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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赵氏之死 ...

  •   窗外雨潺潺,偶有阴风阵阵刮过,窗子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禅房外的守卫打着油纸伞昏昏欲睡。
      轰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让守卫打了个哆嗦,从朦胧睡意中惊醒过来。一只老猫扯着嗓子“喵呜”了一声,听上去煞是凄厉,让侍卫不由皱了皱眉。
      “小哥行行好,就让我进去吧。”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姑娘,年纪看上去约有十七八岁。
      守卫看她浑身被雨淋了湿透,不由开口劝道:“紫鹃。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老爷有命,要让李小姐禁闭禅房十天,这十天不得让任何人窥探。”
      紫鹃听罢此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涟漪,无不悲戚地道:“我家小姐早年失了母亲的疼爱,老爷对小姐的身体又不上心,但我是知道的,小姐身患隐疾,每逢阴雨天,她都要我寸步不离。如今下这么大的雨,我很担心我家小姐。”
      侍卫听此话当下不知如何抉择,放她进去怕老爷怪罪,虽说关进去的小姐是大夫人孙湘所生,现如今的大夫人最多算是个活人。当年孙家家大业大,孙夫人也曾在李府上无限风光,却不知五年前中了什么邪,变成了只能呼吸,没有任何感知的活死人。这李小姐也可怜,当年可是掌上明珠,怎知孙夫人一病之后,她也失了宠。
      “求您了。”她狠狠地给守卫磕了一个头,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扶起来说道:“紫鹃,半个时辰够了吧,看了就赶紧出来。”
      她连连道谢,急忙拜了拜,踉跄地站了起来,用因雨水浇透而发白的手打开了房门。一进到禅房内,她立刻将门关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家小姐怎么这么命苦,明明是嫡出的,偏不如庶出的矜贵。”紫鹃一遍放声大哭的喊,一遍将湿透的粉色外衣脱下来,嘴里仍然不停:“小姐,你有没有事?身子是不是发冷?”
      待将粉色衣服脱下后,她又撕开身上包裹的一层油纸,油纸下是一身浅绿色长裙,因为油纸包裹,还算干爽,然两只袖口却还湿答答的在滴水。
      李锦然见状,立刻从黄花梨木的小桌上拿了青花瓷碗,将液体丝毫不差的接了起来。
      未过多久,侍卫又从门外听到紫鹃悲戚地哭喊:“小姐,小姐,你有没有事,怎么浑身那么冰冷?”
      禅房内李锦然不动声色地将碗拿起来,刚要开口喝,便被紫鹃拦住,她抬头看了看紫鹃,对她微微笑道:“放心,这药即是我让你找来的,就不会那么容易死。”
      紫鹃急了,悄声说道:“小姐,你要想清楚再喝,你怎知今晚就是四夫人的死期。万一不是,你又冒着性命去搭救,要是被二夫人知道,落下的把柄就更多了。”
      李锦然拍拍她的头,语气不急不躁:“我算过的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倒是你,今晚表现还不够卖力,差点就进不来了。敢坏我好事,看我拔了你的皮。”、
      紫鹃被她这一说,当下红了脸,小声嘀咕:“我怎知那门外那侍卫如此小心谨慎,苦肉计都用了……小姐!”
