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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是敌是友 ...

  •   兰巧刚死,张妈妈就来,这么巧,莫非一直在附近盯着吗?她将头上的发钗取下,稍稍揉乱了些,踏出屋门,走到兰巧的屋子时刻意停顿了下,对着门外的人懒洋洋的喊了声:“阿信,谁啊,大清早的!”
      沈信极为配合,高声回道:“小姐,是张嬷嬷来了。”
      兰芝一直跪在兰巧的窗前,对门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紧握住了手掌心,深深看了眼兰巧,再磕了一个头。两眼依旧空洞无神。
      李锦然走到梅苑门口,见张妈妈还喘着气,像是刚从哪个地方往这边赶来。她倚在门上,歪着头笑着看她:“张妈妈,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事?”
      张妈妈想绕过沈信往梅苑里进,奈何沈信身材健壮,挡在门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妈妈尝试了几次,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挡在这里作甚?”
      沈信也不生气,道:“我的命是小姐救的,自然是保护她的安全。”
      李锦然心里笑道:这个借口真是好,一语双关,既说明了他在梅苑的理由,又给张妈妈一个下马威,倘若她敢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儿,沈信就够用了。原先觉得张妈妈实在是一个难缠的人,可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妈妈碰到沈信,就蔫了。
      张妈妈脸色很不好看,可她身后并没有跟着男力,倘若硬来也怕吃亏。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扯着笑不自在的对李锦然道:“二夫人听周小姐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他挡在这里我怎么进得去。”
      李锦然抿着嘴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转过身看了眼沈信:“阿信,还不让开?”
      沈信侧了侧身子,满眼厌恶看着张妈妈。张妈妈很早就跟着二夫人,那些下人就算有讨厌她的,看着二夫人的面子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可如今竟然叫一个刚来的小跟班这样羞辱,她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挤着一抹笑,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李锦然趁着张妈妈进去的时候,悄悄对沈信竖起了大拇指。又快步跟上张妈妈,见他在兰巧的门前停了下来,原先只是猜测梅苑被人跟踪,现在她能肯定了。难道父亲那边已经不再让孙止保护自己了么,她有些拿不准现在的情况。
      张妈妈再门口站了一会,妆模作样道:“这屋子我从前没来过,能进去瞧瞧吗?”
      这梅苑哪一件屋子你又看过,怕瞧屋子是假,瞧屋子里的人才是真吧。李锦然面露难色,道:“这间是兰芝的屋子,那丫头昨夜做错事,被我罚跪才去休息,不知道喊她开门她能不能听见。”
      张妈妈哼了声:“都这个点还敢睡,过的比主子还舒服。”她走上前,用力去拍门,弄出极大的声响。许久不见动静,张妈妈似有所指,道:“这么久不开门,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锦然也不恼,道:“张妈妈如何得知?”
      张妈妈被问的一时语塞,也不理她,只继续拍门。
      门忽的被打开,兰芝一脸困意,只穿着亵衣亵裤,似是极为疲惫道:“小姐,我已跪了六个时辰,阿信一直监督着,不信您可以问他。”她抬头看向张妈妈,这一抬头,众人才发现她脸上的巴掌印子十分明显,还微微有些红肿。她疑惑道:“你也是来打我巴掌的?”
      一个也字,让张妈妈傻了眼,莫非是李锦然动的手?她去看李锦然,在李锦然身上没有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李锦然道:“打了你,还敢有意见?”
      兰芝又低下了头,语气谦卑:“不敢。”
      张妈妈在这两个人之间左看右看,半晌看不出所以然,忽然想起自己有要紧事要做,将两人甩在身后,一脚踏进屋子。直直向着床榻走去,她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李锦然咦了一声,道:“张妈妈这是做什么?”
      张妈妈也不回她,在屋子里走了一个遍,又将柜子拉开看了半天,一层层的翻找着什么,就连案桌底下都不曾放过,却仍然没有找到想要的。
      这时李锦然走到张妈妈身边,脸上也不再装着客气的样子,音色比先前冷了好几分:“我看张妈妈不是来看我的,倒是来找什么的吧,你在找什么?”
      张妈妈狠狠看着兰芝,想看出她脸上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兰芝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她盯着看,可是她明明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说明这里一定是有病人的,可她将屋子翻了一个遍,却没见到人。可张妈妈毕竟是张妈妈,理由也顺口拈来:“二夫人的阿生跑丢了,我来这里找一找,它喜欢跟我玩捉迷藏。”
      阿生是二夫人养的一条狗,二夫人除了疼承欢和张蔚然之外,就是对阿生最好了。可它若没有二夫人牵着,连琉璃阁都出不去,又怎能来到梅苑?李锦然也不拆穿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很快张妈妈便受不了她这种目光,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待张妈妈走出梅苑,兰芝早已发软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跪倒了地上。李锦然上前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样?”
      兰芝轻轻的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握住李锦然的肩,声音颤抖道:“我差点就害了小姐你啊,若是今天兰巧的尸体被人瞧见,那这场瘟疫定然是扣在你头上了。”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兰芝将李锦然带到屋子里,走到床下,将床下箱子拖出来,李锦然这才看到兰巧的尸体。李锦然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有声音,她转过头,问道:“谁?”
