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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次试探 ...

  •   大庆十年。
      东都长阳的景程街呈现出一片繁华,顺着景程街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再朝西拐,便能看见一座占地面积约有一百五十亩的李府。那李府选址精妙,闹中取静,光看着派头便知住在里面的人定是权贵之势。
      李府的正门蹲着两座大石狮子,门前立着数十位衣着华丽的守门人,从外面看着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今日对于李府的清和苑来说,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清和苑的长廊里,几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赶路,一个丫鬟不小心摔倒在地,后面一个穿着绣着大红牡丹图样的女人一把将她拽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个节骨眼上摔倒,是想耽误我的好事是不是?”
      那丫鬟吓得连眼泪也忘记了流,浑身颤抖地说道:“张妈妈,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张妈妈斜看了一眼那丫鬟:“既然知错,总得做点事弥补,你说对不对。”
      那丫鬟整个被吓傻了,连连点头,半句话也不敢回,张妈妈极为满意的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在她耳边低语道:“等下将这个倒进大夫人的茶水里,事成之后,二夫人重重有赏。”
      明眼人都知道张妈妈是二夫人周氏眼前的红人,这药包也自然是二夫人的旨意,那丫鬟唯唯诺诺地接过药包,自是不敢多做言语。“你叫什么名字?”张妈妈开口问道。
      “奴婢叫素雪。”她低着头,带着些哭腔。
      “我记住你了,去吧。”张妈妈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其他几个丫鬟像是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似的,待素雪迈着步子往前走的时候,却都发出了低低的笑。
      素雪颤颤抖抖地打开大夫人的房门,知道大夫人得了怪病之后连带着住所都冷清了下来,却未料想竟然清寒到如此境地,床上铺就的并未如二夫人那样的上好绸缎,身上盖的被子连下等丫鬟的都还不如。然而她很快就收起了胡思乱想的情绪,将手里的茶端到大夫人的床边。“大夫人,奴婢来给您送茶了。”
      待她转过身欲将茶送至大夫人口中时,却忽然发现大夫人眼角一行泪落下,打湿了枕头。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大夫人已知今日是死期?
      大夫人似是有感应般的看了她一眼,她吓得手一抖,茶碗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在滚在了她脚下。忽然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赶来,她慌慌张张地将药包塞进了茶壶里。正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时,便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她抬眼看见穿着紫色布衣长裙、身上并无别的坠饰点缀的李锦绣冲了进来。
      李锦绣自然也看见了素雪,她怒冲冲地朝着她走了过去,抬手就是给了她一巴掌,下手丝毫不留余力,素雪整张脸顿时肿了起来。打完之后她连眼都不抬一下,急急走到大夫人身边,两眼都是泪,伸手去摸大夫人的脸,悲戚的喊道:“母亲,你不能死,父亲不疼爱我跟姐姐,你若死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锦绣忽然想到什么,一步步走到素雪面前,狠狠地抓着她的胳膊,剪水双眸里含的都是泪:“为什么,他们在的地方我们都躲着不去,难道还不能放过我们吗?”她使劲晃着素雪,悲痛欲绝地喊道:“你知不知道,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我跟姐姐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可你们居然要害死她,药呢,你是不是给她灌进去了?”李锦绣像发了疯般的跑到茶碗跟前,见碗里依稀还有未干的水渍,心下一凉,是不是来晚了?她浑身无力般倒在了地上,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这么大清早的,都站在门外做什么?”
