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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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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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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泽之在阳台抽了一根烟,提着洗衣篮回屋里的时候,看见篮底有个深色的小东西,圆圆的。他走进他们的卧室,低着头确认那东西是不是硬币。
那枚硬币还在篮底滑动。
冉泽之在门边放下洗衣篮,俯身从篮底拾起那枚硬币,突然全身一冷。
他抬起头。
“蒋轩!”
冉泽之低声叫起来的时候,蒋轩正两手拿着浴巾,怔怔地站在床沿,想把面前那个可怕的东西用那条浴巾包住。
“蒋轩,你在做什么?”冉泽之心里骇异已极,只想夺门而出。但看着蒋轩张开双臂,就快抱住那个东西,他反而脸色苍白地往前踏了一步,“蒋轩你退后!别、别靠近那个东西!”
蒋轩一时茫然,抬头望着他面前的两个冉泽之。
冉泽之一心只想冲到客厅去,把那条覆盖在镇宅铜镜上的毛巾拿起来,却朝着蒋轩的方向伸出了他的手。他是想把蒋轩拉开,但那怪东西猛然一个转身,朝着他直扑过来。
“泽之!”
他在叫哪一个?
冉泽之无暇细想这问题,蹲低身子往前跑,想从那个怪东西身侧冲到蒋轩身边,但他才刚刚踏了小半步,受了伤的腰后立时就剧痛了起来。强烈的疼痛使得他全身一僵,他跪倒在地,觉得什么冰凉可怖的东西一下攻击了他身体各处,四肢百骸、头颈肩膀。
他使尽全身力气叫起来,“快跑!”
冉泽之全身渐渐僵冷,感到什么东西缠绕住他的身体。
“蒋轩,快跑……”
◇
他怀里有个硬硬的东西。
“唔……”
“泽之?”蒋轩的声音从他脑袋后面传来,“你没事吧?”
冉泽之眨眨眼睛,“我们是在……车上?”
“对,我们上妖潭。”
出租车司机回过头来,“人醒啦?别怕,就快到妖潭了。”车身慢慢地转了个弯,行驶又恢复了平稳,“是突然撞邪了吧?”
可能是不想吓到无关的人,蒋轩暧昧不明地应了一声,“哎。”
“刚刚这位先生突然冲出来拦车,我也给吓了一跳。冷不防看成一个腰里长出手脚的怪物,原来怀里还抱着个人呢。”他从后照镜里瞥了两人一眼,“你们是最近很时髦的那种同性恋吧?”
“麻烦你专心开车。”蒋轩冷冷地回了一句,语气不善。冉泽之拍了拍他的手背,突然瞥见自己手上的异状。蒋轩低声安慰他,“别怕。刚才你昏过去了,我把钟师父的铜镜放在你怀里,抱着你就冲出家门……那时跑得太急,鞋也没穿、钥匙跟皮夹都没带……”
“那你……”
“后来我大着胆子又把你抱回去拿钱……大概是这面铜镜的关系,什么异状都没有。看来,只要有这面铜镜在,不会有事。”
冉泽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没有答话。
“泽之,你别怕。”蒋轩犹豫了片刻,“一会你自己也会看见……”
“脸上也有?”
蒋轩轻轻抚着冉泽之手背上怵目惊心的红痕,“全身都有。”
冉泽之沉默了一会,自己撑着身子在汽车后座慢慢坐稳,挺起身子……原先他怀里抱着铜镜,而蒋轩抱着他。蒋轩让了些位置给他,把一只帆布后背包放到自己腿上。
冉泽之伸手一摸,“是装铜镜的木盒?”
“嗯,还有你旧的那套睡衣……还有一把伞。”
“居然连伞都记得带。”
蒋轩低叹了一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浑身湿淋淋的样子。”
◇
雨势始终不大,却一直下个不停,斜斜的雨丝弄得一切光线都雾濛濛的。时间其实还早,晚上的八点半的大街相当热闹,但那些光线总透着一种不真切的距离。上了妖潭,沿路上几间小庙的灯火都相当黯淡,在漆黑的外围环境下,那些光线反而显得温暖。
蒋轩先下了车,打开了伞替冉泽之撑着。他抱着铜镜下车,藉着祅坛门口那两盏灯笼的光线抬头望着蒋轩的脸,“你没事吧?”又拉起他的袖子检查。
“我?我没事。”
冉泽之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又拉高了衣袖检视自己的手臂。
那伤势看起来像是挨了揍。
“没想到……竟然被鬼打了。”
“不会有事的,泽之,我们去请教钟师父……他一定肯帮你的。”
冉泽之还没有回答,祅坛的院门里就传来应答的声音,“一定会帮的。”那声音不是钟德晋苍老的嗓音,“你那么好看,他一定很喜欢你。”
说话的那个人年纪也不轻了,看起来大约五十出头,脸色白中带青,双颊凹损,眼睛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宛如刚刚大病过一场……脸上的神色很轻浮。
蒋轩想起钟德晋说过的‘天生好色、男女皆猎’还‘亵渎神灵,遭到了天谴’的儿子,下意识地生出了警觉心。他踏了一步,从冉泽之身侧探出身子,勉强对那个中年人挤出笑容,“我们没有事先约定过,钟师父也不知道我们这时候过来……他不在吗?”说着移动身子,不动声色地把冉泽之护在自己身后,“真是不巧……”
那个人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冉泽之不放,直到蒋轩用身子将冉泽之遮住,他才终于移动了视线,很不耐烦地抬起眼睛,随后他紧紧注视着蒋轩的脸……又是同样的眼神。
蒋轩觉得自己好像被饕客紧盯着的一块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钟师父不在的话,”蒋轩有点不高兴,“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你们刚刚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吧?”