      李锦然眼看雨越下越大,也来不及听她再抱怨什么,端起碗一口灌了下去。间隔时间太短,紫鹃来不及跑到她跟前去搀扶,她便倒在了地上。原先红润的肤色即刻变得惨白,嘴角也渗出血迹。紫鹃的心一凉,没想到这药劲那么大,万一小姐真有个什么事?当下乱了方阵,急忙将脱在地上的外衣穿上后也顾不得去擦眼泪就往门外跑,一拉开门指着方才让他进来的守卫就骂:“都怨你,我在外面求了那么久你都不开门,原先我就说了小姐的身子弱,你偏不信。”
      那侍卫被紫鹃这一通哭骂也不止如何是好,只进了禅房看了眼李锦然,脸色大变,急忙将李锦然从地上扶了起来,连忙说道:“是我疏忽职守了,我立刻送李小姐回房修养。”
      那侍卫手脚还算利落,将李锦然打横抱起,一脚踹开禅房的门,在雨中疾步走向李锦然的闺房中。紫鹃紧跟在身后,心中忐忑不安,看着毫无人气的小姐,生怕有个闪失她就再也回不来。
      待那侍卫将李锦然放在闺阁的床上后,便果断退出了门外。紫鹃急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了几颗药丸,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直至确定无误后才放进她的嘴里。
      “小姐,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不然紫鹃就真的无依无靠了。”紫鹃紧张的不由双手紧握,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锦然。
      “咳咳咳!”李锦然忽然醒了过来,捂住胸口猛烈地咳了起来,脸色较从前的惨白稍有了血色:“快给我拿个手帕来。”紫鹃急忙去取了手帕递到她面前,见她接过手帕后立即捂住口,不一会儿整个手帕都染上了鲜红。
      “小姐,你怎么样?”紫鹃看见李锦然这番痛苦的样子,不由急红了眼:“都叫你想好了再喝的。”
      “我没事,那侍卫必定在门口还没走。我们得支开他。”李锦然将手帕捏在掌心,略微虚弱的说道:“你去告诉她,说小姐醒了。”
      紫鹃依言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焦急地说道:“我家小姐醒了,你快去看看。”
      那侍卫一听,即刻踏了进去,只见李锦然躺在床上似有似无的呼吸着,正想问她身体是否还好时,便听见她猛烈地咳嗽声,刚要上前去扶,猛然看见她拿着手中满是鲜血的帕子去擦嘴角。心下大惊。
      “你不必紧张,每逢阴雨天,我都会有些不适。这会儿因为禁闭禅房,环境湿冷才会严重了些。”她似是安慰的口吻,却让侍卫心里更加愧疚。
      李锦然见他满脸的歉意,继续说道:“现在我这身子是请不了大夫了,紫鹃又要照顾我。可不可以劳烦你帮我去张大夫那里取药。”
      那侍卫见李锦然已虚弱至此,又礼数有加,当下点头便出了门去取药。紫鹃见他走远后立刻将李锦然扶了起来:“小姐,我们不去救那个四夫人了好不好,你现在看着那么虚弱,好不容易出了禅房……”
      “解药喝了自然没事,那虚弱是装给外人看的。我们赶紧去湖边,再晚就怕来不及了。”李锦然并不打算听紫鹃喋喋不休地唠叨,将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粉色发带随意捆扎后,换了身淡青色织锦长裙,裙上绣着点点梅花。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精神,毫无半点方才那副将死之人才有的死气,这让紫鹃顿时放下心来。
      “从我这儿到张大夫家来回要一个时辰,所以我们得赶快。”李锦然迅速打开门,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后立刻领着紫鹃向后湖走去。
      此时阴雨比原先更大了一些,去往后湖的路上并未铺就青石板,小路上一片泥泞,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李锦然捞起裙摆大步向前走,紫鹃也学着她的将裙摆捞起来,亦步亦趋。
      忽然几道闪电劈过,将漆黑的夜瞬间照的大亮。正要继续前行的李锦然因闪电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一个女人正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紫鹃的嘴,然后示意她别吭声,紫鹃点了点头她才松开手。
      “你想要做什么?”满是惊恐的声音从那个女人的口中发出来:“你不要过来,要是老爷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你。”
      李锦然眸中颜色深了几分,原以为四夫人赵氏会在后湖,怎么来这半山腰上。莫非二夫人周氏料到自己会去后湖救人,于是临时起意,将人带至半山腰,除后埋葬山中?不可能,二夫人做事一定滴水不漏,此山乃是去往禅房必经之地,人来人往众多,不说杀人时机太难挑,就连尸首掩埋之地都太难选。依照二夫人的心思,杀害四夫人最佳场所必是后湖。那眼前的黑衣人又来做什么,李锦然在暗处看着前方黑衣人的变化。