      门外人话刚落,李锦绣两眼闪现无比强烈的恨意,冷眼看那些个丫鬟簇拥着二夫人周氏进来。见她穿着淡粉色纱衣,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茉莉香胸衣,下身着一条散花水雾百褶裙,整个显得人光彩熠熠。
      二夫人的步子不急不缓地朝李锦绣这边走来,朝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看了两眼,有片刻的惊愕,转过头看向素雪,语气颇为严肃地问道:“让你给大夫人倒个茶水,怎么大夫人哭成这个样子,莫不是你看她不能言语也不能动弹,便欺负了她。”
      素雪被二夫人的气势吓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夫人,素雪不敢啊。”
      二夫人淡淡瞥了一眼素雪,而后转过身握住李锦绣的手,对她温柔地说道:“你母亲如今这番模样,我看了心里也是难过的紧。府上有些人说你跟锦然失了母爱便遭人冷落,我倒是一直没抓住是哪些人说的,如果你发现有谁胆敢再说这种放肆话尽管找我来,我去收拾他们。”她摸着锦绣的头,满眼都是慈爱,宛如一家主母之姿。
      这让李锦绣心里异常窝火,扭过头看母亲,越看越心疼,母亲都已这番模样,为何眼前这些人还不肯放过她呢?她认定了二夫人定然是唆使素雪这个丫鬟给母亲下药,现在被她发现,于是将计就计唱了个双簧,让她以为药是素雪下的。思及此,她心里越发的不能冷静下来,见二夫人慈眉善面,她越是对她温柔地笑,她就越觉得气愤。一抬手就给了二夫人一个巴掌,这一巴掌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大声出气。李府上最不受老爷待见的小姐,居然伸手打了府上老爷最宠爱的二夫人。
      门哐当一声再次被踢开,李锦然喘着气急急走到李锦绣身边,丝毫不带犹豫地抬手就给了李锦绣一巴掌,比方才李锦绣给二夫人的那巴掌还要狠。李锦绣原本一脸的恨意此刻全是委屈,两眼含着泪,正要开口想说些什么,又被李锦然打了一巴掌,紧接着李锦然一把扯过她,怒气道:“还不给二娘跪下。”
      李锦然来的太急,微微喘着气,一抬眼就看见二夫人脸上的红印子,心下一紧,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这怕是二夫人给锦绣下的第一步棋,想不到这步棋竟然埋了六年才走。倘若此时二夫人发现她是装成痴傻,必然会再寻机会将其除之。
      李锦然一脸歉意地看着二夫人,伸手去拿帕子要擦她的脸,二夫人不漏痕迹的朝后面退了退,她暗笑,某不是坏事做的太多,竟以为这帕子上沾染了什么毒药?
      “锦绣,平日里苏先生教你的礼仪怎么都抛到脑后了?”她扯了下李锦绣的胳膊,将她拉到二夫人跟前,微微欠了欠身子:“我这妹妹不懂事,是作姐姐的没教好,二娘若要怪罪,就怪罪锦然。”
      李锦绣听见此话,心里更是觉得窝火,转过身就要走,又被李锦然拉了回来:“怎么,现在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二娘待你不薄,平日里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二娘特意关照的。就因为今日姐姐不陪你玩蹴鞠,你就将怒气撒到别人身上。打了丫鬟不说,你还打了二娘。让你跪你不情不愿?”
      “姐姐你知不知道,母亲她……”
      “如果没有二娘,你以为母亲能活过今天?”李锦然迅速打断她要说的话,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地掐了一下李锦绣,不动声色的说道:“你若再不给二娘跪下道歉,以后不仅没有蹴鞠玩,姐姐日后也不再陪你放风筝了。”
      李锦绣就算再笨,也明白李锦然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意思,马上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你不陪我玩,我见到谁就打谁。没有母亲疼爱就算了,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这就走,走的远远地再也不回来了。”
      “走?打了人,犯了错,想要往哪儿走?”
      不知何时李诤已站到了门口,李锦然见他的双眼一直在二夫人的脸颊徘徊,定然是心疼妹妹刚方才打的那巴掌了。
      “父亲,是锦然的错。”李锦然牵着李锦绣的手,走到李诤的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口气叹道:“方才我在陪妹妹踢蹴鞠,她忽然吵着蹴鞠两个人玩没意思,硬要将紫鹃也参与进来。我好话说尽,跟她讲道理,告诉她梅苑的人手不够,紫鹃一个人要当十个人来做事,怎么还能陪她一起玩,她当下发了小姐脾气。”她虽说着话,一只手却在宽大的衣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簪子,狠狠地往手心里刺了一下。估摸着会有鲜血流出的时候,才将手拿出来在李诤的面前晃了晃,满是委屈地说道:“父亲,您看,妹妹就因为我多说了几句她的话,还拿簪子将我的手刺伤了呢。”
      李诤剑眉紧皱,似是听到这样的话极为不耐烦,转而看向二夫人,见她脸上还有红印未退,眸子暗了几分,他环顾了四周,见房中有数十个丫鬟,这些个丫鬟要是哪一天把今天这件事不小心抖落了出去,叫外面人听见了,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其实李诤这个人,对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向来不放在心上,但他一向看重的就是李府的面子,想到李锦绣今天可能打二夫人一巴掌,明天就可能因为别人让她不开心,就打到了其他人身上,那个其他人,也有可能包括自己。
      想到此,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锦然,我作为一家之主,偏袒谁都不好,以下犯上、以幼欺长、按李府家法,当如何处置?”
