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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兵临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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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过枯草,似带起埋在地底下的血腥之气,令人作呕。战乱的年代,连春日都被推迟,荒原之上望不到半点生机。
胡轸于鲁阳上了孙坚的当,心中一直愤愤不平,想一雪前耻。此次孙坚军占阳人城,董卓命胡轸为大都护,前往迎击。
鲁阳之后,董卓军中对胡轸颇有议论,传到胡轸耳朵里,恨得他牙根痒痒。
董卓军队内有并、凉两支军事力量,虽同为董卓效力,但两军间矛盾不断。胡轸在凉州军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并州军却并不买他的账。怪那胡轸对并州军多有排挤欺凌,言辞中诸多轻视,连待遇都比凉州军低了不少。这积怨由来已久,几位并州军官私下议论一番,都想看胡轸的笑话,相比之下,孙坚反倒和他们没什么仇怨了。
胡轸见军心不稳,在出兵前便大放狂言:“我看着军中一点纪律都没有了,此次攻城,要当斩一青绶,你们才能给我懂规矩!”
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银印青绶,这军中除了大都护胡轸,有此等地位的军官并不多,思来想去,也唯有骑督比二千石。胡轸这话,是想杀人立威。
军中唯一的骑督,姓吕名布。
吕布属并州军,本就对胡轸有诸多不满,听到他这番话,当即怒上心头。与几位嫌忌胡轸的军官一商量,心生一计,想败坏胡轸的计划,让他吃大亏。
如此,还未到阳人城下,董卓军中已经先已自乱,嫌隙不断。
行军到广城下,离阳人城不过几个时辰的路。部队驻军休息,秣马厉兵养精蓄锐,按照计划,他们当在天明时分攻城,与孙坚决一死战,
入夜,全军正休息之时,吕布遣人在军中放出了话:“孙坚已经从阳人跑了!我们再不追赶就没机会了!”
一下子,军中大乱。胡轸信以为真,叫醒了赶了一天路刚刚准备睡下的将领们,这就连夜进军。
有一位将领颇有不满,对胡轸言道:“将士疲惫饥渴还没得到休息,此时进攻也是大败!”
胡轸当下甩起马鞭抽了那将领一鞭子,冲着其它人道:“再敢有此等扰乱军心的话,杀无赦!”
将士们虽心中满是怨气,却也惧怕胡轸淫威,不敢与他硬碰。这就怀着怨愤出兵。
兵临阳人时还是深夜,而城中守备十分严密,偷袭的胜率非常低。此时军中士兵饥渴困顿,连战马都打不起精神,胡轸自己也是疲倦袭来,便令将士暂行休息。
得到了休息指令的将士们一下子就地躺下,顾不上堑壕防御,解甲就睡,早没了一个军队本该有的士气。
吕布又与人放出谣言,大呼:“城中贼出来!”
黑夜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将士们神志不清间,真的以为孙坚乘夜来袭。这边连个土垒都没有,怎么可能打得了。慌忙间,士兵争相奔走,有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马鞍子扔了一地。他们早顾不上什么指令,谁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还给胡轸卖命。
军队在混乱中跑了十几里路,狼狈不堪,样子不像军队,倒像是难民。此时恐怕用不了多少人,就能把他们轻易击溃。
跑远了,这才确定,原来根本没有敌军来袭。
胡轸气急败坏,两次被耍,举起刀对着树乱砍一通,大骂道一定要找出霍乱军心的人,把他的脑袋吊在树上,身子喂野狗。
早就没人还搭理他的谩骂,连夜奔波,将士体力几近透支,倒头便睡,此时怕是敌军真的来,他们也没力气拿起兵器了。
另一边,阳人城内,孙坚从到城的那一刻就命令严固城防。他先前大败,军中将士已是不多,一路收散兵,勉强凑起百八千人,这是他仅剩的力量了,断不可轻易出城作战。阳人城坚,守城于孙坚,总要远好于与董卓军刀对刀戟对戟。
等胡轸的军队拾起兵器再奔阳人时已是白天,阳人城守已固,穿堑已深,俨然一座威严之城,屹立不倒。将士们见此,更没了斗志,谁都没心气儿打仗,加之连夜疲惫没有休息彻底,刀提在手上都使不上劲儿。
这次连胡轸都打起了退堂鼓,城防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这孙坚行动这么快,先前听闻他大败,可看这阵势,毫不像败军之将。
就在他犹疑间,远远望见,城门大开,孙家军浩浩荡荡地出城,马蹄阵阵扬沙不绝,城墙上战鼓擂擂号角震天,孙字旌旗猎猎,打头的头系红巾,正是孙坚本人。
这下胡轸慌了,他手下五千人,士气低落,再看那孙坚军,士气高昂杀声震天,城中战鼓不断,不知他手下兵马几何。只闻孙坚大败,却不知道他到底剩了多少人,看这阵势必不在少数,当即下令撤军。
士兵们被孙坚军的阵势吓破了胆,离得远都能听见他们整齐划一的杀声。孙坚身先士卒,手下自然士气大振,一个个拿出了十倍百倍的精神。
这方慌忙上马逃窜,胡轸手下一员大将,带着几个不怕死的,决心挡住孙坚一时半刻,给大军撤离的时间。
胡轸竟不知手下还有如此猛将,逃前忙问壮士名姓。
那猛将横刀立马,回身答道:“华雄是也。”
孙坚的兵马到来得却并不如想象得快,华雄总觉得他们跑得越来越慢,只当是自己眼花,因为杀声丝毫不弱,愈来愈强。
等孙坚军近在眼前时,胡轸兵已经撤离,只剩华雄几人断后。华雄定睛一看,当即惊呼:“糟了,上那贼人的当了!”