      那人被发现,急忙跳下跳,只眨眼便不见了。
      兰芝也发现了,拔高了嗓门焦急道:“怕是来跟踪的。”
      李锦然两眼一暗,难道这次要黑锅要背在身上了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心里已开始暗暗想着对策,倘若二夫人与周荷二人联合起来,将李府发生瘟疫这一事加在自己头上,她会怎样做。
      忽然门外传来打斗声,李锦然看了眼惊吓不已的兰芝,吩咐道:“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她见兰芝点了头,才迅速跑到院外,看见沈信拿着剑与方才墙上那人正在搏斗。那个人李锦然不认识,却见他招招都要置沈信于死地。沈信武功不俗,自然都挡了回去。李锦然站在远处,见沈信能将其拿下,便也放了心。
      沈信出手又快又狠,那人身上不多时已伤痕累累。沈信也不恋战,正欲拿剑刺入他心脏时,那人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直逼李锦然的方向。李锦然没有防备,沈信想出手相救已来不及,只能大喝一声:“小姐闪开!”
      李锦然没有理解沈信让她闪开是什么意思,还在出神的状态,只看到一把扇子从自己面前飞过。扇子在她面前落了地,她低头看了眼扇子,扇柄上有一颗银针刺到扇柄上。
      “好大的胆子!”赵澈身前的侍卫将走上前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赵澈,赵澈噗的一声打开扇子,微微摇了摇,眯着眼睛笑着走上前,将沈信与那人隔开,道:“明明身为李府下人,却身怀武艺,又欲杀害大小姐,背后的人是谁?”
      那人不说话,只是紧闭着嘴。
      赵澈也不在意,对身后的人道:“郑辰,去将太尉请来,就说我来梅苑做客,碰巧遇到李府仆人向大小姐行刺,看他有什么法子叫这人开口。”
      郑辰正欲踏出步子,那人身子忽然开始颤抖,紧接着七窍流血。赵澈眸色大变,却见沈信提着剑对他心脏狠狠刺了一刀,那人立刻断了气。
      沈信从未被人这般暗算,气不过,又在他身上补了一剑。
      赵澈回头去看李锦然,只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刺客的尸体在出神,他走上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回神了,人已经死了。”
      李锦然木讷道:“为什么都想要我死呢?”
      赵澈疑惑,忍不住问:“都有谁想要你死?”
      李锦然忽然回过神,怎么能将这些话在赵澈面前说出来,她也不说话,走到刺客的身边,蹲下细细的查看他的尸体,发现他脖颈里挂着一条黑色绳子。她将绳子捞出来,见绳子上挂着一个口哨。将它取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阿信,尸体绑上三块大石头,沉入后湖湖中。”她起身,只觉眼前有黑,有些站不稳,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她抬头看着眉间皆是担心之色的赵澈,语气颇有些无力道:“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
      “或许我可以帮你!”苏照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道。
      李锦然迎上他的目光:“三爷,您救过我两次性命,只要您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咳咳咳!”赵澈用手捂住口,轻轻的咳了几声。
      郑辰在后面小心提醒:“三爷,吃药的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赵澈点点头,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李锦然,微微思考了片刻,道:“江曲之事……”
      李锦然想也不想答道:“如果可以,还请三爷再缓几天再禀报皇上。”
      赵澈又道:“也好,这些计策是你提出的,你也该得到你的封赏,我想……”
      “不要!”李锦然斩钉截铁的拒绝:“那些我不要,我只想安慰的过日子。你是皇子,江曲之事你比任何皇子都上心,那些封赏你比谁都有资格去拿……我是为了报恩才跟你提!”
      这些赵澈当然知道,张蔚然跟赵澈关系极为要好,江曲之事也是他们最先提出要解决的,张蔚然待李锦然如同胞亲妹,李锦然都未曾去帮过他们,可他不过与她相识几天罢了,如果没有他救她的命,她必然不会对自己说那些。这个女子……实在让他弄不明白。
      “三爷,您该回去吃药了。”郑辰见他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提了一遍。
      赵澈又捂住口咳了几声,这才准备走。却从怀中拿出一根金蝴蝶簪,递给了她,漫不经心道:“小妹前些天总缠着让我买头饰,一件也是买,两件也是买,顺手给你带了一根,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赏给丫鬟。”
      李锦然见他这么说,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加上他方才又救过自己的命,只好将金蝴蝶簪接下,道了谢。
      赵澈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道:“若是遇到麻烦,不要意气用事,拿着它到我府上找我来,门卫见此佩如见本人,没有人会拦着你。”
      “我……”
      “别说你不需要,总有一天你能用得着它。”赵澈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向前走去。李锦然拿着赵澈给的玉佩,叹了一声,现在还他肯定也不会收的,只有改天了。
      郑辰一路跟在赵澈身后,见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琢磨不透自家主子这性格,好奇的问:“三爷,您来梅苑,就为了给李小姐送头饰?”
      赵澈扬了扬眉,道:“有何不可?”