      “不好,我们快走。”李锦然忽然想到什么,拉着紫鹃就要往后退,便见那黑衣人持着剑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虽看不清他长得是何模样,但见他满眼杀气,心中不由暗叫不妙。是自己这次救人心切太过大意,未能料到二夫人会派人在此地演戏。前面的四夫人不需多说必然也是假的,真正的四夫人现在已在后湖,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以为还能再演一会儿,谁知道你这么快就发现了。”那女人依旧用赵氏的口吻说着话,然后冲那蒙面人说道:“这次做就要做利落点,一个活口不留。”
      蒙面人点了点头,拿起剑向李锦然刺了过去,第一剑被李锦然躲开,第二剑紧接着向她袭来,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还有生死一线的母亲等着她去爱,还有可怜的妹妹等着她去救。她不甘心,伸手抓住那蒙面人的剑,死死的握着剑刃毫不松手,蒙面人见她赤手握剑有片刻的呆愣,然迅速回过神,一个使劲将剑从她手中抽出来,血顿时染红了剑身,她来不及喊痛,整个人扑上去就要与他决一死战。
      紫鹃被这番场景吓傻了,眼看那女人就要走了过来,却又直挺挺得倒了下去。紧接着她看见一个身影快如闪电的移动到李锦然的身边,将身上那黑衣人迅速拉起来狠狠地丢开。那身影并未与那人多做纠缠,只从腰间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准确无误地像蒙面人的咽喉刺了过去。只听蒙面人闷哼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等那身影转过来时,紫鹃才看清楚,来人正是苏照。正想跟苏照打个招呼,却见他径直走到李锦然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来,满是焦急地口吻:“李锦然,你有事没事?”
      李锦然愣愣地看着苏照,见他也是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的样子跟平日慢条不稳的模样差别太大,忽然问道:“你怎么会回来,不是让你走了吗?”
      “我若真的走了,你连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了。”苏照一眼看见她手心里全是血迹,不由皱了皱眉,欲要送她回去。
      李锦然却拉住了他的胳膊,焦急地说道:“你来了正好,由你护我们去后湖,我们赢得几率就更大一些,也许四夫人还有救。”
      苏照点了点头,见紫鹃惊魂未定,安慰道:“放心走吧,路上跟梢的都被我解决了。”
      紫鹃听罢此话,缓缓呼了口气。向前迈了几步紧紧跟住李锦然,小声说道:“小姐,我不明白,为何这次你要刻意支开苏先生,他跟咱们是一起的。”
      李锦然看了眼正为她们开路的苏照,夜行衣上沾染些许泥土,怕是来的匆忙,黝黑的发丝被雨水淋个湿透,毫无半点往日神采奕奕地模样,叹了口气,明明不想让他搅进来的,可他还是来了。
      后湖此刻阴雨连连,伴有阴风阵阵,树木被风吹得呜呜作响,让人望而生畏。李锦然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想借此让冰冷的身子暖和一些。脚步却未曾停下,向一处蜿蜒不绝的小道走去,越向前走,心里越忐忑。
      依二夫人缜密的心思来看,四夫人赵氏必然是熬不过今晚的,父亲这大半月来从未离开李府半步,今晚却被皇上连夜招进宫中彻夜长谈政事,二夫人怎会放过这一绝佳时机。原先的一切自己都可以不计较,二夫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对妹妹动了心思。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争,唯独不能让人欺负了妹妹。如果在这个时候再不和身边的人联合起来,怕自己在府上的日子也会所剩无几了,想到此她暗暗握住了拳头。
      在哪?四夫人你到底在哪儿?李锦然忧心忡忡,南亭处没有,清苑没有,还有哪儿?还有哪里是杀人灭口的最佳场所。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她脑海里急急思索着,忽然想到小别苑,那里周围环境封闭,却是一处活水。若二夫人掉进湖中,便会因这阴雨天而急剧涨潮的活水冲走。好一招毁尸灭迹的方法,李锦然加快了脚步朝小别苑走去,全然不顾后面跟着的苏照和紫鹃。待走到小别苑时,果然看见真正的四夫人与一个蒙面人纠缠,最先跟上来的苏照也看见了,正要上前去帮四夫人摆脱那黑衣人的纠缠,便被李锦然一把拉住。苏照一脸愕然,不解的看向她。
