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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引蛇出洞 ...

  •   刚踏进门,便看见周荷带着同情的眼光看向自己。李锦然忽然想放声大笑,今天一个个的,非要在自己面前演戏不成么?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身心疲惫,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周荷,绕过她就往前走。
      赵无极在后面叫住她:“周小姐知道你几日没回来,一直在担心你。你就这样走了?”
      李锦然转过头看向他,一脸天真的问道:“你们都知道我不在府上,就没想过我要去哪里?”
      周荷走到李锦然跟前,拉住她的手,好听的声音细细柔柔的道:“大姐,你别生气。我们都特别担心你。”
      关心?他们说的关心就是在她走之后换了不认识她的守卫,就是在自己失踪数日仍然不闻不问,就是在自己回来后被人羞辱,只在里面看够了笑话?她看着周荷的眼睛,那么纯真那么明亮,她的笑容那样温暖,为什么说出的话就是让她高兴不起来呢?
      李锦然呵呵地笑,笑着笑着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将周荷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肩上,故作轻松愉快的道:“妹妹可曾发现姐姐这肩上有什么不同?”
      周荷轻轻的摸了摸,疑惑的问:“是哪里不一样?”
      李锦然冲她眨眨眼,也不答她,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竟叫赵无极看的痴了,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诗来:一枝梨花春待雨。可是他还没回味够,李锦然的眼神就向刀子一样看向他。赵无极自问没做过让伤害李锦然的事,可为何她会拿这样的眼神瞧着他。他正欲问出口,李锦然就朝他走了过来。
      “当日离开李府,有一辆银色马车从李府的门口一直跟在我乘的马车后面。对不对?”赵无极面色一僵,正欲开口辩解,李锦然迅速打断了他:“你想说那不是你,可你的车夫是不会换的。你想知道我出李府要做什么,于是一路尾随至长阳城外,没想到遇到的是穷凶极恶的绑匪。你没有把握与他们硬碰硬,就离开了。”李锦然看着赵无极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欲要转过身,却被赵无极拉住了胳膊,她怒气冲冲地看向他。
      赵无极向来不喜欢被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破天荒向她解释道:“我知道你有危险,更不能鲁莽上前,这样只会让他们拿你做人质要挟,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我只能回头去找城门守卫,等我带着人赶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派人四处寻找,只找到一个你的发钗,还有悬崖下的摔碎了的马车。”
      李锦然冷冷甩开他的手:“你以为你说的我能信?”她又转过头去看周荷:“我离开梅苑时,特意留有书信一封,告知家里我去了哪里。你说关心我,那信必然是看到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
      周荷似是被李锦然凶了几句,眼里闪着泪花,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跟张妈妈说了,这些天我在浣衣房快要忙不过来了。张妈妈应该派人去找你的。”
      李锦然再也听不下去,多好的借口啊,府上几十条人命,与她这一条人命,她自然分得清哪个重要哪个次要,就是拿到父亲那里去,父亲也一定向着周荷。她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也不再说,向梅苑走去。
      待离周荷跟赵无极两人远了时,沈信方才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小姐,那周荷说话不可信,但二殿下犯不着为这点小事骗你,你为何将他一棍子打死呢?”
      李锦然看着沈信,反问:“你会跟一条蛇做朋友么,还是一条有野心的蛇,纵然它现在不咬你,可他依然还是蛇,本性不会变。”
      沈信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主子待李锦然与众不同了。
      梅苑并未因为李锦然的失踪而变得满目萧条,李锦然回来时,见院子里君子兰开的比先前还要旺盛,在原先一直空置的地上,居然又栽了几株海棠,粉粉嫩嫩开的极为喜人。
      兰芝从后院水井里提着水桶出来浇花时,便看见在梅苑门口站着的李锦然,她当下跑过去扑在李锦然身上,惊叫:“小姐,你可回来了。”
      李锦然“嘶”了一声,赶紧推开兰芝,兰芝也发现了不对劲,见她捂住左侧的肩膀,又见她身后站在一袭青衣的男子,带着些疑惑的目光。
      “叫我阿信,小姐的护卫。”沈信道,又看了眼李锦然,道:“我住哪里?”