      郑辰啊了一声,满是不相信。
      赵澈拿着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她帮了你三爷,你三爷从她这得到的,可远远不止一个头饰的价钱。”

      这一天的梅苑到底是不安生的,兰巧才死去不久,紧接着刺客又死,李锦然心里明白,如果不快速将兰巧下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二夫人新派来的人顶上。
      方才沈信已将刺客的尸体装入麻布袋中,趁着四下无人背着投入后湖中。现在只剩下兰巧了,她看了眼兰巧,实在说不出让她下葬兰巧的话。犹豫不决间,兰巧在门外轻轻的敲了敲。
      李锦然将门打开,就见兰巧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厚厚地一封信。她将信接过来,将信拆开来看,越看越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如果说周荷只是设计让李府的人染上瘟疫,而二夫人却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算盘打的真是好,二夫人之前在承欢身上花了大价钱,想让她赢得赵无极的欢心,可惜妾有情、郞无意。而这时,周荷来了,她聪明、善良、又给赵无极帮了大忙,赵无极怎能逃过这样一位绝世美人。二夫人眼看周荷有望成为皇妃,于是默许了周荷的肆意为之。她知道周荷将红木盒送到浣衣房,引起人心惶惶,再让周荷高调发放药物。就是要让她赢得府上每一个人的心,这里面自然有张蔚然,大哥的心若向着她,赵无极还会远吗?
      她不由想起张蔚然有些日子没来府上,心里沉了沉。她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毁,兰芝急忙问:“小姐,这信可作为供词,老爷见了一定……”
      “兰巧已死,死人怎么能作证呢,甚至笔迹都可以模仿,除了你知道兰巧会写字,府上还有谁知?就是有,也不会出来作证!”李锦然无奈地笑了笑。
      “如此说来,他们要逍遥一辈子了。”兰芝紧紧攥住衣角,咬住下唇。
      “那倒未必,走一步看一步。”李锦然安慰道。
      兰芝又道:“小姐,今晚我想将兰巧下葬,她在这里会让我们越来越危险。”兰芝心里不舍兰巧,却也分得清形势,小姐能让她与兰巧住在一个院这么多日子,她已感激不已,现在她也明白兰巧留人间一日,小姐危险就有多一分。
      李锦然重重地呼了几口气,点了点头。兰芝见她神色疲惫不已也退了出去。这些天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刚又差点死掉,如今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反倒是困了。她和衣在床榻上躺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母亲带着她一起赏花,赏着赏着母亲突然开始不说话,脸色也变得苍白无力,她去摸母亲的脸,母亲忽然开始流泪,道:锦然,我好孤独,我总是一个人,怎么办?
      等她醒来,明明知道那是梦,却还是哭了出来。有多久没有去看过母亲了呢,她感觉已经太久太久了。母亲一定是怪她了,可是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分神,母亲不知道承欢的处境,更不会知道自己的处境。
      她只想活着,好好的活下去,有朝一日能带着母亲跟妹妹逃出这个地方,可是怎么就那么难?她将脸上的泪擦去,用了一些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才向兰巧的屋子走去。
      等进去时,才发现尸身早已不见,不待她问兰芝便解释道:“见你睡了,就没叫醒你,有阿信帮忙,兰巧已是入葬,没有时间买棺木,我们也只是草草埋葬。”兰芝没有温度的解释,却让李锦然更伤感,联想到那个梦,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沈信从外面进来,见李锦然面色有些苍白,以为她是生病,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大夫,生病?她忽然心生一计,道:“对,我现在就是生病了。沈信,你去找个你信得过的大夫来,兰芝,现在你立刻去跟二夫人说,就说我吐了好多血,昏迷不醒。”
      沈信和兰芝弄不明白李锦然此刻在想什么,却都按照李锦然的吩咐出门办事。李锦然回到屋子里,想了又想,拿出在禅房时吃过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二夫人得知李锦然吐血时,正在拿着戒尺看着锦绣学走步,紫鹃在一旁给二夫人扇扇子。兰芝将李锦然早上的情况将慌慌张张的说了一下,紫鹃手一抖,扇子差点掉在地上。二夫人瞟了一眼紫鹃,没说什么。
      张妈妈呵呵笑了一声:“早上我去梅苑时,倒是没瞧见大小姐哪里不舒服呀,什么病来的这样怪异?”
      兰芝什么也不说,手却攥住衣摆,二夫人见她这小动作,倒是颇有意味的笑了笑。对身旁的紫鹃道:“你跟着大小姐的时间是最长的,突然生病,是什么病?”
      紫鹃额头上出了细细的汗:“我……这些日子我都跟着您!”
      二夫人笑道:“今儿太热了,擦擦汗吧。”
      紫鹃急忙拿着帕子擦汗,好端端学走步的承欢却走到二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撅着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二娘,姐姐病了,我要看姐姐。”
      二夫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抹去她的泪,无不温柔道:“孩子,二娘没说不去啊,就现在去好不好?”
