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有专攻》拾豆衫

29、龙马

　　昨夜，古寻卸了整只野猪后腿，烧烤时经青桐均匀地涂抹他亲手调配的调料后，肉香四溢，让众人饱餐了一顿。

　　起初，扎奇跟吱吱受捧着金黄流油的烤肉，呆呆地看了好久，在古寻好笑的督促下才对待绝世珍馐般小口地咬下一块，继而是不再矜持的狼吞虎咽……将剩下的肉留给他们当存粮，古寻、青桐也该办正事去了。

　　两人暂别扎奇两兄弟，一路朝北急进，到达了古寻所说的山谷——说是山谷，到处寸草不生，倒不如说是被一座座石头山围成的盆状地形。

　　虽然古寻已经事先提过境地会很恶劣，但当青桐亲临其境，深刻体会到“刀片般的剧风”时，他还是无法相信人界居然还有如此凶恶之地！

　　天色昏沉，光秃秃的山脉以灰白为主，而风沙弥漫的天空亦灰蒙蒙的一片，根本无法分清天与地的界限。极眼望去，青桐愕然发现千米之外一片苍茫，仔细辨别，又惊察天地间似乎存在着一堵延绵千里的巨墙——自上而下，擎天掣地，气流翻腾中夹杂着洪荒巨兽般的嘶吼，雄壮恢弘之气不可言说！

　　那便是古寻所提到的混沌之墟，三界无人能涉足的禁地！

　　混沌之墟，一旦被卷入，便再无生还可能。

　　来时，古寻想劝青桐留下时，说了这么一句话。说这句话时，青桐在古寻脸上看到了从所未有的慎重。如今，青桐目睹了那横跨在天与地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心神都在一瞬间被摄去了，那种渺若尘埃的奇异感觉又一次包围了他……

　　全身被淡青色灵力笼罩着的古寻，也是望着混沌之墟的边境叹为观止，惊叹混沌之墟比传说中看起来更加狂暴。

　　感慨过后，古寻转头对着防护罩内的青桐微笑，指着山谷底部道：“我打听过了，宝物就在那里，我去取了便上来，你在上面等我。”

　　说完，古寻又赧然道：“其实，只要不靠近混沌之墟，也没什么危险……”不想让你来，是因为我连那万分之一都畏惧。

　　青桐低头看了一眼谷底，下边的碎石似乎都被长年累月的狂风刮了个干净，看上去倒像一面未经打磨的镜面，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奇特的地方，当然，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想到自己跟不上古寻的速度，为了不在此刻成为他的累赘，自己还是呆在上面吧。

　　古寻见青桐点头，嘴角含笑，化作一道青色幻影。

　　片刻之后，古寻出现在谷底，朝青桐的方向笑了笑，而后边走边闭目凝神，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方向。

　　青桐在上面看得清楚，发现古寻走走停停，竟是向着谷底的中心地带摸索过去。

　　就是这了。

　　古寻欣喜地睁开眼，蹲下，掌心朝着地面按下去，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神器气息，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手探入虚空中，摸出一面镶嵌着七色神石的古朴镜子。

　　镜面朝下，古寻狠心在手指上咬了一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镜子背面的凹槽里，血液被送到那七颗颜色各异的神石上，七彩光芒乍起，一束白光从光滑的镜面上喷射而出——

　　柱状白光几乎瞬间穿透了岩层，在地面上融出一个深坑，而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白光相呼应，古寻心喜，他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牵引力在两者之间。

　　快了，快了……

　　白光大盛，深坑里的东西缓缓被“吸”了上来，悬浮在古寻面前。

　　竟是一面跟古寻手中镜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镜子！除了七枚神石排列的顺序刚好倒了过来，以及镜子背面的几处锈斑，它跟古寻手里拿着的镜子毫无差别！

　　七曜灵镜，入世为双。

　　想起出神龙谷时被灌入脑海的这句话，古寻嘴角弯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啧啧，这世道啊，就连神器都双双对对的。

　　青桐看着古寻取回了宝物，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似乎进行得太过顺利，自己的心还放不下来……