      李锦然看了兰芝,实话说阿信能住哪里,她这么多天没回来,还真是不知道。兰芝当下领着阿信往曾经张蔚然住的屋子走去。李锦然心沉了沉,看来张蔚然这段时间都没来了。
      兰芝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将沈信住处安排妥当之后,立刻回到李锦然的屋子,将门关上:“小姐,按照你走之前信上交代的事,每隔几日我都会去禅院后院装扮已死去的四夫人。二夫人面上没有任何动作,这几日却开始出门,去了哪里我没办法跟踪,但回来的时候张妈妈手上总是提着一个篮子。”
      张妈妈提的篮子里能装什么呢?李锦然歪着头想了想,自然不会是纸钱、她不禁联想到之前兰芝还为二夫人办事时买的黄表纸,莫非是想要在家里做一场法师超度冤魂?
      她随口又问了一句:“周荷可有什么动作?”
      兰芝仔细想了想,道:“除了每日去浣衣房发放药物之外,最近跟承欢走的很近。之前承欢很讨厌她,现在见到她也姐姐姐姐的叫了。”兰芝满脸厌恶的呸了一声:“我看她还能装一辈子啊。”
      李锦然将兰芝的话在脑子里慢慢过了一遍,发现有些不太对。承欢是二夫人的女儿,周荷已经利用了她一次,不会傻到再去利用一次。承欢也不是傻子,让她对周荷有极大的改变,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周荷最近对她是极好的。为什么会对她好,难道是……她脱口问道:“承欢最近跟锦绣走的进么?”
      兰芝有些意外李锦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愣了愣,道:“承欢最近都在跟周荷黏在一起,锦绣一直在二夫人那里学礼仪啊,怎么了小姐?”
      李锦然猛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徘徊,颇为焦急道:“有多少日子了?”
      兰芝掰着指头算了算:“十多日了。”
      李锦然额上已有些汗水沁了出来,如今苏照已离开李府,没有人帮她里外照应。之前还可以半日装疯卖傻,半日做回正常人,可现在要在二夫人眼皮子底下每天每夜的装疯卖傻,那该有艰难。
      “多日未归,父亲该是急了,如今回来了,理当去父亲那里报一声平安的。”李锦然心中已有主意,唤上兰芝去了紫阳阁。
      在紫阳阁见到孙止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居然见到了赵澈,她微微惊讶了片刻,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朝李铮的书房走去。
      孙止在后面道:“大小姐,老爷今天不在府上。”
      李锦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温柔的问:“那他在哪儿呢?”
      孙止脸上挂着得意的色彩,看了眼赵澈,道:“多亏了三殿下,他听说咱们府上发生的事,愿意让自己的贴身侍卫亲自验尸,老爷现在在禅院带人开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自从给四夫人赵氏验尸的仵作接二连三离奇死亡之后,不论是有经验的还是没有经验的仵作,都不敢给赵氏验尸,没想到赵澈居然敢,她歪着头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赵澈。赵澈对着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说话,身后站的人李锦然是没有见过的,但他手上却抱着一个盒子,吸引住李锦然的目光。
      兰芝在李锦然身后,从未见过李锦然这般好奇过,不由问了句:“小姐,那盒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盒子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是那盒子上刻的花纹居然是海棠。她极少见人能将海棠花刻在盒子上,每一朵怒放的花无不透露着向上的生命力。看完了木盒,这才走到赵澈跟前,笑嘻嘻地道:“多写三殿下出手相助。”一来是谢他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二来谢他愿意用亲信为赵氏验尸。
      赵澈俊秀的眉挑了挑,问:“不喊我三爷了?”
      孙止颇为惊讶的看着李锦然,能喊三殿下三爷的人必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但李锦然并未出过李府,却不想一出了李府,竟然跟赵澈认识了,不但认识,还受三殿下器重。
      兰芝对这些事并不懂,可看见三殿下见到李锦然很高兴,她也跟着高兴,站在一旁傻乎乎的笑。
      李锦然再看向赵澈的时候,目光里带着些感动。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他却毫不在意,还将她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内。喊他三爷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三爷。”
      赵澈满意的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侍卫,那侍卫将手里的木盒子递上来,呈到李锦然的面前,李锦然弄不明白赵澈的意思了,疑惑的看着他。
      “好奇就打开看看,没准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赵澈眉眼间带着笑意逗她,兰芝捂住嘴偷偷地笑,还从未见过小姐这番姿态啊。
      李锦然将盒子慢吞吞的打开,兰芝凑上前去看,见那么漂亮的盒子里竟然只装了一盘蜜饯,兴趣顿时没了。赵澈笑道:“看,你的丫鬟都失望了呢。”
      李锦然将盒子关上,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它,扭头见孙止也难得好奇一次,她故作神秘的不给他看,惹得孙止哈哈大笑。紫阳阁气氛活跃了起来,连兰芝都开口说起了玩笑,直嚷嚷小姐将蜜饯当宝贝,李锦然只是低着头笑,她想起当年自己心情不好,母亲也是爱拿蜜饯逗自己开心的。可是赵澈是如何知道她心中不好呢,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这时候正需要人帮助呢?