      张妈妈在二夫人身后道:“夫人,要不要去请周大夫。”
      二夫人揽着承欢,点了点头,张妈妈讽刺的看了眼兰芝,出去请周大夫了。
      等二夫人带着承欢来到梅苑时,李锦然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气。沈信只站在屋子门口,承欢红着眼睛跑到李锦然床边,她还从未见过姐姐这样。她想伸手去去擦李锦然嘴角的血,刚碰到她的脸,就被她伸手捉住。
      “是妹妹吗?”李锦然虚弱的问,说话间深深呼吸了下。
      李承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此时二夫人走了进来,看了眼李锦然,道:“前些日子才生了病,怎么这会又病了呢?”这话倒像是真心在关心她,李锦然去看她的眼睛,那里面却没有任何温度。
      “谁说不是呢,大概我的日子也快到了头了呢。”她忽然拿着帕子咳了两声,然后打开,又急忙捂住。
      二夫人却瞧见了,上面有血……莫非是肺痨,她一惊,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李锦然将帕子藏在被子里,虚弱道:“未曾出过梅苑,只一次兰芝不在,我去浣衣房拿衣物……”
      二夫人听此话,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身后的人,她回头去看,竟然是长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夫卫相。这卫相她本不该认识,能认识还是因为兄长周良有一次得了怪病,她前去探望,才与这卫相有一面之缘,她见兄长对这卫相礼数有加,她还从未见过兄长对人这般客气过,待卫相走后,她特意问过兄长,这才知卫相医术高超,可看不看病,给什么人看病,完全属于个人喜好。
      可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卫相无疑,竟然能给李锦然看病?凭什么?
      二夫人正疑惑间,卫相已写了药方,走进李锦然身边时,袖口捂住口鼻,道:“日服三次,切忌出门。”
      李锦然抿着嘴笑了笑:“大夫,我这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卫相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她说话时,微微后退了一步,这动作都落在了二夫人的眼底。卫相道:“这病,得看人。有的人活不过三日,有的人却能活一月,还有的人能熬过去,就好了。”
      若原先二夫人只是猜测李锦然得的是肺痨,可现在她就确定了。好你个李锦然,明知道肺痨会传染,还特意派兰芝去叫她来看,是想让她也传染吗?她笑容里带了些冷意,可话里却还温柔的很:“大夫,我们锦然得的什么病?”
      卫相叹了口气,道:“吃了我这药,要是十日后还未见好转,就准备后事吧。”
      承欢听此话,哪里还受得住,紧紧握住李锦然的手,哭得一塌糊涂。二夫人眯了眯眼睛,什么也没说话。
      张妈妈领着周大夫也到了,正要进门,被二夫人不动声色的拦住。张妈妈正想开口,只听二夫人道:“锦然已叫大夫瞧过了,就不用再看了。”
      周大夫一眼看到卫相,有些惊讶,对着卫相抱拳,卫相只看了一眼,眼神又回到李锦然身上,道:“你还想做什么,趁着这几天都做了吧,只是不要出梅苑。”
      李锦然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看了眼李承欢,半晌才道:“你走!”
      李承欢哪里肯,抱着李锦然不撒手,二夫人咬咬牙,向前走去,安慰道:“你这孩子,承欢喜欢跟着你,又能跟几日?”
      李锦然翻过身,不愿意再看她们。二夫人这会儿心情变得好,也不计较,道:“承欢,礼仪就不学也罢,跟着你姐姐好好过吧。”
      周大夫是个细心的人,又见是卫相开药,不免想看看开的是何药,不待问出口,卫相已将药方递了上来。周大夫细细去看,见着都是补身子的药,并未有能治病的药,莫非是病入膏肓,已是不治之症?他只能案子揣摩,不敢问出口,毕竟他的医术也属于上乘,他煞有其事的拿着药方,如卫相那般叹了一声。
      二夫人见周大夫也在叹气,便笃定李锦然离死期不远,怜悯道:“你好生歇着,可还有心愿未了?”
      都提到心愿了吗?背对着众人,李锦然冷冷笑着,却道:“我想我母亲了,特别特别想。”
      二夫人道:“这容易,我明儿就叫人把大夫人移居到此。”
      李锦然恩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李承欢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痛的更厉害,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想留下来,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李承欢气的哭了,反正大家都以为她是傻子,她索性装傻到底,道:“反正你都要死了,我还活着干嘛,你要是不让我留下,等你一死,我也去死。”
      一旁的卫相看不下去了,道:“留下也无妨,只要别频繁接触,倒也不碍事。”
      二夫人也跟着说道:“是啊,锦然,大夫都这么说了。”
      李承欢去牵李锦然的手,这次没被她甩开,她觉得有戏,感激的朝卫相看了一眼。
      二夫人将李承欢的动作尽收眼底,暗道:还真是个傻子。她可不想继续在这个有传染病的屋子里多待上一会儿,道:“走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二夫人一开口,随从的丫鬟都跟着二夫人退了出去。
      周大夫将药方已全部看完,抬头时才发现众人皆散去,正想出去,便被卫相叫住:“大小姐这病,有些奇怪,行医多年,也未曾见过。”卫相刻意将声音压低,像是不想让李锦绣跟李承欢听见。
      周大夫也是大夫,他明白这是医者对病患的尊重,于是他也随之低了声音道:“真没法子救么?”
