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有专攻》拾豆衫

30、突变

　　持利器的手平稳有力，眼里虽然流露出对古寻那声警告的诧异，气息却完全没有被打乱。看得出来，来者非善类。

　　男子身形魁梧修长，全身健硕的肌肉隐隐可见，一双金色的瞳色尤为引人注目，与之相衬的是一头桀骜的金色长发……

　　“你很在乎他？”金瞳男子斜勾起嘴角，俊美的脸庞透出一股邪气，接着又拖长语气道，“那么，便拿你要带走的仙器来换，如何？”

　　古寻冷笑一声，平时收起来的气势在此刻悉数爆发，不知何时由黑色变为深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荧荧绿光，“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跟神界对抗。”

　　金瞳男子听到这儿，不惊反笑，“我道你怎的如此自信，原来是神界的人。但，神界又如何？神界之人，便可不管先来后到？这宝物我十五年前就盯上了，怎可让你说拿便拿走？再说了……”男子顿了顿，语气愈发嘲讽，“你又是谁，竟能代表整个神界？”

　　古寻冷冷地盯着对方以及那贴近青桐脖子的利刃，忽然捋起自己左臂的衣袖，严肃道：“你是妖界之人，想必不会没听说过神界至高一族。我只想告诉你，此物乃我族多年前神魔大战时遗落在人界的神器，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

　　“你是……”望见古寻手臂上密布的青色鳞片，金瞳男子的脸色一变，已是信了古寻七分，心中不由得犹豫起来。

　　青桐趁着对方放松了警惕，使了疾风术迅速脱身，在离对方十几米的地方谨慎地防守着，以免对方再次袭击。

　　被青桐这么一逃脱，一下子失势的金瞳男子皱眉，眼里又生出一丝怀疑，似乎又有什么动作。

　　古寻暗自松了口气，连忙道：“你若不信，我这还有任务卷轴……”说着，古寻的手探入虚空，在自己的储藏空间中摸索起来。

　　“吼——”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从地底传来，一片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撞直上，速度居然快到连古寻都看不清！

　　怎么可能！不是说只要破坏了心脏，魔物就再生不了吗？！等等，莫非龙马的心脏不在那个位置……

　　猝不及防的古寻已来不及多想，急忙拟了一块灵气盾，身体往后急退。

　　“嘭！”

　　一声巨响，灵气盾瞬间破碎，被冲击力击中的古寻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弹了出去……

　　“古寻——”青桐大喊一声，脸色惨白，踉跄着向前冲出去。

　　“喂——”金瞳男子猛地拉住青桐的手臂，吃惊道：“你不要命了！区区一个人类，修为又这么浅，你是想摔死还是想被撕碎？！”

　　青桐的脚步堪堪停在断崖口，几块碎石落了下去，许久方才坠落到底，摔得更粉碎。

　　古寻被撞飞几百米才缓住了冲势，可转瞬间赤红着双眼的龙马也追至跟前，利爪直扼向他的咽喉。

　　此时此刻，古寻也只有自认倒霉，不断后退躲闪。凌空作战相当耗费灵力，偏偏人界灵气又稀薄得很，古寻的体力下降得极快，加之对战的龙马似乎进入了完全魔化的状态，速度、攻击较此前要强上三倍有余，古寻可谓是居于绝对的劣势！

　　青桐死死地望着天空，看着古寻被怪物渐渐逼向千米之外的风暴之墙——混沌之墟，三界的死域。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脏被无形的压力狠狠积压着……

　　癫狂状态下的魔化龙马将满腔怒火朝着古寻喷泻而出，没有自我意识的它根本不知道倘若再继续往前，它自身也无法保全，只顾着近在眼前的厮杀。

　　古寻苦不堪言，此时虚弱的他不但有些体力不支，更感受到身后的那股吸力愈来愈强，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卷进混沌之墟，任暴风撕成碎片……要不是视线被挡住，能临死前再看看他也是好的，哪怕只有一眼。

　　青桐望着打斗离自己越来越远。以承接天地的混沌之墟为大背景，龙马庞大的身体都化作了一团黑点，更不用说古寻！自己，不过是肉体凡胎，除了观望，除了呆在这悬崖上，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被逼向绝境，随时可能被风暴淹没，连走到他身边的能力都没有！如果，就这样，他再也回不来……

　　金瞳男子一直在静观其变，不经意瞥了身旁的脆弱人类一眼，顿时愣住了。

　　清冷的容颜，纤弱的身躯，原本就在这狂风肆虐的环境中让人看了于心不忍，何况此刻，那张俊秀的脸上，目光空洞呆滞，泪水不断从那通红的眼睛里涌出，润湿双颊，下唇被咬出血了也毫无知觉，身子微微颤抖着……

