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栊梨花月》山花子

6、弦歌旧里

　　花月对于《古剑》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晰，但琴川这个地名记得格外牢，原因就是这个地名格外有诗意，据说这个地方七条小河就像七根琴弦，而且当地也多文人墨客流连，是个极其雅致的地方，故有‘弦歌旧里’之称。
　　她打探好方位便往那里去，不过一路上也没刻意赶路，有心留意着有没有小狐狸的踪迹，她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小狐狸偏爱繁华，这个小城小镇的只是路过，并不曾停留，追着线索走到某个分岔路口，花月纠结了，若继续追着小狐狸的踪迹，便要往左，若去琴川，得往右，她该怎么办？
　　她自己是草木一类，所以竟然避免伤及到它们，并未扯了花瓣或叶子来数单双决定，看了看左边那通向不知何处的小路，叹了口气走向右边。
　　琴川的外围自然风光就很美，她在山涧里流连了许久，才值得出来，之间受损的灵力基本都复原了。进了琴川城，看着街道、小桥、亭台、流水，都禁不住感到亲切，她的心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这里，只是她也明白作为妖，她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她没有找人问路，只是自己转着街巷找到了城西千秋巷里欧阳家的宅子，关门闭户、十分萧条，有些失落，却也松了口气，她一厢情愿地跑过来，算什么呢？不过她总算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宁静的夜晚，她就坐在院子看天上星星，明明都是一样的，可是在这儿看就是和别处不同。
　　嗯？有人？
　　她是想躲的，毕竟平白出现在别人家里就点不好解释，可那人居然是翻墙进来，想必也不是本宅中人，便坐着没动。然后，对上了一张同样缺乏表情的脸，打量他一下，发现不像是盗贼之类，尤其是看到她之后那份局促，很像是做坏事被抓的感觉，好像要转身离去却又转了回来。
　　“姑娘可是少恭的亲人？”
　　花月本想避开这个问题，但听到他叫‘少恭’的名字，想来是相识了，此时某些记忆再次浮现，这个就是那个主角吧？
　　“不是，我只是无处落脚，借无人之地呆上一宿，这位公子认识这里的主人？”
　　见他没什么表情却松了口气似地‘嗯’了一声，他很青涩，心中对这个占有着少恭一半魂魄的人，印象突然没那么坏了。
　　“如此也是巧了，我也是来寻欧阳公子的，只是他似乎不在，且家中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嗯”
　　两个‘嗯’了，真是挺不擅言谈的，花月也不打算同他深交，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公子若是也一样无处可去，便在这里歇一宿儿吧？我去后院坐着。”
　　“等等，你……不是人？”
　　才发现吗？
　　“不错，刚才就知道公子是修道之人，怎么，要捉妖吗？”
　　她的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嘲讽都看不出，那青年一脸犹豫，最终问了一句：
　　“你来找少恭做什么？”
　　“我从前受过他的恩惠，自是要报恩的。”
　　“我不捉你，你去吧？”
　　既如此，她便不再纠缠，她自己就曾是人类，自然理解人类的想法，只是修道之人有正有邪，这位青年算是不错的了。
　　天亮了，她本想独自离去，却又听到前面吵闹，看到的就是那青年冷着脸甩掉某个单纯少年，径自离开了。
　　“咦？你是谁？”
　　这少年，也是重要人物呢？
　　“我是欧阳公子的故人，昨日到了琴川，结果主人不在，我无处可去，便在院中将就了一宿，好像刚才那位壮士也是欧阳公子的朋友。”
　　“原来是少恭的朋友啊！无处可处？住我们家呗，我们方家和欧阳家交好，我和少恭从小一处玩，最要好不过了。”
　　“如此，多谢公子了。”
　　花月一直没怎么在意过容貌，可此时不得不庆幸自己有一副好相貌，既使笑不出来，也有人肯献殷勤，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留在琴川。方家的二小姐很是热情，不过话里话外总是打探着她和少恭是什么关系？明显是陷入单相思的人，有巽芳专美于前，这二小姐却是可怜了些。
　　“花月只是从前得欧阳公子救助，方能渡过劫难，此番前来，是想看看有什么能为欧阳公子做的，也好报还恩情。”