      卫相望了望天,抬脚走出了屋子。卫相前脚出了屋子,沈信后脚就跟了上去。周大夫暗暗一叹:难得主子快死,还有这么个忠实的仆人在啊。
      沈信一直将卫相送出李府,在一家酒楼下停下。随着卫相上了二楼,二楼有单独隔间数十间,卫相一直走到隔间的尽头,最后一间落了脚,沈信进门,立刻将门关上。
      卫相嗤笑一声,道:“莫不是跟着李锦然,做事都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沈信端起桌上早就备好的酒,一杯饮下,道:“还是小心为好。”
      卫相还从未见他这般小心,也意识到严重性,道:“李锦然处境怎样?”
      沈信将这些天李锦然发生的事细细说给卫相听,卫相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忍不住问:“主子这些事知道吗?”
      沈信点了点头,
      卫相又道:“真不明白主子为何不将李锦然直接接回去,现在他有这样的能力不是吗?”
      沈信道:“李锦然的大哥是赵无极身边的人。”
      卫相不再说什么,将手中的酒杯也一口饮下,忽然想起什么,道:“李锦然服这药,主子同意吗?”他也没有想到李锦然会将这药在这么短时间内连吃两次,这药是他做出来的,一般人自然不会发现其中玄机,可他是知道的,药劲过后,身子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沈信摇了摇头,又问:“要不要跟主子说。”
      卫相反问:“你觉得这个时机,合适吗?”
      孰轻孰重,沈信自然明白,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卫相见他这般着急,笑道:“才这么几天,就将你的心也勾去了吗?”卫相轻轻一笑。
      “主子之命,不敢违背。”丢下这几个字,他走了出去。
      李锦然生病这件事,不知是谁刻意传到府上各个地方,原先就将李锦然比如蛇蝎的人,此刻更是避而远之。二夫人从梅苑回去后不过二日,果真将大夫人送了过来。那些送人的几个壮丁每一个都捂住口鼻,将人送进去后立刻就离开,生怕被传染上瘟疫。
      府上闲着无事的丫鬟,更是将李锦然的病症描述的惨不忍睹。都说活不了几日,又是疑难杂症,才有本事将卫相这样的大夫引到李府亲自确诊。
      一天李锦绣去药方取药时,几个丫鬟见到她急忙跑开,远远地再说:原先总感觉是装傻,现在瞧着才知道是真傻,她姐姐是瘟疫,她还跑去照顾,不是找死是什么?
      另外几个听到这番话,只是捂着嘴偷偷笑。
      李锦绣红着眼睛,自顾自地去抓药。张大夫怜悯的看了几眼,又额外给她几个人参。李锦绣拿着药往梅苑走回去。路上遇见了赵无极,周荷在她身边语笑嫣然。赵无极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周荷低头羞羞地笑。
      那画面很美,却叫李锦绣又红了眼,她跟赵无极之间隔的又何止是李承欢呢,就算没有李承欢还会有周荷,就算没有周荷,也不会是她。曾经还想着争些什么,可如今姐姐就要西去,再争那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锦绣抓紧了药,装作没有看见他们,就要拐弯向梅苑走去。
      “妹妹……正巧说着你,竟就遇见了呢。”周荷甜甜地笑,声音温柔无比。
      李锦绣低垂着头,哽咽道:“说我什么呀。”
      周荷想走上前去摸摸她的头,赵无极微微拦住了她。
      李锦绣心里更为难过,怕是连他都怕自己这会儿已是被传染,伤害了眼前这位美人吧。她抬起头,道:“姐姐还在等我的药,我走了。”
      李锦绣快步往前跑,只听见后面周荷带着颇有些遗憾的口吻道:“我还想去看看大姐呢。”
      赵无极语气温柔的安慰道:“这些日子锦然总挑你的刺,不去也罢。”
      李锦然倒不是想装病,只是这次服下苏照曾经给的那种药,真的让她身子有些吃不消。好在卫相给她开的都是一些补药,李锦绣将煎好的药端进来时,李锦然依然卧床未起。
      李锦绣将李锦然从床上扶起来,吹了吹药,确定不烫了才喂给她:“姐姐,刚给母亲喂过饭,兰芝去领月钱了,阿信不知去了哪里,我一起来他就不见了……”她一一交代着,李锦然忽然觉得她长大了,回来的这些日子,她不吵也不闹,甚至也不再提起赵无极。之前李锦然幻想过无数次李锦绣懂事的模样,可现在见她如此乖巧,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变得很不舒服。
      李锦绣给她喂完药,又拿起帕子沾了水擦去她嘴角的药汤。然后起身将窗户打开,这些事做完,她就往门口走去。
      李锦然虚弱的喊住她:“姐姐没病!”她不要看见锦绣这般乖巧,如果要让她长大付出的却是没有欢声笑语,她宁愿她一直都是个小孩子。罢了,就跟她说实话也无妨。
      李锦绣慢吞吞的转过身,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姐姐,到现在你还安慰我,连卫相都说你……”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这么做是为了能让你回来,让母亲回来!”李锦然说完这话又捂住口咳了咳,接着说道:“所以你不要在这般伤心了。”
      李锦绣扑倒李锦然的怀里,委屈道:“你吓死我了,姐姐,你真坏,这次真把我吓死了。”
      李锦然摸了摸她的头,道:“姐姐的事别声张,对外人你尽管像这些天一样做就好。姐姐这么做自由道理。”
      李锦绣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十分高兴她没生病。
      兰芝进屋时,看见李锦绣嘴角挂着笑容,知道是李锦然将实情告诉了李锦绣。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将月钱放在案桌上时,看了眼李锦然,似是有话要说。
      李锦然摸了摸李锦绣的头,道:“出去玩吧。”
      李锦绣见她们二人似乎在要商量些什么事,站在原地不肯走,固执地看着李锦然:“姐姐,我已经这么大了,是时候替你分担一些什么。”
      李锦然满眼慈爱的口吻:“锦绣,姐姐这般跟人算计提防,为的是什么,就是想给你一个安静的家啊,要是你再趟这趟浑水,姐姐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对不对?”