      “我道是谁能让太尉的府邸那么欢乐,原来是三弟啊。”赵无极看了眼站在李锦然的赵澈,心里十分的不好受,就在不久之前,李锦然还对自己横眉冷竖,可在赵澈面前,却像一个小女人。他赵无极难道就这么差?
      “周荷见过三殿下!”周荷缓缓走来,对着赵澈行了礼。
      果然是什么样的男人配什么样的女人,一个能装会算,一个心机深沉。李锦然冷笑,面上却仍挂着浅浅的笑意,忽然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对一旁的兰芝道:“兰芝,我好困,咱们回吧。”
      兰芝十分不想见到周荷,李锦然这番话正合她心意,正要扶着她往回走时,赵无极将她们拦住,眸子里闪着怒火:“你是真的困了,还是不愿意见到我?”
      李锦然一点也不生气,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你觉得我愿意不愿意见到你呢?”
      赵无极面色比方才沉了几分,但看了眼赵澈,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动怒面子太说不过去,极力隐忍着。
      周荷见赵无极隐忍着怒意,走到李锦然跟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这动作是锦绣最爱对她做的,承欢也学过,每逢她们做这个动作,她的心总是变得又柔又软,可周荷做这个小动作,只让她从里到外都觉得恶心,明明是一条毒蛇,却非要装作小白兔。她眯了眯眼:“周小姐,你比锦绣跟承欢可大多了,再做这么小孩子的动作,可就不招人喜欢了。”
      周荷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咬着嘴唇、眼里闪闪带着泪光。赵无极被李锦然不冷不热的态度弄的十分不高兴,见周荷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子居然被李锦然好几次气哭,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
      赵无极快步走上前,按住李锦然的胳膊,见她秀眉紧蹙,以为她反感自己这么碰她,怕她向后退不让自己碰,便用力去按:“你对我有意见,大可以冲着我来,可周荷有什么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她也是你的妹妹,你就不能对她如同对待锦绣?”
      欺负她?是啊,大家都以为她在欺负她吧,只有她会装可怜,只有她会掉眼泪。她一点也不想再跟赵无极说话,现在只想离开,她用尽去搬他的手,他越用力的按住。
      赵澈这才注意到赵无极按住的肩膀是她受伤的那边,走到赵无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无极急忙将手松开,又气又急:“你有伤怎么不跟我说?”
      李锦然一点也不想跟赵无极说话,只捂住自己的肩,转而看向周荷:“妹妹,姐姐这两天受了伤,情绪一直很不好,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周荷被她这话问的忘记了哭,只看了看赵无极,点了点头:“瞧姐姐说的见外话,咱们是一家人啊。”
      孙止见她们不吵,心才定下来,一个是三殿下,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郡主,得罪哪一个都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换换舒了一口气,看了眼同样默不作声的兰芝。
      兰芝立刻领会了孙止的意思,走上前轻声道:“小姐,该上药了。”
      李锦然恩了一声,向赵无极、赵澈两人行礼道别,捂住肩走出了紫阳阁。
      兰芝看着四下无人,问道:“小姐,你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周小姐不合,倘若二夫人知道……”
      李锦然眼里闪着精光:“这招叫引蛇出洞,就是要让二夫人知道,要让她们迫不及待的动手,这样才能瓮中捉鳖。”
      兰芝又问:“那三殿下是来找你的么?”
      李锦然摇了摇头,若是赵澈来找她,大可以去梅苑,既然他能将四夫人之死探的一清二楚,又怎会不知她会在哪里。她不是神,不可能将将任何事考虑的面面俱到。
      兰芝并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又问:“我们到了紫阳阁,并未见到老爷,要不要去禅院?”
