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栊梨花月》山花子

5、知恩图报

　　理床的时候，在枕头底下发现一个特别眼熟的物件儿。
　　“咦？这是什么？”
　　正好尚无听到声响进来，便接话道：
　　“噢，这是悭臾大人给姑姑的一片龙麟。”
　　哦？这难道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桃暗花明又一村’？
　　“尚无，大人可有交待什么话？”
　　“那倒没有，只是他大人看到姑姑颈间的玉玦格外激动，姑姑，你和天界战龙也有交情吗？”
　　交情？对悭臾置故友于不顾的行为，她一直是不理解的，这次却没有机会弄个清楚，过去虽是失了自由，但现在也算是退休了，为何不在死前寻访故友？却在新榣山‘安眠’？不过这玉玦看来真是长琴给她的，她记挂了千年的恩公终于有了下落。
　　“花月？”
　　向天笑呆呆地看着这不一样的花月，以前的她冷冷清清，七情六欲不沾边，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去了一趟海上回来后居然会笑了。花月却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她决定回谷了，既使风儿不回，尚无却是要带走的，小白不在，尚无倒能顶事，照应一下谷里。
　　“向……”
　　“呃，花月，你怎么样啦？”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向公子’，你却是个粗人；叫你‘向大哥’，我的年纪又太大了。”
　　“叫我‘天笑’吧？”
　　眼巴巴地望着她，这是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和延枚说的‘前世，前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的前世’，觉得这个应该解释清楚才对。
　　“我和你从前并不认识，前世没有，前世的前世也没有，所以你不必对我这么好，你并不欠我的。”
　　见向天笑满脸惊讶，生怕他误会了延枚补充了一句道：
　　“我都听到了，尚无也听到了。”
　　向天笑原本健康的肤色上浮现出了红晕，他坐傻事了，还被当事人听到了，这个情况要肿么破？向大侠最后是落慌而逃，花月告辞的时候都没见到他，延枚本着认认门的心思也跟着去了落月谷，反正并不远，就在镇子西南方的大山里。
　　花月一回谷就闭关了，尚无全没外来者的心理，自己挑个满意的地方扎根了，风儿先是和清儿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自己的几个窝都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私藏的‘宝贝’都还在，这才放心地带尚无和延枚熟悉一下山谷。
　　当然，后来延枚又把向天笑也带了来，但花月在休养，并没出来招呼他，虽然现在对向天笑的观感有所转好，却将他当成和延枚一样的晚辈对待。而且这样一来，心气就平和了，但是向天笑却吃了药似地跑来她跟前，还摸她的叶子？抱她的枝杆？
　　“花月，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能耐，风里来、浪里去，好不自在，可这一次若不是我没控好船，你也不会因为救大家灵损耗过度，以至闭门休养。你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可我却希望有关系，那样我就能理所当然地跟在你身边，既使你从来都不对我笑，我也高兴……”
　　花月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树杆的另一边退了出来，找到尚无叮嘱他照顾好风儿清儿，就离谷了，却不知尚无在她走后找到向天笑，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惹得向天笑一拳砸了过来，从不知道人类这样粗暴的尚无反应慢了，差点被打肿桃花眼，而延枚则偏帮向天笑，风儿不知道帮谁好，结果尚无一对二，虽没有吃亏，却祸害了谷里的无数早木，几个人坐在落月潭边大口喘着气，清儿趴在岩石上道：
　　“尚无哥哥，姑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没关系，姑姑已经离开了，等她回来前，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你说什么？花月离开啦？什么时候？去了哪里？”
　　尚无更得意了，他性格里仿佛天生就有恶劣因子似的，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阴阳怪气地道：
　　“就在你抱着她的本体说情话的时候。”
　　向天笑的脸涨红得像煮熟的虾，延枚率先骂了起来：
