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有专攻》拾豆衫

28、吱吱

　　望着被一块破木板堵住的狭小入口，古寻、青桐都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扎奇口中的“家”，居然会是一个岩洞。而且，算算距离，此处离那个村庄对常人来说还挺远的，没两个多时辰绝对到不了。也就是说，倘若扎奇没有遇到他们俩，即使能侥幸活着往“家”赶，以他的伤势也极有可能会在寒风彻骨的半途中丧命……

　　古寻、青桐两人都不忍再细想下去，只觉得眼前这个站在洞门口急忙整理着装的少年身上多了些让人敬佩的东西。

　　这儿的风更强猛，飞沙走石，在毫无阻拦的裸露岩层上狂飙肆虐。扎奇回头，神情有些扭捏，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凛凛狂风的叫嚣中。

　　古寻听清后，不由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方才青桐给你服下的药丸子有消肿镇痛的效用，你的脸已经不肿了。怎么，家里还有谁等着？”

　　扎奇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多了两坨红色，他吱唔着，“是弟弟……”

　　原来还有个弟弟。

　　古寻、青桐对视一眼。他们原本猜想这孩子是一个人的。

　　“叩，叩，叩。”扎奇有节奏地在木板上敲了三下，而后又将耳朵贴上去，“吱吱，我回来了。带了两个生人，他们不是坏人，你别怕。”说完，便将手伸进门板上的一个破洞里捣鼓起来。

　　古寻挑眉。自己和青桐好歹救了他，居然将恩人称作“生人”……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谨慎。

　　门“吱吱呀呀”地被搬开了，门上厚厚的一层灰尘纷纷扬扬掉落，呛得扎奇闭着眼睛直咳嗽，而里面则是一阵有些慌乱的器具碰撞声。

　　终于进去了，耳边顿时安静了许多，仿佛一切风尘喧嚣都被薄薄的门板阻隔在了外头，古寻、青桐这才开始打量起里面的情况来。

　　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很多，里边的摆设也很有条理，能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细致地打扫、整理。

　　“吱吱？”重新将门板装回去的扎奇四处打量，终于在床边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缩作一团的小身影。

　　古寻、青桐这才注意到扎奇所说的弟弟！

　　“吱吱，是哥哥。”扎奇拖着受伤的腿，过去蹲下，温柔地拍拍那小身影的后背。

　　“哥，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小孩抬头，见到扎奇的脸后慌张起来，一脸害怕、担心的神情，伸出瘦弱的小手想碰又不敢碰扎奇，生怕弄疼对方。

　　扎奇将他扶起来，不小心扭到了小腿上的伤，顿时龇牙咧嘴，却又逞强道：“吱吱，我没事，是这两个大哥哥救了我，你不要怕。”

　　扎奇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吱吱，心疼又无奈地向古寻两人解释：“自从三年前阿姆死了，我和吱吱就被村里的人赶了出来。吱吱身体不好，一直都不能出去吹风，见不到除我之外的人。就算偶尔有村里人经过这附近，也只会对我们扔石块，吱吱就更害怕外人了。”

　　古寻无声地看着这两个身上胡乱用兽皮遮体的瘦小身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另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常年的食物不足让他们看上去皮包骨头、孱弱不堪，但他们的眼睛却很明亮，像风沙遮挡不住的天上星，传递着对生的渴望。此刻，古寻忽然明白了“相依为命”这个词的含义，那是他待在神界两百多年都从未体会到的奇异感觉。

　　青桐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向那张所谓的“床”。那是在天然凸起的一个平台上铺了干茅草而用来睡觉的地方，在与它相连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线条粗陋的小人：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有的上方还刻着日月，有的刻了弯曲的线条作河流，还有两人相追逐的画面……满满的，遍布凹凸不平的岩壁。

　　两人长久的沉默让扎奇和吱吱有些手足无措，扎奇拉着弟弟的手，尝试让弟弟一步步离他们近些，忽然发现石桌上摆放好的几枚野果子，惊讶道：“吱吱，这个不是前天我留给你的果子吗？你怎么还没吃掉？”

　　古寻、青桐的思绪都拉了回来，将目光落在桌上皱巴巴的几枚果子上后，又看向只敢在扎奇身后躲闪着吱吱。

　　“给，给……”吱吱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扎奇明白他的话了，脸微微红了起来，“吱吱说，这果子是给你们的……”

　　古寻微愣，青桐心里也是一动，两人看向那兄弟二人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古寻想起什么，毫不嫌弃地在石桌旁形似凳子的长条石块上坐下，问道：“你到村里偷……拿什么东西？”想必，是极需要的东西吧。

　　扎奇脸上热了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青桐接了过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不觉有些诧异，他倒出一两粒晶状物，在鼻尖嗅嗅，而后伸出舌尖，“是盐。”而且还略带苦味，是粗制的盐，未经提炼。

　　“其他东西都不要紧，但是盐……我们没办法。村里的盐也是从外地买回来的，我们根本没有钱。”扎奇握紧吱吱的手。

　　或许古寻并不清楚盐对普通人的重要性，但会医术的青桐怎会不懂？缺盐容易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这荒山野岭的，扎奇他们除了用偷，再也没其他法子得到身体必不可少的盐。

　　古寻只觉得这两兄弟越看越可怜，心里总想着为他们做些什么，望了望桌上早已不新鲜但仍被当做宝贝的果子，便作出了决定：“你们现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

　　青桐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古寻就已经没影了。

　　回过头，青桐便看到目瞪口呆的扎奇两兄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师父时的场景，不觉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你们，就当他是仙人吧。”

　　“仙，仙人……”扎奇和吱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仙人”倒拎着一头小野猪回来时，把扎奇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古寻看了一眼在床上打坐着给吱吱疏导体气的其他，对着扎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对扎奇往门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两人出去把野猪料理了。

　　野猪肉对扎奇而言，绝对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具诱惑力的美味。还记得以前阿姆还在的时候，她曾用一篮野果子向村里捕到野猪的人家换了些猪血，给他跟吱吱煮了热汤，那味道让他至今未忘怀！而现在，整整一头野猪在自己面前！

　　扎奇觉得自己两只脚似乎踩在软软的棉絮上，如同身处梦境，连脚都不那么疼了，整个人懵懵地跟在古寻身后，正要出去。

　　忽的，扎奇猛然惊醒过来，记起什么，赶忙又转身拿了两个缺了口子的大碗，赶忙跟上。

　　古寻一手拎着那野猪，看起来也没用多少劲儿，见扎奇的动作，好笑地压低声音问：“你拿那东西干什么？”

　　扎奇理所当然地回他：“接猪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