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有专攻》拾豆衫

27、扎奇

　　还未到冬季，寒风却已凛凛然，在空旷的山林间呼啸，如厉鬼哀嚎。

　　风中夹杂着沙砾，一不小心入了眼，便能令人痛苦不堪。古寻与伤势好透的青桐就是在这种越发恶劣的环境中赶路。

　　越往北走，山势越是崎岖陡峭，山间的土壤亦逐渐被岩石所代替，土地看上去贫瘠不堪，连着植被都少见起来，更别说是其他生物。

　　在行进路上，古寻不止一次懊恼自己没狠下心，居然还是让青桐跟着过来受罪了。假如自己几天前偷偷离开，或不被青桐那句“那我回清源山不去妖界了”唬住，如今他也不至于跟自己一样又是受累又弄得一身灰。唉，他那么爱干净的人，连着四五天没洗澡了……

　　嗯？

　　古寻慢下脚步，指着山脚下散落着的破旧民居，询问青桐：“有人烟了，要不要下去歇歇脚？”

　　青桐掸了掸遮了半张脸的方巾，一层灰尘纷纷飘落，点了点头。

　　为了不惊扰村民，快要接近村落时，古寻、青桐就已经停止用法术前进，而是像两个普通人那样一步步走过去。

　　还隔着老远，古寻和青桐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在那村口，有好几个强壮的成年男子在围在一起，对着什么拳脚相加，而周围一大群妇孺老少叫叫嚷嚷的，似乎在助威……

　　走近些了，透过空隙，古寻、青桐才发现那几人居然是在殴打一个少年。

　　“住手！”古寻大步走了过去，青桐紧随其后。

　　村民们身上所穿皆是兽皮与破布条，举止粗陋不堪，乍一见古寻两人锦衣绸缎、风貌出尘，都看得有些呆了。

　　被古寻那么一喝，打人的那四个男子停下了动作，其中一名最为魁梧的大汉，踹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少年，满怀敌意地盯着古寻两人，高声责问：“你们是什么人？”

　　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看向两人的眼神颇为不善。

　　穷山恶水出刁民。

　　青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兀自朝少年走过去，那几人不知青桐的底细，倒是被一同走过去的古寻逼得后退了几步，转而恶狠狠地与古寻对峙。

　　青桐在少年身边蹲下，正好迎上少年抬起的脸。

　　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眼角青紫，嘴角带着血迹，右脸肿得老高，已经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但那双眼睛却有力地瞪着，犹如桀骜不屈的野兽，透出幽幽的光泽。

　　青桐看向少年的左腿。齿状的铁夹死死咬住了小腿，血肉模糊，染得他那破烂的草鞋呈暗红色。一阵心酸不忍，涌上青桐的心头。

　　古寻的目光从少年身上收回，凌厉地望向动手的那四个男子，好似在打量濒死的猎物。

　　后者忍不住颤了颤，一阵寒气蹿上脊背，心有惧意。

　　为首的魁梧大汉仗着己方人多，又见对方人单力薄，不免倨傲起来：“我不管你们打哪儿来，但这个贼是我们村的惯犯，好不容易逮着他了，我劝你们最好别插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古寻斜睨了他一眼，随意地手一挥，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在那人脚边的空地上砸了个一尺多深的坑，吓得那四人急忙后退，说话的男子更是慌张得一屁股摔了。

　　周围的村民也被吓得噤了声，待尘土散尽，人们才看清坑里的一锭银子。顾不得形象，那四名男子立马扑过去哄抢起来。

　　“他偷的，我用这个帮他偿了。人呢，归我们了。”古寻不屑地看着那扭作一团的四个大汉。

　　“慢着！”人群中，走出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里难掩贪婪之色，“这小毛贼从小偷到大，欠着村里家家户户的东西，他偷的可不止这个价，人不能放！大家伙们说对不对！”

　　“对！不止这个价！”

　　“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

　　“赔钱！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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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气势冲冲地呼喊起来，恨不得将古寻活剥了，好榨出更多的钱财。

　　古寻勾起嘴角冷笑起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锭银子，神情散漫地掂了掂，看向众人的目光毫无温度，“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谁能接得住。”

　　众人眼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银子，又望了望地上那个坑，皆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直咽口水。这地面多半是石块，能将石块地面砸出这么一个坑，那要是砸在人身上……

　　“怎么，不敢了？”古寻冷冷扫视一圈，冷哼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多欺少时倒是勇猛。”

　　言罢，古寻大手一扬，“嘭！”百米外的石壁上碎石四溅，而他手中的银两早已无踪迹。

　　石壁上离地数十丈的大坑将众人吓懵了，打人的四名男子更是腿一软，哆嗦着跪在了地上。

　　古寻朝他们看了一眼，几个人忙作求饶状，在碎石地面上磕拜起来，“大，大侠饶命！饶命啊……”

　　古寻又瞅向方才走出来的中年男子。那人居然直接晕了过去，地上还有一摊可疑的水迹——竟被吓得失禁了。

　　“啊——”少年痛苦地吼叫着。

　　青桐皱着眉头将沾满鲜血的铁夹扔掉，快速在少年的伤口上撒了止血的药粉，然后用干净的棉布条将小腿包扎好。

　　除了刚才那声剧痛所致的叫声，接下来的过程，少年都是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倔强的眼睛里尽是隐忍。

　　古寻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走过去，也不顾少年身上的脏污，竟将他抱了起来，对着青桐柔声道：“咱们走吧。”

　　青桐点头，跟上。

　　三人在众村民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但无一人吭声，更无人敢阻拦……

　　“放我下去！”少年在古寻宽厚的怀抱里憋得满脸通红，语气坚决。

　　古寻的步子一顿，笑道：“放你下来一只脚颠着走？我们可没那个耐心等你，一旦我们走了，保不齐那群人会尾随过来，再把你揍个半死。”

　　少年一时被堵住了嘴，脸更红了，小半天才嚅嗫着道：“走错了，我家在那边……”

　　古寻神色不变地转向少年说指的方向，笑着问道：“我叫古寻，帮你治伤的叫青桐，你叫什么名字？”

　　青桐从乾坤袋里翻出一件厚实的斗篷，递给古寻。

　　古寻扁了扁嘴，有些醋意地将斗篷盖在少年身上，将瑟瑟发抖、失血过多的少年裹得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扎奇……我的名字。”

　　扎奇感觉自己被久违的暖意包围着，就像很多年前，在阿姆的怀抱中那般温暖，熏得他的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