      “见到孙止跟见到父亲并无区别,孙止会告诉父亲我回来了。”她耐心的解释,视线却不离手上的盒子。
      回到梅苑时,沈信已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目光却一直看着兰巧的屋子。见到李锦然回来,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兰巧必须搬出去,瘟疫传染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没有染上不代表明天不会染上。
      兰芝只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李锦然叹了叹,她知道沈信会说这番话完全是站在苏照的立场上,倘若苏照在,也会这么做。可是她是做姐姐的,怎会不理解做姐姐的心情,又何况兰芝最近一直为她做事,可谓真心实意,她从来不会亏待对自己好的人。
      “这事再从长计议吧!”她换换吐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兰芝迈向兰巧的步子一顿,背着他们擦了擦眼泪,走了进去。
      沈信还欲再说些什么,李锦然挥挥手,示意他作罢。沈信皱了皱眉,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天空还挂着几颗星星忽明忽灭的闪着,兰芝已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将李锦然惊醒,她悲从中来,知道兰巧已去了。她随手找了件衣袍披在身上,朝着兰巧的屋子走去。
      沈信是练武之人,风吹草动便有警觉,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却不习惯面对哭哭啼啼的场面,只是站在梅苑门口抬头看着月亮,目光沉沉,不知此刻在想着什么。
      李锦然见到躺在床上的兰巧,见她并没有穿着亵衣亵裤,她头上斜插再简单不过的钗子,着一身淡粉的长锦衣,衣裳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脸上还打了些胭脂,怎么看都不像死去的人。
      兰芝趴在她身上,早已哭得没有了声音,只有肩膀在剧烈的颤抖,口中断断续续的说道:“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你说你最想做蝴蝶,姐姐就给你绣了这蝴蝶锦衣,你喜欢么……你定是喜欢极了吧,要不怎么……怎么走了也穿上呢!妹妹在我心中最漂亮了,姐姐给你涂胭脂,咱漂漂亮亮的上路。”
      李锦然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兰芝给兰巧惨白的唇上涂抹胭脂,眼里早已含满了泪水。她忽然想起苏照的话,如果自己不那么仁慈,如果自己出手过快,周荷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张扬,她握紧了手,向兰芝保证道:“我替你给你妹妹报仇!”
      兰芝早已没了声音,呆呆的坐在兰巧身边看着兰巧,似哭似笑。就在李锦然觉得她傻了的时候,她忽然将兰巧身上的衣服拔下来,李锦然上前拦住,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兰芝头也不抬继续扒衣服,道:“周荷也爱蝴蝶,可惜没人能绣出这么美的蝴蝶,我将这衣服送给她,你说她会不会很开心?”
      李锦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丫头居然想靠这种方法让周荷得上瘟疫死去,她真的是傻了,且不说周荷所穿衣物看似普通,每件却都是出了名的绣纺所出。就算周荷爱极了这件蝴蝶锦衣,依她缜密的心思,定会将送锦衣人的里里外外了解的十分透彻。这时候她若出了头,将会连带着自己也免不了有杀人之嫌,若是换做以前,李锦然自然会将她的计谋联想到二夫人栽赃嫁祸的身上,可是现在她心里很清楚,兰芝是绝望,绝望到只要有一丝报仇的机会都想要去试。
      兰芝像疯了般扒着兰巧身上的衣服,李锦然巡视了屋子一圈,走到案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向地上摔过去,瓷器破碎的声音成功引来了兰芝的目光,李锦然将她从兰巧的身上拽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给周荷送衣服,让她将你查的一清二楚,不待你看到她死,你就先下了黄泉。第二条:听我的话,我让你亲眼看见她是怎样一步步由众人仰望的位置摔下来。我答应你,这天很快就到了。”
      李锦然眼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芒,这时候她对兰芝说话的姿态,并不是一个大小姐,像是朋友。
      兰芝也缓过神来,细细想了刚才的举动,有可能还会把小姐的命搭进去。只看了眼死去多时的兰巧,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李锦然见她回过神来,才松了口气,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仍然很残酷:“兰巧虽然已死,我们却不能将她停在屋子里,必须马上下葬,否则要是被发现,我们难逃蓄意散播瘟疫的恶名。”虽然李锦然非常想让兰芝守着尸身七日,可惜时间太紧迫,她们又很被动。还有很多话想跟兰芝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也说不出口,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李锦然正要回去,沈信高声道:“你想我主子了吗?”