      “你不要去,没有人知道你会武,你的身份就是教书先生。我不会让你冒险。”李锦然语气沉着冷静:“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你不是铁了心要救四夫人吗?”苏照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来不及了。”李锦然眸子忽然变得沉重,紧紧回握苏照的手。苏照回头看向四夫人,见原先还与黑衣人拼死纠缠,此刻却变得异常安静,连被黑衣人一直往水中的方向拖都浑然不觉。
      “小姐,四夫人是不是吓傻了?”紫鹃也发现了四夫人的不对劲,小声地问着李锦然。
      “她被下了毒。”李锦然一字一句地说,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此刻再去救人,二夫人不仅不会活过来,反而会惹祸上身,二夫人会将这出戏嫁祸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再反咬一口,说是自己设计杀害了四夫人。
      李锦然叹了叹,却不再多说话,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见已挂在半空之中,知道不能在这耗下去,欲要拉住紫鹃回梅苑,却看见不远处又来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急急走到湖边,对着湖边的那个人抬腿就是一脚,那个人被这一脚踢的痛叫不已,整个人缩在地上打着滚。后来的那个黑衣人紧接着单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腾出的一只手对着那人的天灵盖就是一掌,那人即可七窍流血,异常恐怖。
      李锦然吓的大叫了一声,苏照捂住李锦然的眼睛,不让她再多看下去,安慰道:“怕是他们都要抢着立功,起了内讧,我们走吧。”
      苏照揽着李锦然瑟瑟发抖的身子,紫鹃倒还算比较镇定,只是拉着李锦然的手绣眉紧蹙。李锦然转过头想记下四夫人赵氏落水的位置,却看见七窍流血的人还没有死,她顾不得惊吓,脱口而出:“那人没死!”
      声音过大,就连后来的那个黑衣人也听见了,那个黑衣人却并未转身,只往身后的方向甩了四根银针,那人便彻底没了声息。
      李锦然这才发觉自己已暴露了身份,当下脸色变得惨白,苏照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只见那黑衣人转过头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方向,又跳下了湖水。
      紫鹃紧紧握住李锦然的手,颤抖的问道:“小姐,她方才瞧见了我们,我们要不要……”说完这句话,她举起手在自己脖颈一划,做出杀人灭口的动作。
      李锦然摆了摆手:“要杀我们必然是方才就动手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走吧。”
      苏照将她们一路送到梅苑的附近,却一直没有走的打算,紫鹃见苏照看着李锦然的眼神,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快走了好几步,将她们甩在了身后。
      苏照见紫鹃已走远,拉住李锦然的胳膊,迫使她双手呈现在她眼前,满是鲜血的双手刺疼了他的眼,他深呼吸了口气,问道:“四夫人与你没有半点关联,为何你突然要救她?”
      李锦然并不想将他也卷入这场无休止的女人斗争中,只笑眯眯地问他:“苏先生相不相信我?”
      苏照点了点头。
      李锦然又问:“既然相信,便无须多问。我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苏照何尝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他心疼她,想守护她,见不得她这么苦,他不敢想,若是哪一天他不在她身边,她又会是怎样的境地?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若我能将你母亲跟妹妹安全送出李府,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走?出了这李府,又能去哪儿,二夫人能轻易的放过她们么?她笑了笑,调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苏先生,我从小到大都在这李府生活,去了外地怕是不适应。人总是要长大的,总不能因为坎坷就不敢往前走。今天你能救我,那明天呢?”
      苏照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见李锦然提着裙摆已朝着紫鹃的方向跑去,步履轻快,仿若受伤的人不是她。但那沾满鲜血的手却映在了他的脑海。他叹了口气,一直目送她们回到梅苑时才转身离去。
      再说李锦然回到闺房后,立刻脱下方才出去穿的衣物,换了干爽洁净的亵衣亵裤,平躺在床上,让紫鹃去隔壁房间拿了平时李锦绣玩耍用的小短剑,让紫鹃握住剑柄,咬了咬牙,将手上血液还未凝固的伤疤再次对在了剑刃上,手一抽动,血液飞溅出来,染红了紫鹃的手,紫鹃吓得一把丢掉短剑:“小姐,四夫人您已经尽力了,你又何必这般自残?”
