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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百里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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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联军依旧按兵不动,整日设宴聚会,实则各怀鬼胎。曹操多次进计,均未得到采纳,已对联军失望至极。
“‘凡我同盟,齐心合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呵,全是鬼话。联军若能及时派来援兵,我们又何致兵败,若非子廉献马相救,我怕是要亡在乱箭之下。”曹操冷笑一声,腹部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汴水一战,兵力相差巨大,他再如何善战也是无力回天,身中流矢,拼了命地拖延时间以待援兵,不料那联军,竟是根本没想派兵前来。
夏侯惇同样对联军再不报任何希望,眼见着一次次接近胜利,却又一次次错失良机,恨不得扯下盟中那迎风放肆张扬的义旗,撕碎丢进火盆。
“唯那破虏将军孙文台,多次与董卓军交战。却闻前不久,袁术曾断过他的军粮。”夏侯惇嗤鼻一笑,“这讨伐之战,注定无功而返。”
“孙坚孙文台,此人确实勇猛非常。”曹操微眯起眼,“适合做我手下一员猛将。”
“哈,那孙文台此时虽为袁术手下,也不过只是借他军粮。这个人……”夏侯惇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孟德,与你很像。”
“盟内诸侯,今日之友,恐为他日之敌。然而,若与孙文台这样的人,即便为敌,也为痛快之事。至于碌碌之辈,阴险小人,我不屑与之为友,亦耻于与之一战。”
军帐外守夜的士兵,一副慵懒之样,有的将军甚至醉倒。
马房内几匹战马,双蹄朝天而立,嘶鸣不已,像是急着要去战场杀敌。它们的叫声吵醒了正在打盹的看马的管事。管事怒骂几句,几鞭子狠狠地抽下来。
“让你们这些畜生们再叫,觉都不让爷爷好好睡。”
帐内曹操解下了战甲,卸下了刀,将刀挂在床边。
“元让,此战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这偌大联军,却还有几个人记得联盟初衷?
夏侯惇朝曹操一摆手,这便走出军帐回自己住处。
曹操吹灭烛火,躺到床上,睡前低声一句。
“此战开始了。”
董卓眼见孙坚的军队一步步向洛阳逼近,终于开始慌了。他原以为所谓的关东联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攻自破。却不料,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打破他的层层兵马,手持古锭所向披靡,朝着洛阳杀出一条血路。
情急之下,他派部将李傕前去,言之愿以女相嫁,以结亲近。
孙坚当场大笑:“和亲?董卓家不就一个小姑娘还没嫁吗,那么小的姑娘这就要扔出去?真他娘的好意思开口。再说,娶他闺女,他成我什么人了?”说罢拔出刀来,李傕心下一惊,而孙坚只是拿刀指着李傕,朝向程普韩当等人大笑,“听听,那董老贼派个使者过来占便宜,该不该杀!”
一众武将哈哈大笑,李傕满头是汗,惊慌之际,正瞥见一旁的孙策,当即改口:“是我传措话,相国说的是愿以女许配给孙将军家公子,孙公子英勇不凡,年纪轻轻猛锐难挡,若是能——”
“停!”孙坚一声喝断,“还想嫁我儿子?我呸,想得美,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我儿子你们能配得上?”