      李锦绣想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姐姐,我……我还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李锦然笑笑,道:“那帮姐姐去照顾母亲好不好,你就只管照顾好母亲,姐姐好一心一意做事。”
      李锦绣点点头,又看了眼兰芝,道:“可是姐姐,我想紫鹃了。”李锦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叹,李锦绣赶紧又道:“我去看母亲了。”
      李锦绣出了门,兰芝将门关好,从怀里拿出一张符,道:“小姐,你猜的果真没错。”
      李锦然看了眼符,倒是没说话。早上她让兰芝以去领月钱为由去账房,途径琉璃阁,顺道打听琉璃阁最近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她拿着符看了看,冷冷地笑着。禅院一直在闹鬼,早就让二夫人心里发毛。加上最近父亲已借了赵澈的人去验尸,结果应该也出来了吧。可二夫人到底是能坐得住的,禅院也是去了几次,只怕身上都装着辟邪的东西呢。
      兰芝见李锦然不说话,又道:“小姐,那这符……”
      李锦然抿着嘴微微一笑:“不用管它,我只管养病就好。”
      兰芝摸不着头脑,特意让她去打听琉璃阁的是小姐,可不让管的又是小姐,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二夫人可不是善茬。”
      李锦然笑意更深,道:“我现在可是病人,病人哪有时间四处奔走。应该等着人来看我。”
      兰芝更是疑惑:“谁会来看你啊。”
      李锦然毫不在意道:“也许有呢。”
      李铮得知李锦然生病的时候,已是卫相给她看病之后的第五日。他站在书房,眉毛拧在了一起。桌子前面摆着赵澈贴身侍卫验尸的结果,服毒而死。
      虽说跟赵氏的感情不深,却也足够了解赵氏的为人,她性子淡,与人甚少往来,怎会好端端的去服毒?就算服毒也应该死在自己的屋子里,又怎会掉入后湖中?很明显,这是人刻意掩盖杀人的真相。
      他又想起李锦然上次来时递给的那块手帕,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倘若真的是二夫人……要真的是二夫人所作所为,那他又该如何?
      “孙止!”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去梅苑!”
      隔了太多天没见到李铮,等再见到的时候,李锦然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才是假的。她捂住帕子,轻声道:“父亲。别离我太近,可能会传染。”
      李铮好像没听进去她这话,走到她床前,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孩子!”
      李锦然睁着大眼睛一直盯着李铮看,什么话也不说,手一直攥着他的衣角。在李铮之前看来,李锦然一直习惯独自生活,不依赖与任何人,可如今李锦然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到叫他有些不自然,可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还是没有忘:“锦然,你还记得不记得上次你给我的那块帕子?”
      李锦然点点头。
      李铮打开门,让孙止进来。示意下面的话让孙止说,自己又出了门。
      孙止是个直性子,开门见山:“小姐,上次你送来的帕子上有迷香,又有人在暗处盯着你。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那时候有人要杀你灭口。”
      李锦然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
      孙止道:“但说无妨。”
      李锦然这才道:“兰芝去取月钱的时候,琉璃阁的丫鬟手上拿着这个。”李锦然将上次兰芝拿来的符递给孙止,又问:“孙大哥,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懂。”
      孙止接过符,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道:“你安心养着病,过些日子老爷再来看你。”李锦然原先闪亮的眸子片刻间暗了下去,孙止不是看不见,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转身像门口走去。
      李锦然在他身后,悲伤道:“其实父亲来看我,只是来求证一些事对不对?他不是专门来看我的。”
      孙止脚步顿了顿,打开了门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她再也听不见。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可她还是有一丝丝的难过。
      李铮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果之前帕子作为证物有些勉强,那么加上这个符,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二夫人。李铮从发现帕子上有迷香就开始怀疑二夫人,只是碍于其兄长是周良,所以只能被迫选择按兵不动。加上所有亲自验尸的仵作都蹊跷死亡,他也不敢再冒险。而前些日子,赵澈的贴身侍卫又亲自验尸,才将赵氏之死又提了出来。
      偏偏赵澈的侍卫验尸,什么事都没有,而其他人去验,却都没了性命,这也能很好的解释原因了,只为了掩盖中毒的真相。这一点李铮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才会这个点来看她,只是想将心中的疑虑再确定一下。
      她更明白,李铮要彻查四夫人之死,并非只是因为要还四夫人一个公道,只是想用来牵住御史大夫周良!周良为人心狠手辣,对待政敌丝毫不留余地,而李铮恰好是他政敌中的一位。周良就算手段再硬,可面对唯一的妹妹,他倒是极为疼爱。如果他的妹妹杀了人,他势必要出面周转,这一周转,李铮的日子就会好很多。
      李锦然长长一叹,父亲其实最关心的是自己。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只关心自己的呢?她闭上了眼,不知再想着什么。
      李承欢忽然推门而进,语气有些欢快:“父亲呢,听说来了。”
      李锦然从床上坐起,道:“听谁说的,走了一会了呢。”
      李承欢原先还仰着的头又垂了下去,所有的热情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哥说的。”
      大哥?李锦然眼睛亮了亮,问道:“大哥可来了?”