      李锦然微微一楞,完全没从兰巧的死亡里走出来。
      悲喜从来不表现在脸上的沈信居然嘴角扬了扬,侧开了身子,苏照就站在他身后。李锦然惊讶的看着他,见他神色疲惫,但仍然很高兴的样子。李锦然赶紧将他迎进来,把大门迅速关上。
      沈信因为苏照来了,笑道:“你们且放心,有我把着门,谁也进不来。”
      再次踏到李锦然的屋子时,苏照眼里流出温柔的色彩,他随意打量着她房间的布局,一眼看见放在案桌上的红木盒,眼里璀璨的光芒消失了不少,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问:“锦然,这盒子是谁送的?”
      李锦然对他向来从不隐瞒,心思又在兰芝的身上,没去看他的表情,只恩了一声,眼神却一直看向窗外。
      苏照见她无心回答,也不再多问,只走到她身边,满是关心的口吻:“肩还疼吗?”
      恩!她还是这简单的这一句。
      苏照又问:“想我了么?”
      恩,她还是这一句。
      苏照轻轻一叹,她从来不会说想他,看来他问的什么她都没往心里去。虽然知道李锦然这是在关心新来的那个丫鬟,刚巧丫鬟的妹妹又去世,他也知道,李锦然向来都是这样善良,别人待她一个好,她总会一百个好去对待别人。可如今看见她心思一门都在兰芝那,他故意问:“锦然,你喜欢我吗?”
      恩,她如苏照料想的那般,还是这简单的一个字,苏照瞧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只当她是真的再回答他这个问题。
      李锦然忽然从窗子边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刚刚问我什么?”
      苏照面色不改,只将方才第一次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肩还疼吗?”
      李锦然满是惊讶,漂亮的眸子里有些不解:“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呢?”
      苏照上前摸摸她的头:“有些日子没见,怎么变笨了,我虽不在,可还有沈信呢。”
      李锦然哦了一声,她以为沈信只是替苏照照顾她,没想到居然对苏照什么都说,她忽然想起来赵无极对她的纠缠,不知道沈信有没有跟苏照说。一想到赵无极,她有一些不耐烦,只听苏照在问:“可是因为二殿下?”
      到底什么都知道,李锦然点了点头,道:“好烦他!”
      苏照笑道:“他是殿下,你不可把他逼得太急。”
      这些她当然知道,只是他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周荷又特意跟他走的极进,她反感的两个人总是在她面前晃,可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糕了。”苏照不愿看到她为这些事不开心,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开。谁知李锦然真的起身去准备做芙蓉糕。他急忙将她拉住:“我只是随意说说。”
      李锦然想起那次他要离开李府,她将芙蓉糕做好,吃饭一向斯文的他狼吞虎咽的吃掉芙蓉糕的场景,拍拍他的手,道:“我做的芙蓉糕就只有你喜欢吃,上次食材还没有用完,放着也是浪费。”
      苏照眼神亮了亮,没去计较她的谦虚之词,待李锦然去庖厨之后,他才出了门,沈信立刻走上前,对他就要行李,苏照急忙将他扶起来:“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礼节!”
      沈信也不做作,迎上他的目光,一丝不苟道:“主子,据内线打探可靠消息,太子赵齐与李铮来往密切,与左思丞相颇有来往。截留书信一封,记录贪官污吏百余名,受贿银两高达三千万两!这还是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不可估计。”沈信将怀中书信递出来,恭恭敬敬的交给苏照。
      苏照眸子变得极为复杂,他没想到李铮也参与进来,想到李锦然对李铮的感情,他揉了揉眉心,将书信迅速装进衣袖中,又问:“书信多少人知道?”
      沈信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眼里露出杀机。沈信做事一向如此,凡是活下来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苏照见李锦然快要出来,对沈信道:“原先计划暂停,我在想想别的办法。”
      沈信浓眉皱着,语气有些急促:“主子,红颜虽美,却难逃祸水之嫌啊!”