孙策原本在一旁看着正乐呵,结果一下子风头转到自己身上了。他扭头朝李傕扬眉一笑:“哦?不是要给我个小妈,是要给我个小妾?哈哈,不纳。”
一下子把李傕羞辱得无地自容,原是明媒正娶作正室之意,却被孙策抢过话头一下子变为妾,他又不能说什么。心知这和亲是于孙家无用,便又拿出第二手。
“将军息怒,相国还有言,孙家子弟只要是正当年的,孙将军列张名单,相国都能保举任用他们为刺史郡守,即便不是孙氏的,只要孙将军推荐,都能保他们做官。”
刚刚的和亲之言,孙坚一直是玩笑的语气,此时以官职为诱,孙坚眼中却再见不得半丝玩笑之意。他眼神微眯,望向李傕,直盯得他脊背发凉。李傕虽也善战,而入帐劝说之前已卸下所有兵器,此时赤手空拳,生怕这传闻中的猛虎,一冲动就能把他撕碎。
“回去转告董卓,他逆天无道,荡覆王室,今不夷其三族县示四海,吾死不瞑目!”话音刚落,孙坚的刀锋已经贴近李傕鼻尖,铁的寒气钻到李傕骨头的每个缝隙。
“趁我还能记着不斩来使之前,滚回去。”
李傕闻言,连告辞都忘记,几近踉跄地逃走。
在回程的马上,他越想越恨。想他也是善战之人,交锋起来未必会输与孙坚,而此次作为来使,手无兵马,在孙坚这里蒙了大辱。心下已是愤恨非常。想着回去后便要亲自请兵讨伐,一雪前耻。
而李傕却没有等来与孙坚交手的机会,他一回去,便被董卓的女婿牛辅,遣去与朱儁交战。自此,他再没有面见孙坚的机会。
而后,孙坚军一路挺进大谷,直逼洛阳。董卓甚至亲自领兵与孙坚军作战,却得大败,若非有猛将吕布掩护,董卓几近亡命于此。后,董卓却屯渑池,聚兵于陕,孙坚大军已入洛阳城内。
踏进城那一刻,孙坚几乎不敢相信,这荒墟之地,名叫洛阳。
旧京空虚,百里无人。
孙策见此情此景,亦感惆怅。爹常讲洛阳的盛状,虽已知洛阳遭逢大火,但当亲眼见到这一片惨景时,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爹,洛阳与其它战乱之城相比,也不过只是大了些罢了。”
孙策突然思念起了家乡。他们离家已一年多,不知家乡此时又是何情何景。
权弟,翊儿,匡儿,他们怎样了。权弟像不像个哥哥,能不能帮母亲分担些辛苦?母亲的身体如何?有没有人来家里找麻烦?还有……
念及这个人,孙策心中忽觉遇一阵暖流,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还有公瑾,你如何了,你是不是饱读兵书,你是不是广结名士,你是不是备着好酒,待我归城。
孙策正想着,猛然肩膀被父亲一拍,吓他一跳。
“怎么,策儿,想家了吧?”孙坚勾过儿子脖颈,他难得放下军中诸多规矩,在将士面前,不做破虏将军,只做一名父亲。
成功攻下洛阳,全军暂得缓歇,时刻悬起的心稍加放松,一下子,什么感情都涌了上来。孙坚望一眼天空,灰蒙蒙的,被战火熏得一片死气,轻叹一声,又转头望向孙策。
“我也想。”
莫说孙坚父子,全军上下,每一个将军,每一名士卒,哪个不想家,哪个不想亲人。
有人情上心头,堂堂七尺男儿,登时泪如泉涌。卸下这身战甲,他们哪一个不是有父母妻儿之人。有的将士,亲人惨死在战乱之下,一腔热血要报家门之仇,投身戎马,不怕刀锋,不怕枪尖,不怕黄土热血,热酒浇上皮肉翻卷的伤口他们一声不吭,咬着牙自己刮掉身上的烂肉他们一滴泪不流,却在此时,一切坚强与硬朗,输给了一股柔情。
“然而,思乡之军,最难抵挡。”说罢,孙坚抽出长刀向天,转身面向全军将士。
“兄弟们,想不想回家!那就随我打完这一仗!取那董卓狗头!换他个太平年岁来!”
将士们被这话激起了斗志,擦干眼泪,紧握手中兵器,此起彼伏地喊。此时没有军号,他们各喊各的,把心中最想说的话,都大声喊向洛阳城的天空。有喊给已故亲人的,有喊给自己的,还有喊给全天下的。
他们这样喊着,却都心知,这太平二字谈何容易,莫说讨董之路艰难,便是除掉董卓,这天下又岂会换来盛世太平。
而眼下,除董就等于太平。日后之事,待先活到日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