      李锦然笑了笑,依旧用原先吐血的那块帕子缠在伤口上:“戏要做,就要全套的。接下来我要你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差,否则明天死的也许就是我们两个。”
      紫鹃见她脸上虽镇定无比,但却少有的严肃认真,慌忙点了点头。两人在摇曳的烛火中窃窃商量着,未过多久,便听见窗外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不时还有几声咳嗽。李锦然心下了然,张大夫来了。
      “小姐。”紫鹃心下大乱,慌慌忙忙抓住李锦然的手,不料她太过用力,先前的伤口裂开来,鲜血直流。她大惊,李锦然急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后投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语气丝毫不见紧张:“莫要慌,这两个人都不足为惧,等下你若忘记该说什么,只管哭便是,哭声越大,戏就唱的越好。”
      紫鹃见她胸有成竹,深深呼吸了好几下,静待侍卫与张大夫进门。门刚有被推开的响声,紫鹃便立刻从地上捡起短剑,紧紧握住刀柄,嘴唇惨白地哭泣,嘴里呢喃:“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咱们又不是头一回经历阴雨天,从前都熬过来了,怎么今儿非要寻死。”
      侍卫与张大夫还未踏进屋子便听见小姐要寻死的话,慌忙打开门,一进来两个人都呆住了,只见李锦然面色惨白,两手去抓紫鹃手上的短剑,用极为虚弱的语气说着一些话,不细细听是听不太清的,然侍卫确实练武之人,一听到小姐命令紫鹃将那短剑递过去时,急忙快步走上前,一脚踢开了紫鹃手上的短剑。
      “你真胡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去陪小姐的命?”那侍卫言辞犀利,似是相当害怕李锦然真的会出事。
      “你行行好,就让我去了吧。我浑身没有一处不是冰冷的,骨头都快结成冰了。把那短剑给我,给我个痛快吧。”此话说完,她又使劲咬了下舌头,顿时疼的她发出痛苦的声音,待舌尖有血迹渗出时,她向那侍卫露出一个微笑:“这位大哥,您是练武之人,必然会懂断了筋脉是何滋味,现在我正尝着比那还要痛一百倍的滋味。”
      那侍卫见李锦然开口说话,竟然能看见鲜血,手心捏了一把汗,竟不知道当下该做什么,愣在了原地。
      “好啊,你们口口声声地要喊我小姐,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你们不拿剑来,我自己去取。”李锦然试图从床上做起来,因为两手用力的原因,原先缠着伤口的帕子上就鲜红一片,此刻更是被鲜血染了湿透。
      “李小姐,你不可起来,不可起来啊。”张大夫原先站在侍卫的身后,并未看得清李锦然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然待他看清时,立刻惊慌起来,急忙从药箱里取出白纱布,再拿了瓶止血散,步子慌乱的走到李锦然的身边:“快躺下,这伤口那么深,怕是要留下疤的。”
      侍卫见张大夫又是给她裹纱布、又是上止血散,不由眉头皱的更深了。又听紫鹃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心里更是烦躁不安。他在李府当差十年有余,女人的小伎俩他看的也不算少,原先只以为那小姐说什么阴雨天会发病只是想逃出禅房的借口,而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倘若再晚出那禅房,怕小姐不是病死在里面,而是被病痛折磨的自杀身亡。
      “张大夫,麻烦你了。”李锦然咬了下唇,嘴唇因染上鲜血显得更加诡异,这让侍卫看上去,更为可怜这位小姐。他叹了口气,走到那短剑的位置,弯腰捡了起来,却并不是递给她,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小姐,在别说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我将你放出来,明儿还要去领罚,你要再死了,我的罚就算白领了。”
      李锦然等了半天,就是在等他这句话,有他为自己作证,那禅房就可以不用再进去了。只要自己自由了,就可以想办法将妹妹接到自己身边了。又看了眼张大夫,见他还在眼神一直盯着伤口看,不由冷笑,还真是只老狐狸。
      她一把推开张大夫,将手上的纱布再次撕开,又使劲咬了下舌头,原先还算清澈的明眸此刻疼的满是眼泪,她颤抖的指着张大夫:“你是不是怀疑我,怀疑我为了逃出禅房就故意将自己弄伤?”