      李承欢恩了一声,道:“等下才进来,他跟阿信在聊天。”
      李锦然心情忽然变得好起来,下了床,有些天没下床,她的脚一沾地,腿有些发软,她急忙扶住案桌才站稳。张蔚然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侍卫,他上前一把扶住李锦然,小声斥道:“生了病还下什么床。”
      李锦然扬着嘴角,极为开心的笑着:“见你来了,我好高兴。”
      李承欢这些日子在李锦然身边,从未见她这般开心过,想了想,决定把时间留给大哥跟姐姐。悄悄退了出去。张蔚然身边的侍卫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看二小姐都退了出去,他也退了出去。
      李锦然在桌边坐下,张蔚然给她倒了一杯水,道:“听人说,你得的是瘟疫。”
      李锦然握住茶杯,道:“卫相大夫来瞧过,只是说看着像瘟疫,但是也不能太确定。”
      张蔚然声音放的又轻又柔,好像怕将她吓住:“你看,连卫相大夫都不确定是瘟疫,你就不要多想了。只管养着便是。”
      李锦然喝了口茶,有些委屈的神情:“我以为你不关心我了。”
      张蔚然疼爱的瞧着她:“胡说,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李锦然像是认真的想了想:“你多久没来了,还从我的院里般出去了。”
      张蔚然好笑道:“明明是你看到我,就不想理我,不然我能这么快从你这搬出去?”
      李锦然又道:“才不是,是周荷一来,你就只关心她了。也是,我又不是你的亲妹妹。”
      李锦然故意将亲那个字咬的极重。张蔚然看着李锦然这般表情,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焦急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从袖子里拿出一道平安符递给她,道:“我可不会给小荷去求平安符。”
      李锦然看了眼平安符,知道这是长阳城最出名的化安寺所求来的,那里每天的香客都非常多,求平安符的更是数不胜数,大哥要求这平安符,怕也是不容易的。这份心,让她极为感动。她将平安符紧紧捏在手里,又想起这些日子他与赵无极走的越来越近,而父亲却与太子赵齐有牵连,她的眸子微微暗了下去。
      现在的大哥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可他跟的人毕竟是皇子,自古以来哪有皇子不争皇位的呢,何况赵无极现在面上是替皇上分忧,对太子亦是极为敬重,可他却与大哥走的极进,多次在李府走动,看似是与大哥关系要好,又加上最近李府瘟疫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他的到来,无疑是彰显皇家对家臣的关爱,可实际上呢,她冷冷笑着,实际上是打探李府敛财数目。想必这些日子,李府何处有古董,古董价值几何,太子与父亲关系怎样,好到何种地步,他都清楚不过。父亲虽没有周良那般深的皇上宠信,却一直手握兵权。赵无极虽想搬动太子,却也要忌惮三分。目前没有人能打破这一平衡,可要是有一天,赵无极与赵澈撕下交好的面孔,那父亲与大哥又会怎样呢?
      李锦然轻轻扯了扯张蔚然的袖子,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大哥,我不喜欢二殿下,以后你不跟他来往了好不好?他只喜欢看美女,我觉得他好肤浅。”
      张蔚然很少见她这样撒娇,以为她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才会变得心思敏感,想着平时也没有人疼爱她,她心思一向内敛不喜张扬,这一次肯这样跟他说话,已是做了最大的退步了。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哥答应你,这些日子好好陪着你,至于三殿下那里,我就暂时不去了,你看这样好吗?”
      李锦然心想:所有的事情都得循序渐进,急求不得,反正时间还长,总有办法让大哥从太子之争中走出来的。她十分乖巧的对着他甜甜一笑,又道:“大哥,你快走吧,卫相大夫说我这个病可能会传染人的。”
      张蔚然点点头,道:“那我明日来继续来看你。”
      李锦然更是开心道:“好啊,别带周荷来。我不喜欢她。”
      李锦然现在生着重病,或许活不长了,现在的一切,张蔚然都以她为重心,她说什么,他自然是点头的份。他点了点头,看她有些倦容,又交代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这才向门外走去。
      待夜色深沉时,李锦然一觉醒来点灯读书,兰芝进来将灯又拨亮了一些,见她捧着书看地正有趣,不忍心打扰,轻轻退了出去。然刚退出屋子,便看见了三殿下站在平时沈信经常站的位置。
      赵澈自然是看见了跟在李锦然身边的这个丫鬟,见那丫鬟正要行李,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免礼,小姐在看书,就不要打扰她了,”
      李锦然读书越读越有意思,不觉间已过了两个时辰。她看了眼兰芝放在屋里早已凉透的水,摇着头笑了笑,端起盆准备自己去重新烧一壶热水。一开门便被眼前的场景愣住了。只见三殿下一人坐在梅苑的石桌边,手拿一壶小酒细细喝着。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赵澈回来。难道赵澈不知道自己得的病会传染吗?