　　古寻一手执一面镜子，将镜面相对着合上，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镜子里散发了出来，涟漪状散播开去。再看向那收回的灵镜，背面上的锈迹似乎被抹掉了许多，显得光鲜起来。只要拿回神龙谷，由着那帮人保养一阵子，想必神器的威力应该不减当年……

　　古寻笑笑，正要将七曜灵镜收起飞身离开，但情况却骤然生变！

　　就在镜子散播出能量波的瞬间，地底似乎开始震动了起来。一开始动作很微弱，古寻以为是能量波遭到四周山脉反弹回来的缘故，直到震感越来越明显，地面出现裂痕，并眼见着裂痕逐渐变大，他的脸上才流露出震惊之色！

　　“轰隆隆——”，仿佛平地惊雷，谷底猛然被撕裂开一道口子，一头庞然大物从地底里冒了出来，“咚”一声沉闷的落地巨响后，怪物对着死气沉沉的苍穹发出震天怒吼，方圆百里的石子皆被这声波震得剧烈跳动起来……

　　青桐一面努力让自己不从山顶上滚落下去，一面死命按住自己快要被震出血的双耳，心里慌得厉害，无比恐慌，脑子里只有一个人——

　　古寻凌空而立，与那怪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仔细打量了那怪物后，眉头紧皱起来。

　　马身而龙鳞、龙爪，背生双翼。

　　居然是，龙马……但又不再是龙马。

　　古寻敛神，望着那怪物身上原本象征着祥瑞之气的天生纹路被缭乱的魔纹所覆盖，毛发也是病态的灰黑色，本该灵动澄澈的眼睛如今一片血红，小山似的身躯被浓浓的黑色雾气萦绕，再无身为瑞兽的祥和、生机，而是浑身散发着魔气……

　　被魔化了的灵兽，早已不再具备灵兽的自我意识，只是受魔性驱使的一个傀儡，一头仅靠本能活着的怪物。

　　古寻突然心生出一股悲凉之情。

　　传说龙马是远古时期天地灵气演变而出的一种灵兽，它们跟龙族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关系，但生性温顺，不好斗，喜栖于江海之中，一向与世无争，偶尔还会将溺水的生物救上岸。但每隔几百年一次的神魔大战，却让这般温良的灵兽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死了也不得解脱。

　　它大概是某次大战苟活下来的吧。□□看上去还如此新鲜，或许是七曜灵镜的缘故？七曜灵镜是龙族的神器，上面的七彩神石能提供无穷尽的原始灵力，即便是魔物也能吸收为己用。但两镜失去联系过久，需要龙族的血方能触发单镜的效用。如今看来，龙马跟龙族有血缘关系之说竟确有其事……

　　“快闪开——”

　　听到呼喊，古寻下意识地往旁边急闪十几米，其间，一阵阴寒的气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而过。

　　好险！

　　古寻躲闪及时，这才没被魔化龙马锋利如钢刃的爪子撕裂！

　　扑了个空的龙马撞上岩石山，趁这空档，古寻赶忙向青桐看去，后者脸上血色尽褪，身子似乎还带着后怕似的颤栗，在空旷的石头山上看起来尤为无助。古寻的心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压抑、钝痛起来。

　　转瞬间，龙马甩甩头，转过身体后，双翼扑扇起狂风，爪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又朝着古寻飞奔而来。

　　魔化后的龙马确实攻击力强了不少，但只会本能地横冲直撞，根本不懂躲闪，也不懂招数。看透了这一点，古寻便它无所畏惧了。

　　古寻在虚空中不躲不闪，拿出了他的武器——长剑青霜，直指前方猛冲而来的龙马。

　　电光石火之间，青桐看不清古寻的动作，只见一道青色幻影似乎贯穿了那怪物的身体，然后，怪物从空中坠落，砸回方才的幽深洞口，而空中只留一抹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在拭剑。

　　青桐的心定了下来，一直紧绷着的肌肉也放松了，这时才发现双腿都快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脖子上传来刺骨的寒冷，青桐猛地睁大眼睛。

　　一个陌生的气息贴近他耳边，声音强硬有力：“别乱动，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擦去青霜上最后一抹黑血，拿布条的左手忽的一顿，古寻眼中闪过凌厉之色，看向劫持了青桐的陌生男子，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汹涌而出。

　　“放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