      紫鹃听李锦然说这番话,吓得连哭都忘了,原先的戏里是没有这段词的,只见她努力走下床,步步紧逼张大夫,满眼都是委屈无奈:“你要看,我就让你看的清清楚楚。”
      她将伤口完完全全暴漏在张大夫面前,两只手的掌心均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子:“看清这伤口是什么所伤吗,要不要让我再来演一次。”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侍卫的跟前,无线凄凉地说道:“请这位大哥将短剑拿出来,咱们做一次比对。”
      那侍卫早已认定李锦然是个可怜的弱女子,心生怜悯之心,又见张大夫将李锦然逼迫至此,当下勃然大怒,冲着张大夫喊道:“不过一个给人看病的郎中,竟敢要亲自验伤,小姐已是重病在身,岂容你再胡闹。”
      那侍卫随着李诤出生入死,又在战场中救过李诤的命,李诤早已把他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对待,张大夫自然不敢多做得罪,连连陪着不是。对于李锦然的伤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半弯着腰将李锦然慢慢扶到床榻上,只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几乎没有跳动的迹象。为方才怀疑她的姿态感到万分羞愤,向她拱了拱手,满是歉意地说道:“请小姐见谅,老夫这就开几副药材,您只管按时吃便是。这几日切不可随意下床走动,也断不可再有寻死的念头。体寒虽难熬,但过了这湿冷天气,也就不会难受了。”
      他说完这番话转身去案桌拿起毛笔写药方,侍卫走了过来,看了眼她虚弱的脸,也劝慰道:“你安心养着吧,二夫人那边我去说。这短剑我拿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没有寻死的念头了,我再还给你。”
      “请问大哥姓甚名甚?”李锦然虚弱的问道。
      “你不认识我?”那侍卫诧异的问道?
      李锦然疑惑地愣了半晌,这才道:“我该认识吗?”
      侍卫很快反应过来,也不多做解释:“我叫周正。”
      “原来您就是周正”她惊讶地看向周正,想下床一拜,还未起身,就已被周正制止住,见他眉头紧皱,李锦然连忙道:“请您不要误会,我听闻父亲出门在外,您跟周大夫皆是他的左膀右臂,早就想去拜访您们,奈何母亲病卧不起,妹妹又……”
      提及伤心处,李锦然两眼闪烁着泪光,周正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
      李锦然吸了吸鼻子,见张大夫拿了药方走了过来,躺下去不愿见他。张大夫尴尬的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药方,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周正倒是不说话,将药方拿了过来,只看了眼紫鹃,紫鹃倒是也有些眼色,跟着张大夫一起去了侧房。
      周正看了看背过身去的李锦然,开口说道:“大小姐不必生那郎中的气,要是再将自己气坏,那才真叫不值得。”
      李锦然没应他,只哼了一声,又不做声了。周正也不在意,只当是她在耍小孩子气,正想开口再劝些什么,便看见紫鹃随了张大夫出了侧房。张大夫被方才周正的怒意吓到,仍是战战兢兢。
      “走吧,还站在这里作甚,想再气着大小姐?”周正讽刺的说道。
      张大夫连忙摇头,连连说着不是,抓起桌上的医药箱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去。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周正向来嗤之以鼻,冷笑了两声,也出了门去。
      过了片刻,紫鹃站在门口望了望,见两人都已走远,这才小心走到李锦然的床边,轻声道:“小姐,他们都走了。”
      李锦然转过身来,朝她眨了眨眼睛:“戏演的怎么样?”
      紫鹃对她竖起大拇指:“绝妙。”
      她笑的黛眉弯弯,两个眸子亮若星辰。她心里知道,这一仗打的虽然漂亮,却让二夫人更加注意到自己。若说原先只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么经过这次的事后,恐怕免不了一场明争暗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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