会不会再重新凝聚?”
“打散了的魂魄,我招了一小部分回到泽之的身体里,已经不全,当然不至于再受到他羁勒……除非他又招了什么,也不至于让他的性情变回来。”
冉泽之按着心口,“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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