　　紧张？焦急？担忧？

　　金瞳男子低叹一声。都不是，他在对方身上看到的，是恐惧——那是即将失去极重要的东西时才会有的情感。

　　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人类，金瞳男子做了某个决定。

　　他将对方往后拉了几步，以免青桐精神恍惚而在崖边摇摇欲坠，而后，他直视着青桐的双眸，郑重其事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会前去支援，你别做多余的事。”

　　言罢，在青桐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化作一道金光，全力朝古寻的所在的方向而去。

　　古寻在躲闪的过程中终于抽出了青霜，有了武器在手，他总算不那么被动了，只不过依旧被龙马追得很近。在离混沌之墟不足百米的半空中对战，他的动作也很受限，假如一直这么战下去，战况不会胶着太久——他会因耗尽灵力而死。最佳的结局，也只是拖上这头死魔物同归于尽，以防它再去伤害那个人……

　　“哧——”什么东西扎入血肉的声音。

　　“吼！”

　　龙马怒吼声震天，硕大的身躯朝旁边歪了过去。

　　古寻猛然看向龙马的身后，五十米左右的地方，一个伟岸身影悬浮着，一头金色长发张扬四散，手中又凝出了一根金色长枪。

　　方才那一下，居然是这个男子用长枪射中了龙马左翼根部。

　　见到古寻讶然的神情，男子邪气一笑，“这可算是欠我了一个人情。”说完，第二只长枪又飞射出去，竟又正中飞扑而来的龙马的左翼根部！

　　“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拿出灵镜恢复一下灵力啊！”男子狠狠道。要知道，他为了从这怪物身边夺走灵镜，可是在妖界苦修了十五年！好不容易修为有所长进，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灵镜，这一回来就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不能抢！更让人可气的是，宝贝都在手上了，那二愣子还不知道拿出来保命！

　　经他这么一提醒，古寻乍然醒悟过来，急忙躲出去数十米，掏出七曜灵境，从那十四颗神石上吸收起原始灵力来。

　　如同海绵拧得越干，吸收起水来速度就越快，古寻此时吸纳灵气的状况也是如此。神石上的原始灵力纯粹、浓郁，吸收起来顺畅无比，就一会儿的功夫，古寻体内的灵力就恢复了三成！

　　“喂——快点——我撑不住了！”金瞳男子大喊，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事实上，他的实力在妖界都算不上高手，要维持长时间的凌空攻击、躲闪状态根本不可能。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让战斗力最强的古寻补充灵力，而现在，胳膊被抓了个大口子的他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古寻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般，狠狠地吸纳了最后一次灵力，体内灵力已经恢复了七成。

　　他收了灵镜，青霜重新在手，呼出一口浊气，他定下心神，神识刹那间进入丹田深处，他在心底呼喊着，隐藏在淡青色水汽后面的青色生物游动起来，带动了旁边的水汽状物体，形成了一个漩涡，越转越急……

　　星眸骤然睁开，手中的青霜剑上形成了一道高十余丈的青色幻影，古寻的目光聚焦在那即将朝金瞳男子面目扑去的龙马身上，身影瞬间在空中消失了。

　　再出现时，他已将青霜幻影的前端没入了龙马体内，紧接着，他一发力，竟让自己连同龙马一块冲向混沌之墟！

　　看着古寻这送死的举动，金瞳男子惊愕得无以复加！

　　远方，断崖上，青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没有多余灵力浪费在拟保护罩上，古寻此刻脸上被劲风生生隔开了几道口子，他闭着眼睛细算着：不够，还不够近，拉力还不够……

　　直到他再也无力抵抗那股强大的吸力，他果断放开了青霜，艰难地睁开眼，目送青霜随着魔物一同被混沌之墟吞噬。然后，他一边抵抗着不被吸走，一边朝下方坠去……

　　金瞳男子惋惜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蓦地，他发现自己斜下方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居然还活着！

　　他赶紧下去扶着几近虚脱的古寻，千分惊讶，万分敬佩，“你的命可真硬！”

　　古寻心里笑了笑，不是命硬，而是自己赌赢了。一是放弃青霜的时刻把握得好，二来，混沌之墟附近狂风肆虐，他料定混沌之墟并不止只有卷入东西的力量，它应该存在向外吹的风口，就像青桐以前跟他说的，万物都是相对的，有生就有死……果然，自己被吹回来了。

　　当古寻回到那个断崖上，对上青桐怔怔的泪眼，古寻的心如同被混沌之墟的风刀割了千万回，被哽住的喉咙里吐不出一个字，他只是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走过去，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将青桐一把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