      苏照怎会不知他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他负手而立,看着满院子的君子兰,道:“这君子兰种的可真好。”
      沈信见他明显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想要将他点醒,道:“主子,难道您忘记您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永生不敢忘!”苏照答。
      “当初我们愿意跟着您,是因为您答应我们……”沈信身强力壮,却也红了眼。
      苏照上前拍拍他的肩:“所有死去的人,都将付出代价,计划暂停,不是不做,而是牵扯太多。官官相护,即使交到皇上那里去,也未必能扭转局面。打蛇只打七寸,否则再想抓他就难了啊。”
      沈信自知苏照做事一向有分寸,又见他这般自信,也不再多说什么。
      李锦然将芙蓉糕已做好,从庖厨里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苏照与沈信两人在说着什么,她将芙蓉糕端到屋子里,又倒了杯茉莉花茶,等他进屋。
      不多时苏照进来,见桌上摆放整齐的芙蓉糕,心中郁闷一扫而光,他捏了一块芙蓉糕,愉悦的看向她:“越做越好吃了呢。”
      李锦然见他吃的正欢,将茶递过去:“慢点吃,这次我依旧是多做了一分,还可以带回去。”
      苏照将茶一饮而尽,道:“锦然,最近你过的好吗?”
      李锦然原本要递给他芙蓉糕的手一顿,很快笑了起来:“还不错,如今二夫人也不再处处跟我作对,承欢又没什么心机,就是周荷难缠一些,可是我有法子对付她。”其实她想跟他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她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妹妹,没了苏照,在府上她愈发寸步难行,可是她知道苏照有自己的责任,更有自己的未来。她不能讲这些烦恼都说给她听,他应该看见的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李锦然。
      苏照见她不愿意与自己多说府上的事,可是最近他又有太多事要去做,只觉得他这一走,她便离她越来越远了。他将怀中的药拿出来,递给她:“伤口上擦一些,不会留疤。”
      李锦然将药接过来,小声嘀咕:“怎么都怕留疤,在里面又不会看到。”
      苏照见她有些孩子气的模样,笑了笑,轻声道:“以后总要成婚,自然有人会看到的。”
      “成婚?会有那天吗?”李锦然长叹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道:“苏照,李府以后别再来了,也别再让任何人看见你。”
      苏照险些将芙蓉糕丢在地上,忍不住问:“你可知我来这一趟有多么不容易,你却说这些……”
      李锦然急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起身将窗关上,道:“我即使瞒任何人,也不会瞒你,我父亲与太子之间暗地来往密切,太子做事心狠手辣,无往不利,我父亲很可能趟了浑水。你如今走的正好,倘若再与李府有瓜葛,你也难逃罪名。也许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对太子进行彻查,倘若太子自身难保,会舍兵保帅……”
      苏照惊讶的问道:“这些事你如何得知?”如若不是他相信沈信的为人,他会认为是沈信将截留的书信给她见过。又见李锦然神色浑然不似哀伤,有些捉摸不透。
      李锦然道:“太子虽征战西凉,每月却与父亲有书信往来。这本不是稀罕事,但奇在送信的人一月一换,有意要遮掩写信人的痕迹。我虽没有看过府上的账目,却见父亲开始收集古玩字画,价值不菲。大批量收购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变相聚财,这钱怕也是替太子守的。”
      苏照知她心思细腻,当她顺着蛛丝马迹摸索到真相时,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李锦然真的是太聪明了。他道:“如果你父亲果真如你所说,你会怎么办,是帮他还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若真是这样,她笑的像个孩子,声音也欢快无比:“倘若真是这样,父亲戎马一生,立下无数战功,皇上龙颜大怒,却不会伤他性命,只会削去他官职,剥回宅地。到那时二夫人就未必肯与他一起生活,我养着他,母亲高兴,锦绣也高兴。”她笑的眯起了眼睛,也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急忙吐了出来,眉毛拧在了一起,道:“怎么那么咸?
      眼见一盘芙蓉糕就要吃完,她有些不自然的看着苏照:“你居然吃得下?”
      苏照很少见她这般模样,跟着也笑了起来:“咸的也很好吃啊。”
      李锦然端起食盘就要将芙蓉糕倒掉,苏照拦住了她,她正想说要重做,就听门外沈信高声道:“张嬷嬷,小姐还未醒。”
      李锦然面色立马变了,看了眼苏照,将后窗打开,示意他从那里跳出去,苏照还有好多话来不及跟她说,见她有些心慌,终是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走到窗边一跃而下,李锦然见他身形轻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泛着鱼肚白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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