      李锦然心里一凉,苦肉计也不管用了吗?她低低的一叹:“父亲,锦绣还小,从小就没了母爱,又只有七岁的心智,难免会耍点孩子脾气。您就……”
      “老爷,算了。”一直沉默的二夫人此刻拉了拉李诤的袖口,一脸和善的说道:“在孩子面前这么严肃,看把她吓得。”她娉娉婷婷地走到门口,将坐在地上哭的要岔过气的李锦绣半拥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谁说没母亲疼的孩子就可怜,以后就让你跟我一起住,看外面还有哪些人敢乱说话。”
      说完这番话,又像变戏法般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只做工精美的金步摇,锦然眯了眯眼,见那金步摇上端如翩然起舞的蝴蝶,镶着精细加工的上等玉片,中间又有银花满缀,以贵重珠宝做成的流苏此刻微微晃着,无一不显示它的珍贵所在。二夫人将这金步摇摆在李锦绣的面前,语气极为温柔地说道:“孩子,看看这个你喜不喜欢?”
      等了片刻,见李锦绣仍处在发愣的状态,便满是笑意的将金步摇插在了她的云鬓上,满是赞叹道:“前些日子出去玩,一眼就看中这个玩意,想着戴在你头上很好看,一直没机会将它给你,今儿算是瞧见你了,你就拿着罢。”
      李诤见二夫人心胸如此大度,不免觉得欣慰。脾气自然也压下去了一半,想到既然来了清和苑,要是不看看大夫人,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他走到大夫人的床边,看了一眼她身上铺的被子,上面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纹案,喜庆的大红颜色因洗得过多早已褪了不少,他眸子暗了暗。
      李锦然见他神情黯然,走到大夫人的身边,叹了口气,这才道:“父亲,我曾给母亲换过被子,但母亲却泪流不止,我想她对这喜被定是有不一样的情谊。”
      李诤听罢此话,不由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大夫人,见她此刻泪流满面,以为是她看见自己,睹人思情,便上前握了握她的手。
      二夫人何等的精明,冲着站在门口的丫鬟说道:“昨日采购回来的棉被,我不是分了五床给大夫人吗,怎么没见你们拿过来?”
      那几个丫鬟都是二夫人的眼线,打跟着她开始就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个像是经过训练一般:“奴婢们该死,忘记了二夫人的交代!”
      “二娘,我也要被子,不仅要被子,还要好看的衣裳,姐姐也要,昨天看见承欢妹妹那身衣裳心里喜欢的紧,也想照着她的样子做几套,你说好不好嘛?”李锦绣乘热打铁,孩子气地说道。
      二夫人周氏听见此话,心里都在滴血,承欢那套衣裳乃是洛阳最有名的锦云绣坊所出,整个洛阳就只此一件,且不说那衣料好到什么程度,就冲那衣领上的二十八颗璀璨珍珠,就知道那价钱定然不菲。本来以为给了金步摇,就已经让她赔本,再要两件承欢那种款式的衣裳,那简直就让她大出血。但看了眼李诤,只得咬了咬牙,不自在地说道:“想要怎么不早跟二娘讲,二娘好叫人给你做。”
      这话让李诤不由回过头看了几眼二夫人,见她对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此大方,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又看了眼李锦然,横眉冷竖,怒意多了三分:“看看你把李锦绣教成什么样子?”
      李锦然低垂着头,并不多做解释。李诤说了这么多话,忽然感到有些口渴,走到圆木桌边,拿了茶壶将茶水沏到茶杯里,正要一仰而尽,一直沉默不语的素雪急忙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扔到地上,而后跪在地上颤颤抖抖地说道:“老爷,这茶不能喝。”
      “放肆!”李诤气急,手拍的红木桌子震天响,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丫鬟顿时吓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就连半拥着李锦绣的二夫人脸色也微微有些难看。
      “老爷,茶里有毒!”素雪早已被李诤的怒意吓得泪流不止,声音都变了调。
      然这四个字一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就连那些看戏的丫鬟也都低着头,像是生怕被人抖落出来她们也参与其中这件事。李锦然神情也是一愣,二夫人给这丫鬟的药自然不会是毒药,这个丫鬟此刻却说茶里有毒,莫非是不知情?