　　“你这棵死桃花，早知道在你化形前就将你铲掉。”
　　“哼，你们族里那个破地方，小爷还不愿意呆呢？”
　　“尚无兄弟，我向天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何以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看你不顺眼。”
　　“花月去了哪里？”
　　“出去找那只狐狸，据说有两年没回来了，清儿，那只狐狸有尚无哥哥好看吗？”
　　“还是尚无哥哥好看，不过小白哥哥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清的话音一落，就听延枚笑了起来，指着尚无道：
　　“你个死桃花，长得这么漂亮，哪里像个男人？还敢跟小白兄弟比。”
　　‘谁要和我比？’
　　听到谷传过来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石化了，背后讲人啊，尤其是延枚，捂着胸口庆幸没有说未来大舅子的坏话。
　　花白的出场极其拉风，那怕是那棵自恃美貌的桃花也看直了眼，一袭白袍、一把折扇，面如皎月、唇似涂朱，长眉入鬓、眼含笑意，上挑的眼角仿若嘲讽着世人的浅薄，长长的发丝随着走动的步伐在风中飘摇，此人当真俊美绝伦、洒脱不羁，身上还有淡淡的身处上位的威严。
　　“小白哥哥。”
　　风儿已经欣喜地扑了上去，半挂在这浊世翩翩佳公子身上，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花白抓住她的衣领子把她拎到地上，淡淡地掸了掸袍子，无情地说道：
　　“小风儿还是这样，以后记得吃完东西把嘴巴擦干净。”
　　“你怎样这样？风儿难得吃得尽兴。”
　　延枚硬着头皮给风儿撑腰来了，哎嘛，这位小舅子气场还挺强的，不过花白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嗯？谷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闲杂人等？姑姑呢？”
　　“姑姑出谷了。”
　　“风儿，不会是姑姑不在，你就把小朋友都带回来了吧？”
　　“原来你就是姑姑一直惦记着的小狐狸，果然不同凡响，只是姑姑为了寻你而出谷，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故意避开的吧？”
　　花白早就看到了这个漂亮得难以忽视的小子，桃花？这落月谷向来是梨花为重，只因姑姑的原身是梨花，而且他从小就住在这里，谷里什么犄角旮旯他花白不知道？各种野花多了去了，只桃花一枝也没有。
　　“小白哥哥，尚无哥哥是桃花，很漂亮是不是？”
　　“你叫尚无？怎么没有随姑姑姓花？”
　　尚无再利的嘴，此时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花月当初替他取名，他也是极高兴的，可进谷后得知花白、花风、花清都是以花字开头取的名，从他的名字看就有点像外人了，原本自己想找机会跟姑姑提的，谁姑姑闭关才一个月不到就离谷了，现在却被花白指摘，当即恼羞成怒地赶了一句：
　　“谁说的，姑姑说了我也姓花的，只是叫起来麻烦就省掉了。”
　　“花尚无？也就是没开过花么？”
　　尚无再吐一口血，这花白向来是谷中大哥大，便花月也压制不住他，又到人间混了这么多，那本就聪明的脑袋不知灌了多少鬼点了。所以尚无这次企图争夺大哥的位置宣告失败，那个俊朗秀美的花白则是摇着扇子走近了，还伸手挑起他的发带，极轻佻地笑道：
　　“尚无弟弟对这条发带可还满意？”
　　“你……你什么意思？”
　　“当年我出去人间玩带回来的，不想姑姑竟还收着，可还配得起尚无这样的国色天香？”
　　“你……”
　　尚无向来自负美貌，别人夸他时他总很得意，应对也还得体，可是这话出自花白口中，他不自觉地就红了脸，风儿从小习惯了被花白欺负，可花白同时也很会哄人，所以她对花白是无比的信服，此时跟着起哄道：
　　“是啊是啊，小白哥哥，尚无哥哥就是很漂亮嘛！”
　　向天笑从看到妖孽的男狐狸精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发现这几个孩子只顾着拌嘴，没人提及花月的事，着急上火了。
　　“哎呀，你们究竟关不关心花月？她一个人走了多久？要去哪里？”
　　“姑姑她没说要去哪里，她原也不知花白去了何处。”
　　尚无总算冷静了一回，花白却皱着好看的眉毛、一脸担忧道：
　　“她可是整千年从未出去过，会不会被骗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向天笑奔谷口跑去，然后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光蕴点点，闪着旁人看不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