　　“少恭自幼学医，行走世间，以救助伤患为己任，他自己必不在意的，不过姑娘能放在心上，我也替少恭感到高兴，只是姑娘衣着举止都不像是独自出门的人。”
　　这位二小姐真不愧是能撑起门户的，好精细的心思。
　　“不瞒二小姐，花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山野里的妖，所以才宁可在欧阳公子家中过夜，也不去客栈，人多的地方怕容不下花月。”
　　“你……你是妖？”
　　“二小姐不必害怕，花月自小不曾害过人，而且你们还是欧阳公子的亲人朋友，若你介意，花月现在就离开。”
　　“不…不…，对不起，我只是太吃惊了，那你是什么妖？”
　　“我是个花妖，曾得仙人点化修成了人形，在山间吸取日月精华修炼，是不会害人的。”
　　看她明确认松下来的神情，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觉得为了让二小姐放心，我还是离去的好。”
　　“别……花月姑娘，刚才都是我不好，你虽是妖，却是少恭旧识，若他知道我将你拒之门外，会怎么想？”
　　许是为了消除之前的尴尬，或者也是因为不放心她，方如沁邀请她一起去施粥，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做人的时候，家境虽不算富裕，却也不曾困苦，从未做过施舍更不曾受过施舍。看着那些因为得到一碗稀粥便满脸笑容和感恩的人，感觉很新奇，不过她也想不到琴川这样的城镇，会有这么多贫苦之人。
　　咦？那个背着剑的青年，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百里屠苏’，也想起了他身后的那把剑，要焚寂，他们原不该有牵连，所有的起因竟是因为这把剑。
　　“二小姐，那个人也是欧阳公子的朋友，我昨晚在欧阳家遇见他了，想是没有盘缠。”
　　方如沁很会做人，她并没有因此直接邀请他回家去住，而是以雇佣的形式，将他请了回来，不过方兰生一直追着他要学法术，可惜他不肯教。
　　“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想着修仙，也不想想他是方家唯一的男丁，他若走了，这个家怎么办？”
　　“兰生公子还小。”
　　一看到他，就想起小白、风儿他们，方如沁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妖的姑娘，容貌美丽、面容慈和，虽然她不笑，却看得出来不像是有坏心的。
　　“花月姑娘寻到了少恭，打算如何报恩？”
　　“还没想好，只看欧阳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吧？”
　　“我以前听说妖报恩，都是以身相许，姑娘？”
　　花月惋尔，眼神从方兰生那里收了回来，看着她道：
　　“二小姐可是害怕花月和你抢心上人？”
　　方如沁再厉害也是个闺阁女子，面前的这个女妖说话的时候，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她又羞涩又尴尬，竟不知如何还口。
　　“欧阳公子虽然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却也不会沦落到和妖为伍。”
　　花月虽然也喜欢欧阳少恭，单凭痴情专一就该点赞了，何况他相貌俊秀、温润如玉，又博学多才，没有女子能不为之折服的。不过正因为了解，她才不敢心生妄念，她是来报恩的，若生出那样的心思，便是贪婪了，那样的她如何配拥有完美的爱情？
　　“花月姑娘，你别这样贬低自己，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和少恭一起长大，也不知道少恭对我是不是一样的心思。”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
　　真的是开玩笑？方如沁看着既使现在脸上也没有玩笑迹象的花月，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其实她已经有点后悔了，她看起再无害，毕竟是妖啊！对了，那位是少恭朋友的公子好像是修道之人，或许可以求助他。
　　花月是亲眼看着方如沁去找百里屠苏，请他帮忙看着这里这个妖的，心里原先的好感在渐渐消退，原来每个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信任别人。留下了‘已离开’三个字就回了欧阳家，接着见到方如沁领人来寻，她选择了隐身不见，不想竟是因此让寻她寻到欧阳府的向天笑率先和百里屠苏结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