      素雪弯着腰走上前,将茶壶盖打开,呈给李诤看,李诤见了那包粉末当即青筋肉跳,气得眼红,问道:“是谁下的?”
      素雪欲要开口,二夫人却走到桌子边,素手拿起茶壶,斟满了一杯茶,温柔的对着李诤说道:“是不是毒药,一试便知。”
      二夫人的茶还没入口,便被李诤拦了下来,将她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放在桌上:“胡闹,药岂是能随便试的,命还要不要?”
      李锦然紧紧握住双手,见他对二夫人极尽关心体贴,而对母亲素来不闻不问,难道二夫人是他的妻子,母亲就不是吗?她努力稳了稳心境,这才道:“父亲,可以请周大夫前来辨认。”
      这周大夫自从李诤当了太尉之后,就长年陪伴在李诤左右,无论是天下奇毒还是珍贵药草,可谓无一不识,无一不知,因此深得李诤的信赖。现如今找他最合适不过,李诤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个靠近门边上的丫鬟,那丫鬟倒是机灵的很,立刻向周大夫的住所跑了去。
      周大夫虽年老体迈,但动作却是麻利无比,在李锦然心里默数了第一百个数字时,就见周大夫小跑着来了。他半点不敢怠慢李诤的交代,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几次茶壶里的药包,方才确定的说道:“老爷,这茶壶里并非丫鬟口中所说的毒药,只不过是寻常的安神药罢了。”
      李诤已年过四十,官场沙场混迹二十余年,也曾见过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伎俩,他又见一个小小的丫鬟胆敢冒着危险提及茶里有毒,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他想要抓住这一条线慢慢展开来摸索,看看到底谁在背后捣鬼。他有他的考量,如今他官至一品大臣,府上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外人大做文章。但看了眼满眼疑惑的周大夫,只觉家丑不可外谈,冲他挥了挥手,那周大夫也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退了下去。
      李诤微微颔首,看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素雪,不悦道:“知道在李府无中生有,造谣是非,是什么结果么?”
      “大人!”素雪抬起脸,一脸的泪痕:“奴婢有话要说,您让奴婢把话说完再出发奴婢也不迟……”
      不待素雪把话说完,二夫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姿态极尽温柔,而后转过身对李诤说道:“老爷,你要罚就罚我吧。”
      李诤不解的问道:“一个丫鬟做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爷,怨我之前没把话交代清楚,我从照顾大夫人的丫鬟那儿听说,这几日大夫人夜晚总是睡不着,因此才拿了这安神的药让丫鬟泡给大夫人喝。谁料想泡药的丫鬟竟然是个新来的。以为我是要毒害大夫人。”二夫人说此话时仍是笑意盈盈,任谁听了都不免觉得温暖如春。
      二夫人朝李诤走过来,微微欠了欠身子,带着歉意说道:“老爷,错都在我,你要罚就罚我便是。”
      “看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也是一片好心,何罪之有。”他如是说,又见李锦然一直低垂个头,不知此刻在想什么,又加了句:“李锦然,你说是不是?”
      李锦然这才抬起头,见李诤已是完全信任了二夫人所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答了句是。
      李诤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素雪,严厉的说道:“虽是误会一场,也难逃责罚。就去浣衣房干五个月的苦工,每个月的工钱减一半。有意见没有?”
      素雪惊魂未定,只觉从鬼门关归来,连连点头。
      李锦然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重重,那丫鬟的表情倒不像是装的,方才分明是要将二夫人全盘托出的状态,按二夫人疑人不用的性子,定是要让这丫鬟今生再也开不了口,又怎会这般替她求情,莫非二夫人留着她别有他用?
