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遗梦》山花子

9、遇仙时刻

　　“大哥，既然晚儿不在道馆，想是见不到了，我们总不好上门去寻她。”
　　王凝之比较谨慎，皱眉看着大哥，只见王玄之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道：
　　“这个我有办法，我来说你来写。”
　　起初不明白为何要写这个城东桃林赏花帖子，当落款时要他落妹妹孟姜的名字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大哥还真是表里不一，这么多鬼主意。又见大哥招来小厮，让来送去钱塘杜家，阿晚一看这字迹就知道他写的，城东桃林这地方一说，想必阿晚自己就来了。只是满怀期待的等候却是这般不巧，来了一个小丫环，说是阿晚又跷家了，所以这次是见不到了。
　　“这个小晚儿，她今年也就八岁而已，怎么又往外乱跑？”
　　担心之余不免迁怒了阿晚的丫环，指着她骂道：
　　“你这丫环是怎么做的？怎么不劝住她？”
　　“大哥，算了，阿晚那样顽皮的性子，她一个小丫环如何看得住？”
　　不提王家兄弟带着遗憾和担忧离去，小丫环夭夭总算是见到了什么是贵公子，当阿晚回到家的时候，不住地在她面前重复人家是怎么好看、怎么贵气，居然也不生王玄之的气？
　　阿晚却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出门了，不过夭夭转述他们的口信儿，原来王羲之全家搬到会稽去了，离她不过百里路程，她一天便能跑个来回。只是明天就是阿爹出关的日子，她是不能随意出门了，只好送了信和乔迁贺礼给王孟姜，请她代为道个遗憾，因她来信说犯了桃花癣，便将自己配的蔷薇硝一起让人送了过去。
　　可是命运有时会捉弄人的，既使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没能真的上门去玩，因为杜子恭出关后，对她的要求更高了，而她每每达到要求之后，便又有新的要求，仿佛在培养她似的。终于十岁那年她被封为圣女之时，才真的明白自己跟这个教派有了更紧密的联系，从这时起她变得‘神秘’了起来，为了突显圣洁，终日穿着白裙，还覆着面纱，还有了很‘神奇的力量’，比如让她摸摸头顶，病体便能康复这样的诡异事情，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私人时间和空间的严重缩水，就算王玄之成亲，她也没能过去贺喜。
　　“师妹可是累着啦？且去后堂歇着，前面的事，师兄会料理。”
　　“多谢师兄。”
　　虽然不是真正的小孩，但人一带过分忙碌，心境就会不稳，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如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是因为疲于应付这些所谓的教务，然而她的武功却到了关键时刻，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阿爹，阿晚想要闭关一阵子。”
　　“好，阿爹会安排。”
　　回到闺房，把接下去该送的生日贺礼都安排好，才去了父亲安排的山谷，就在钱塘湖畔的山里，带上了夭夭以便侍候她的生活。
　　“看来小娘子今年的生辰要在这里度过了。”
　　这山里到处是野菊花，她的生辰正是九月初九，不能如往年一般和众人登高赏菊了，也不能坐在房里感受收礼物的喜悦了。走进那个简陋的木屋，她老爹肯定懂得看风水，这个位置往那边看都觉得心旷神怡，不禁盘膝静坐下来。
　　“我要闭关练功，你自己找点乐子吧？”
　　这些年她一直呆在闹腾腾的环境里，功力增长并不快，这次闭关静坐冥想，进入物我忘之境，功力一日千里，本来准备的闭关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又从两个月拖到了半年，这半年之内两次突破。如今她再睁开看这山谷，连心旷神怡的感觉都没有了，季节的变化带来了山谷的景致移异，但她的眼底不悲不喜。
　　杜子恭来接她的时候，眼底也露出惊喜，这个小女儿真是不同寻常，周身的气蕴说明她比孙泰修行多年都要强，似乎天生适合修道，随即又有点惋惜，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王玄之本是英年早逝的命数，不想竟让她改了去，也不知阿晚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阿爹，家里有喜事吗？”
　　“嗯，你阿姐和你大师兄的婚事就在下个月。”
　　噢，她的嫡长姐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如今嫁给大师兄孙泰，年纪、相貌和家世都是相配的，而且相当于招女婿了，便随口应了一句：
　　“如此甚好。”
　　回到家里，看着一堆的礼物和信件，这才从闭关的心境中走了出来了，总算像个食人间烟火的了，想起因闭关时间延长，欠了王凝之和王玄之还有王徽之的生辰贺礼，不能没个解释，准备好了信件和礼物，想自己送去，心里又有点怯意，最终还是让下人跑了一趟。
　　不过幸亏她没擅自出门，第二日父亲便有任务派给她，让她随孙泰走一趟余姚，那里的分教有个祭祀活动。
　　作为五斗米教的圣女，自然不可能做牛车这种生活化的带步工具，而是坐着八人抬的辇，就连她的大师兄作为道馆首徒也是步行。速度却不比牛车慢，甚至要快，所以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分教，那里的祭酒名叫何秀，相貌生得秀气，应是江南本土人，十分恭敬地迎候着，见了她也没敢细瞧，倒觉得这人挺不错的。
　　只不过她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有问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带的分教会存在这样无耻的愚民事件，男女合气，道教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但从来都结为道侣双修，断没有在众人面前把这个当作仪式来进行的道理，岂非形同邪教。
　　“大师兄，这里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我先回了。”
　　不理会孙泰有什么反应，她闪身撤了，一路施展轻功疾行到了山阴，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别说还挺繁华的，只是王家在哪儿呢？内史府？
　　“小美人儿，这是要去哪儿啊？”
　　好嘛，她平生第一次遭遇调戏轻薄，但是她修心已经达到一定境界，见他是喝多了酒，决定不予理会，脚下踏着阿爹教过的步伐跃过他们继续走，好像前头的宅子更高大一些，或许会找得到。
　　“给我抓……呃……抓住她。”
　　这一定又是哪个高门士族的不削子弟，骂不得、打不得，她脚尖一点便飞了起来，只听得后面传来结巴的声音：仙……仙子，我看…看见仙子啦。随着他一声喊，街上跪了一大片，她反而不好留下来找王家了，径直往城门的方向而去，完全忽略了自己特异的举止引发的骚动。当满街的人开始一路追‘仙’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当朝的人对于成仙有着怎么的执念，怪不得会被愚弄，人一旦有了欲望就容易控制。
　　“晚儿”
　　这么一句久违的‘晚儿’让她心头一震，认识的人中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换了个方向扑了过去，那个已冲到回廊上的人准确无误地将她接住，好像想像从前一样举着她转圈，可惜力有不逮，赶紧环臂抱住，才免了她掉在地上的结局。
　　“晚儿怎么突然变那么重？”
　　“阿晚才不重，是玄之哥哥力气小。”
　　“是小晚儿长大了，哈哈。”
　　“哎呀，这些人要追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