孙坚根本没有多少人!
原来孙坚带着八百个人出城赴战,城中仅剩一百多兵,由孙策带着,全部上城墙,擂战鼓,吹号角,就似还有军队源源不断在出城一般。
赴战的人,孙坚命令,人可以少,战旗不能少,有多少旗子全都带上,城中几辆快要被淘汰的,仪仗时才用的战车,通通带上,车内不必带兵,拉出声音来就对了。骑兵在马后绑两个石块,跑时能拉出尘沙,所有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喊,喊破嗓子也得喊,能喊多齐喊多齐。
至于追什么的,不用真追上。不,是千万别追上,保持距离,距离。
孙坚停下了马,扬眉看着华雄:“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惜你忠错了人。报上名来,莫到阎王面前做了无名之鬼。”
华雄盯着孙坚,盯着他头上的红巾。这般张扬,普天之下可能只有孙氏一家。
这头要是砍下,带劲,脖子上流着血,脑门上系着红巾,彻底的红。红啊。
华雄觉得这是被孙家的迎风而扬的红色旌旗迷了眼,感觉彻天彻地都是血红的一片。
“头一次见一人扛两个旗子的,你们这兵累不累?”华雄拿刀指着一个士兵。
“说实话,累死了,还吃了一嘴沙子,啊呸。”孙坚吐一口唾沫,“可惜的是,你没机会把这么有趣的事汇报给董贼了。好汉,我再问一遍你的名字。”
华雄没机会逃了,孙坚也定不会让他逃。拿下华雄这几个人,孙坚心里还是非常有底的,没人给胡轸报信儿了,他就不会知道这边剩了多少人。临阵脱逃的人,到董卓面前总要大加修饰一番敌军有多么多么庞大,多么多么威猛,脱逃才不会显得太丢人,而这正是孙坚想要的。
临近华雄时,孙坚便下令,转阵型为鹤翼阵。两翼迅速包抄,把华雄几人围得水泄不通。
华雄打马转了一圈,看清这不过几百来号人,刚才若是迎战,即便士气低落,他方五千兵马也是很能一搏的。
可现在,就这几百来号人,灭了他连同他手下十几个兵,如同捏几只蚂蚁。
“孙坚。”华雄抬起长刀指向孙坚,“敢不敢在此与我华雄单打独斗,一决生死!”
孙坚哈哈大笑,阳光下他头上的红巾更显灼眼。
孙坚笑了好久,停了下来,一双虎目盯着华雄。
“我他妈凭什么和你单打独斗,弟兄们,放箭。”
弓箭手齐刷刷抬起了箭,华雄周围的十几号人羽箭贯胸。
华雄武起长刀抵挡了一部分箭,奈何箭如飞蝗,他腿上中箭,刀撑着这才没倒。
孙坚策马上前,一刀枭首。
“好汉。”孙坚看着华雄的尸体,“恕我有伤在身,跟你没法打,何况我这条命,不知是多少兄弟用血肉救下来的,既身为军中主将,总不能一时兴起把命往刀尖子上送是不是。来生有缘再战。”
孙坚勒马回身:“把这好汉葬了。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