      正当李锦然联想翩翩的时候,二夫人再度开了口,却是对李锦绣说的:“瞧你这孩子这脾性,生了气就要打人,定是姐姐心疼你,舍不得对你管教。从今儿个起,你便跟着我住罢。”
      李锦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地上爬起来扑进李锦然的怀里:“我只要姐姐,谁也不跟。”
      李锦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着小孩子一般,暗叹一声,原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困住锦绣才是今天真正的目的。因为今天自己突然插了一杠,让她没能试探出锦绣到底真傻还是假傻,所以才在父亲面前摆出一副慈爱形象。为的就是将其长期留在身边,慢慢观察。
      “怎么,你刚伸手打了你二娘,你二娘都不介意了,想亲力亲为教导你,你还不愿意了?”李诤冷眼看向李锦绣,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如同掉进了冰窟窿,李锦绣眸子里含着泪,抽抽搭搭的哭着。
      李锦然见父亲起起伏伏的胸口也知道气得不行,急忙说道:“父亲,教不好锦绣是我的错,您不要责怪锦绣。”
      李诤狠狠瞪了一眼李锦然,想到李锦然平日里不言不语,每天只窝在梅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把李锦绣宠的不成样子,他眉头皱的更深,怒道:“既然你自己也知道错了,就去禅房好好闭门思过,好好想想该怎么当一个姐姐。给你十天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因练武的原因,身子本就魁梧,加上声音稍微放大一些,便让人觉得气场极为压迫。李锦然此刻再想说什么都只能住了口,看了眼怀中的李锦绣,摸了摸她的头:“去二娘那里吧,要听二娘的教导,什么时候学好了,我什么时候接你回梅苑。”李锦绣慢腾腾的走到二夫人身边,又看了眼李锦然,像是极为不舍的样子。
      李锦然转过头只当没看见,走到母亲身边,颇为忧伤的说道:“母亲,这些日子我跟锦绣都不能来看您了,要是下雨天冷,谁给你加衣呢?母亲您看啊,父亲专门来看你的,您要是能开口,就跟他说说话。”
      李锦然当然知道母亲早已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她必须确保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能有人悉心照料母亲。她悄悄将手伸进大夫人的被子里,伸手掐了掐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大夫人疼的咿咿呀呀的叫着。
      李锦然故作惊喜地对李诤说道:“父亲您一来,母亲竟然能发出声音了。”
      李诤本就要走的步子又迈了回来,走到大夫人床边,看见她张着嘴,但又表达不清楚要说什么,微微一叹:“她即是我夫人,还能亏了她不成。你放心去禅房,这些日子我会来看看她。”
      李锦然见目的已达到,乖巧地答了一声是。李诤也不多言,只对二夫人交代了将房间添置一些新物品后转身出了房门。
      二夫人笑吟吟地握住李锦绣的手,又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素雪,开口道:“我们都要走了,你还跪在这里作甚,去浣衣房领罚,做事机灵点儿,日子不会多苦的。”
      素雪连连道谢,却一直没有再起来,一直到二夫人带着李锦绣远远出了清和苑,连那些跟班丫鬟都走远之后,才站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李锦然正歪着头细细打量着她,被她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她正要走出去便被李锦然拉住了胳膊。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因为众人皆在,李锦然不方便将这丫鬟看仔细,现在才看清,这丫鬟年纪倒也不大,顶多超不过十三岁,眸子看着清澈无比,但她也知道,有些人太擅长演戏,假的也能成了真。
      “奴婢叫素雪。”她诺诺的答道。
      “方才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李锦然面上是笑着的,但笑却未达眼底,音色冷淡。
      “奴婢未曾看见什么,也未曾听见什么。”素雪回答得极为谨慎,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退下吧。”李锦然做了个让她退下的动作,她便犹如大赦般小跑着出了门,李锦然却像被抽了魂般倚在门框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又落在躺在床上的母亲。
      李锦然踏进屋子,将壶里的茶倒在了门外的花圃里,她怎能睡的好,这些年来父亲来的越来越少,她是能感受的到的。她虽聋哑,但不代表是瞎的。她怎么能看不见原先富贵荣华的住所此刻已是清寒不已,又怎能看不到她如今的两个女儿过的是怎样的寄人篱下。
      李锦然迈着沉重的步子返回大夫人的房间,一直发愣的坐在大夫人的床边,待有人将饭菜送来时她都浑然不觉。
      “小姐,您又发呆了!”紫鹃端着饭碗,又在盘子里夹了几筷子菜,走到大夫人面前,正要去喂时,李锦然却接过手来。
      “紫鹃,至少我有十天都不能来看母亲了。”她满是忧伤,但更多的是忧心,想不到自己在李府上的好日子是越来越少了。时至今日若再如从前那般躲闪,怕是连死都死不起了。
      “小姐,我说过,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紫鹃安慰道。
      李锦然仔细的给大夫人喂饭,看了眼紫鹃,被她简单又直白的几个字所感动,不由感叹:“我身边有的,也只有你跟锦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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