      赵澈见她发愣的看着自己,抿着嘴轻声一笑:“怎么,我能来就让你那么惊讶?”
      李锦然见自己失神,立刻要去行礼,赵澈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住,眸子里透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怎的生了病,反而去在乎那些礼节了。”
      兰芝原先从厨房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两碟下酒小菜,见三殿下与小姐这般亲密,这是眼前对小姐无害而有利的好事,她笑着又退了下去。
      李锦然意有所指的暗示:“我这病,卫相都看过,怕是治不好了,还会传染。”她故意将传染这两个字放在最后说,就是想让他听清楚。
      赵澈明亮清澈的眸子瞧着她,道:“那又如何,我这身子,一样病着。每个来给我瞧病的御医都说活不长,活不长这几个字,我都听了二十余年,可如今我不还好好活着么?”
      李锦然见他故意模糊自己的话,不得不刻意重复一遍:“我的病是会传染的。”
      赵澈见她这般认真的表情,轻轻一叹:“好了,我知道你的病会传染。可是我不怕。”
      李锦然更是弄不明白这个三殿下了,他不怕死么,现在所有的人都巴不得离她越来越好,可他偏要往自己身边靠近,她可不认为是自己提出的那几条计策就将三殿下打动了。她皱着眉,声音也冷了几分:“三殿下,这么做有意思吗?”
      赵澈道:“没意思,可做什么又能有意思呢?哪个人生病了不是期望亲人来看自己呢,可你没有人看,下午张蔚然是来了,可是他回去之后,免不了他母亲的一番骂。你得病会传染啊,锦然。”
      等等,他怎么知道大哥来了,又怎么会知道二夫人会训斥大哥呢?二夫人这般疼爱大哥,又怎舍得让他挨骂?她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赵澈,向后退了好几步:“你派人监视我?”
      赵澈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有人暗地杀你,我只是留下人保护你。”
      这个道理倒是说得通,可是并不代表她需要借别人的手来完成自己的事,她冷声道:“谢殿下好意,只是李府家事复杂,您贵为皇子,参与其中会有损皇家尊严,所以……”
      “所以让我不要管你是吗?”赵澈依旧温柔的笑着,好像她冰冷的神情他压根就看不见,道:“你就快要死了,可在死前你还关心着自己的母亲跟妹妹。你这么善良,不该这样死去。不过一个卫相罢了,并不能代表天下所有的医者,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病,我要将天下名医都请来给你看病,总能看好的是不是?”
      呵!谁能想到,得知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要给她看病的不是她一心疼爱的妹妹,也不是疼爱她的大哥,更不是生她的父亲,而是眼前这个跟她只有几面之缘的三殿下。她所有竖起来的刺顷刻间都收了回去。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让赵澈卷进来,就如同不想让苏照卷进来一样,她有些疲倦,说出的话也带着些倦意,道:“生死有命,也许都是我的命呢,三殿下心意我领了,时间不早,您请回吧。”
      赵澈想了想,道:“锦然,不是我要逼你,只是……只是你这样美好,怎么会看不透,你若走了,你的妹妹跟母亲又该由谁保护。”
      李锦然从未想到赵澈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想这些问题,也许是她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对这场病才表现的漫不经心,在看赵澈眉间有一丝忧虑,也许是为她,她心里一暖,多看了他几眼。
      赵澈并未看她,只仰望天上那一轮月:“也罢,若你死了,我便替你照顾你妹妹跟母亲。谁叫……谁叫你跟我一样,又孤独又渴望有人陪伴呢。”
      这番话让李锦然想起赵澈早年的生活光景,传闻这位殿下从小享受父辈疼爱,只可惜药不离手,可皇上要治理国家,赵齐与赵无极两人明争暗斗不分你我,而赵文整日花天酒地,他身边没有人能跟他说说心里话,如此看来他们还真的很像呢。
      不管赵澈说的这番话是真还是假,却真的把李锦然感动到。她顺着他的目光也去看那轮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赵澈笑道:“是啊,此事古难全。”未了,话锋又转:“锦然,你不该固执。”
      李锦然装傻呵呵的笑,赵澈见她不想跟自己再说话,叹了一声,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有些醉的走出了梅苑,李锦然目送着他离开,见他出了梅苑之后,有两个贴身侍卫扶着他慢慢往回走。
      这一场装病,有她预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她是想通过装病来试探出身边的人对自己好的到底有谁,大哥会来,她早就知道。可父亲要来,出发点却只是他自己。赵澈会来、赵澈会来又是为了什么?莫非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他们都太过孤独了?
      李锦然不信,她的心早就变得又冷又硬,可说到底,她终究是欠他两条命的。若有一天,他真的要利用到她,她也心甘情愿被利用,又何须费事说这番动听的话来打动她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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