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遗梦》山花子

33、败给画痴

　　“画得极好，就是不太像。”
　　“不像？哪里不像？”
　　顾恺之，那里历史上著名的画家，可她一个看惯了西方写实主义画作的人，看着他给王徽之画的肖像忍不住提了意见。
　　可顾恺之号称画痴，自是有足可称道的地方，他认为像就肯定有像的地方，谢道韫说话了。
　　“阿晚，你再看看，意态还是很像的。”
　　“我画得没你好，不过比你画得像。”
　　阿晚的话在别人看来，完全就是挑衅，什么叫‘画得没你好，但比你画得像’？不过顾恺之显然属专业型人才，虽然自信，却不傲慢轻狂，更不会固步自封。
　　“你画来我看。”
　　画痴就是画痴，完全不管是在别人家，使上性子就要看她画，阿晚自不肯弱了气势，画就画，比画功，她自是不及顾恺之的，可她也算是学了几年速描的人，一支碳笔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完成了一幅肖像。
　　只是这一幅小像却震惊了众人，尤其是顾家虎头，抱着画一边研究去了，人家废寝忘食也还罢了，顾恺之连他们一干人等一概忘却，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不再理他，自己到一边找乐子，下棋的下棋、写字的写字，还有的围着阿晚让她给卜算。
　　“阿晚，你和凝之以后真的要求仙问道？”
　　听了谢道韫的话，阿晚看了一眼王凝之，见到他眼底的向往才答道：
　　“应该会吧？凝之哥哥很早就喜欢了。”
　　“可是修道之人亲缘情缘都浅，我总觉得付出的太多了。”
　　谢道韫不愧为才女，见识不凡，一般人只有向往的份儿吧？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生在修道之家，阿爹又一直说我资质好，不修道可惜了。”
　　“你不会是因为凝之喜欢修仙才缠着他的吧？”
　　王玄之听了阿晚的话，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脱口就是一句，阿晚生怕王凝之误会，赶紧辩解道：
　　“才不是呢？我是第一眼见到凝之哥哥，就觉得他好。”
　　见她抱紧了王凝之的胳膊，一脸警惕、生怕他跑掉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就连王凝之自己也笑了起来，阿晚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他好？他也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阿晚是在乌衣巷本家的门前，他在那迎接父亲，当时还有嘉宾表弟也在，许是心急大哥的病况，阿父甚至没给他介绍阿晚。
　　“想不到机灵如阿晚也有吃瘪的时候，玄之逗你呢？”
　　“他那是一石二鸟，一边逗我，一边离间我和凝之哥哥，不过我那么聪明，任何诡计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哟，还火眼金睛，这又是什么典故？”
　　阿晚这回更加精神了，开始讲《西游记》中美猴王的故事，这个时候还没涉及唐僧取经呢？
　　“阿晚，那猴子的师父为什么不要他了？”
　　王孟姜和她特熟，在她喝水润嗓子的时候就催上了，这才开头而已，她自然要讲下去的，而且这个故事从小就喜欢。
　　“话说这猴子前往东海龙宫借兵器，原本龙王不愿搭理，以为不过哪个土疙瘩里冒出来的小妖罢了，谁知这猴子本领高强，搅得龙宫不得安宁，左右龙宫宝贝多得很，想着随便给点儿打发了事，正好北海、西海、南海的龙宫一并在此，各自拿出一样宝贝：藕丝步云履、锁子黄金甲和凤翅紫金冠，这猴子往身子一穿，那叫一个神气，可惜还不行啊，他想要的兵器还没借到呢？找到龙宫宝库，刀枪剑戟、斧钺钩钗，愣是没找到一样趁手的兵器，这东海龙宫心中不乐，又惧怕他撒泼，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们东海的确有样宝贝叫做定海神针，传说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无人抬得动，可猴子刚学了一身好本事呀，会七十二般变化，将那斗来粗、两丈来长的铁柱子变成了普通铁棒大小，拿在手里一看，上面镌着一字‘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杜子恭作客归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讲书讲得活灵活现，手里一根树枝不时舞动一下，举止间一副泼猴的德行，一时听得入神竟还忘了喝斥她。
　　等回过神来刚想止住她丢人的举止，就听一声‘我知道怎么画了，你再来看这个’，然后一个少年冒冒失失地扯住自家女儿往一边去，幸亏她还知道男女之别给挣脱了。
　　“好你个顾虎头，敢打断我听故事。”
　　王孟姜平日里规矩极好，一看就是名门闺秀，但私下里其实很厉害，所以顾家这只小老虎被揪了耳朵，在场不管男的女的，嘴巴全成了‘O’型。
　　杜子恭摇了摇头转身悄悄离开了，难怪阿晚长成了这种性子，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不过她还真是有承袭自己衣钵的潜质，那志怪故事编得有板有眼，这道馆若是交到她手上，一定能更加兴旺，只是可惜了，当年生出来竟不是个男娃儿。
　　过些日子就是王夫人的寿辰，顾恺之也是个好脾气的，应邀留下来画像，不过他总想缠着阿晚交流画技。可王孟姜听书入了迷，把阿晚扣在内院，让姓顾的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机会，逼得他一有空就在内院出口外守着。
　　“那个顾虎头真傻，全不通人情世故似的，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听了王孟姜的嘀咕，阿晚无言以对，其实孟姜自己的兄弟们也没几个通晓人情世故的，好吗？甚至包括王孟姜自己，被谢道韫甩出去不只一条街。
　　“阿晚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咱们别戏弄他了吧？”
　　“哼，看他这么可怜，就算了吧？反正你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嗨，就知道你没良心，把人家用完了就扔。”
　　阿晚其实是个心软多情的，此时被顾恺之对画画的那一腔热情感动，不管不顾地出去了，结果被画画折磨得几乎精神衰弱。
　　王凝之第一次生气地将她强行带走休息，惹得王家兄弟侧目不已，这位二哥在家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凡有好的东西总是他们先挑，就算后来看上了二哥别的东西，也能轻易要过来，既便是心爱之物，也不会例外。
　　想不到他竟然也有脾气？
　　“这里清静，阿晚要是累了，就去那里歇一觉。”
　　这里正是她曾经嬉闹过的桃园，桃林的规模比从前更大了，一直延伸到塘边，映得水面都娇艳起来，王凝之指的地方是一间水上木屋，半被桃花包围着，十分有意境。
　　“到了这里就不觉得累了，咦，这间屋子是凝之哥哥的吗？”
　　“嗯，建了有几年了，练字的时候喜欢在这里，取水也方便。”
　　“那我要在这里歇一觉，肯定能做个好梦。”
　　看着阿晚脸上倦乏顿消，王凝之觉得舒心多了，他不讨厌顾恺之，对所有有才学的人，他都是敬重仰慕的，况且顾恺之的姐姐即将许给五弟，以后就是姻亲了。但他不喜欢看阿晚累着，尤其是她并不是那么得心仪绘画，让她整日琢磨那个，她会不快乐，其实他明白阿晚有些才华却也有限，不过已经足够让他倾心的了。
　　待阿晚在榻上歇下，他回到桌边准备写字，却瞥见画筒里一个眼熟的纸卷，打开一看，却自己替阿晚描的一幅画，当时阿晚填了这首诗，他亲自题在画上：
　　‘柳外云微日影迟，惜花人倦倚春枝。年年春事添新梦，岁岁佳人忆旧时。借得丹青颜似玉，桃花羡煞放新姿。东君画里全无计，花面不随岁月移。’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最近更新的慢了，因为没有存稿，写完一章后需要好好思量一下之后的情节，避免修文的麻烦，请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