“是的。不过时间也太晚了,我们不方便打扰……”
“他刚刚被鬼掐了哦!”那个人笑着朝他们走过来,“就这样放着不管,对身体很不好,很容易招来更不干净的东西……”
冉泽之淡淡地答了一句,“不要紧,我们明天再来。”手却紧张地抓住了蒋轩的衬衫。
“大荒!”钟德晋急急从庙门走出来,朝蒋轩与冉泽之点了点头,脸上有歉然的神色,但没有对他们说什么,反而冲着那个中年人斥喝,“这么晚了,你待在这里做什么?经都抄好了?”
那个中年人轻蔑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斜过眼角朝蒋轩跟冉泽之的方向瞟了一眼,勾起嘴角做了一个十足邪气的表情,“就说两句话,有什么关系?”
钟德晋气得脸色发青,“给我进去!”
那中年人朝仍怔怔地站在原地的两人一笑,嘴唇动了动,表情诡异,施施然进了庙门。
庙门口的三个人都古怪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气氛尴尬。
冉泽之估摸着刚刚那个中年人大概已经走进了小庙的内堂,才小声地对钟德晋打招呼。
“钟师父。”
钟德晋长叹了一声,“你们进来吧。”说着转身走进小庙,点亮了前殿的灯火。
冉泽之握住蒋轩的手,“还要进去吗?”
“钟师父在,应该没关系吧?”
“蒋轩,刚刚那个人进去之前……”
“你是说那个表情?”
“他在用唇语说话。”冉泽之神色很不高兴,“他说‘要玩玩吗?我一见你就想试试’,而且是对着我说的。”
蒋轩安静了几秒,“走,我们进去。”
◇
“钟师父,刚刚那是令郎?”
“……是。那是我的儿子钟大荒。”钟德晋的神色歉然,“我知道这孩子的脾气,他一定对你们有些难堪下贱的举动……骚扰你们了。对不起。”
冉泽之微微一笑,“钟师父,不要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事情。”
“是的,”蒋轩接口,“钟师父不用道歉。不过,令郎……请恕我问得直接,令郎没有做过什么违反法律的事情吗?”
“法律……这倒是没有。”钟德晋很坦承地回答,“不违反法律但天人不容的事,倒是泯灭良心做了不少。我中年得子,太过宠溺,是我没有教好他……蒋先生,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不会让我那个不肖子再做什么坏事。”
“是吗?”
“蒋先生,我很喜欢泽之这个孩子。泽之长得讨人喜欢,心地又温厚纯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泽之的……哪怕是我自己的儿子。这点做父亲的本分,我还办得到。”
“钟师父,你言重了。”蒋轩勉强扯了个微笑,虽然有些僵硬,“这种……”
“钟师父,”冉泽之突然插口,“我会照顾自己的。令郎心性不太好,我避着他就是了。你不用自责……我看得出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
钟德晋笑起来,“我只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把你这孩子吓坏了。”
“不会啦,钟师父。”冉泽之有些害臊,“反正我一直跟蒋轩在一起。”
◇
钟德晋带着冉泽之跟蒋轩参拜了殿上的赤松子,用线香跟燃着的纸钱为他们简单进行了除秽避邪的仪式,十分虔诚地为两人默默祝祷。接着,他让两人进了小庙内堂的小厢房,用烧化了的符箓纸灰泡了一碗水,用那符水为冉泽之慢慢擦拭身上被‘鬼’捏伤的红痕。
“先睡吧。”做完整套的手续,钟德晋看起来也相当疲累。他拿了一条毛毯给冉泽之,“夜里的山上有点凉,你们先休息一晚。今天晚上没有别的事要办吧?”
蒋轩反问,“明天早上请钟师父到湖边去一趟,行吗?”
“照你所说,车祸是凌晨四点半发生的,那得凌晨去才有用。”钟德晋脸色犹豫,“我也不知道泽之的生魂会这么凶厉,这事不能再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