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栊梨花月》山花子

4、蓬莱旧事

　　耳边响起了祭祀的鼓乐声，和着海水的潮起潮落之音，竟出奇地安宁和谐，禁不住生出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感觉。她有一个美丽的家园落月谷，还有一群可爱的孩子，更是托孩子的福结识了一点朋友，论理她该满足了，可是就好像这千年的日子一样，她的心只是好像平静了、安宁了，其实在深处一直埋藏着连自己也没弄清楚的东西，出谷之前她意识不到，出谷之后，却仿佛一天一天地找到强烈起来，所以在向天笑邀请她们出海时，莫名地有点害怕。甚至生出了想退回谷中的念头，不过风儿，还有尚无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说不出口呢？羁绊是幸福也是束缚，但她无法逃离。
　　“好，只是从海上回来以后，便随我回谷，不得再任性。”
　　“嗯，风儿、尚无听姑姑的。”
　　对于尚无要把原身迁到落月谷去，风儿高兴得手舞足蹈，花月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着实高兴，记得陆游有句诗叫‘桃源只在镜湖中，影映清波十里红’，以后的落月谷可真是要热闹了。
　　向天笑为了炫耀一把，特意开出了最好的船‘沧波舟’，据说能潜于水下，当自己的船是潜水艇吗？路过某处海岛时还会依靠观光一下，后来干脆沉入水下让他们可以看到海下的风景，这果然是玄幻的世界，比潜水艇还潜水艇呢？
　　她小时候常常出海，但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难得生出波澜
　　不过这船是不是有个方向漏掉了，她偶尔会看着船上的罗盘。
　　“向天笑，为什么不去哪里？”
　　话音一落，就见到他脸色一变，一直坐在船边看着他们傻笑的延枚更是受惊似地站了起来，他们这样如临大故，更加令她感到奇怪，尚无作为刚化形的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偏生又特别聪明，嘴巴更是堪比刀子。
　　“向大哥，那里有什么？让你们这么害怕。”
　　风儿小丫头很喜欢这个尚无哥哥，容貌比小白哥哥和姑姑都要漂亮，于是很利落地补了一刀。
　　“向大哥，姑姑常说做人要勇敢。”
　　这家伙天生一副妖孽模样，比女人还漂亮娇艳，他延枚原本生得也是不错的，可被尚无一比就完全路人了。延枚对尚无充满了敌意，只不过因为顾忌着风儿的感受不敢发作，这会儿为了他大哥再顾不得了，提高了声音道：
　　“风儿妹子，大哥不往那里去是为你们好，那里是很危险的地方，雷云之海，不时还有闪电打下来，一旦接触到就是灰飞湮灭的下场。”
　　花月没心思再听他们吵架，她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雷云之海、向天笑’，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似的，却又没能记起来，毕竟岁月太过久远了，但是这雷云之海，她必须走一趟，这样才能找到答案，或许就记起来了。
　　“靠过去。”
　　延枚跳上跳下地试图说服两个小妖，向天笑却一直看着花月的侧影，自从有了前世今生的猜测，他对这个花月就更多了关注。她身上自带一股清寒和冷香，却又笼罩着无边的寂寞，尽管风儿和尚无陪着她，她的表情温暖了一些，但其实又没多少情绪变化。
　　突然听到一句清冷冷的‘靠过去’，激起了他心中的豪情，他喜欢冒险，更不愿让她失望，控着舵往南驶去。抽空还瞄一瞄她什么表情，不过有点失落，因为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高兴和不高兴的情绪，就这样挺直着背站在那里静得像一幅画。
　　“向大哥，这样过去，要多久能到雷云之海？”
　　“这里过去，最少要三天。”
　　“姑姑，这海里看来看去也就这样了，不如先去歇一觉吧？尚无都觉得困了。”
　　“姑姑不觉得乏味，你去睡吧，带上风儿一起，好好休息。”
　　“姑姑既然不去歇息，就陪我大哥说说话吧？我去陪风儿。”
　　花月似乎没听见延枚的话，仍是站着没动，从上船到现在，她就没怎么挪地方，心里想着三天，并不是多久，她耐得住，刚才看到一处珊瑚礁，艳红艳红的，真是美，幸而此时没有人能来这里采摘，若是在前生的那个世界，很难幸免被破坏。
　　海上的气候瞬息万变，何况他们前往的是危险区域，听延枚说那里还有很强大的妖怪，但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花月还是觉得现在的状况很棘手。因为船不小心被雷云蹭了一下坏掉了，一双美目望着向天笑，期待他给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可向天笑一脸苦涩让她更加无助，而延枚他们也早醒了过来，惊叫着‘不好了，漏水啦’。
　　“好了，别慌张，前面的岛屿已经在望，我可以带你瞬移过去。”
　　她担心其实是上了岛之后要怎么回来，这沧波舟看来不能放弃，可她真没本事连这么大的船一起带走，只好人先走了再说，调动灵力结成一个法阵，包围着几个人消失在了船舱里。
　　“花月”
　　向天笑第一次这么接近花月，本来他就站在离她最近，落地后一阵旋晕，自己都没站稳，就见花月晕倒，于是顺手将她托了起来，只觉得她好轻、好香，有点舍不得放开了。
　　“向大哥，扶姑姑坐那儿歇会儿吧？应该是灵力耗费过度了。”
　　“我没事，尚无、延枚你们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危险。”
　　花月坐在那里，手脚发软，直到尚无和延枚回来，才恢复力气，这个地方灵力还是有的，只是与她平时所吸取的自然之灵相去甚远，所以没法修补损失的灵力。往前走的时候倒是向天笑时时记得扶她一把，她的注意力却是在这个废墟一样的地方，延枚看到一对古装夫妇的时候，很热情地上前，却发现那只是虚影。
　　“兄弟，那也是妖怪？”
　　“大哥，不是，那是这个地方的记忆。”
　　记忆？花月的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原本全不重要的事，刚才看到那两人弹琴跳舞的时候，她就觉得熟悉。
　　“蓬莱？”
　　“姑姑也知道蓬莱？那蓬莱岛百年前就沉没了，难道这里就是？天啊，大哥，我从来没想过能亲眼见一见蓬莱古国，那可是个神秘的地方啊！”
　　延枚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双目充满光华，向天笑也打量着四周，感觉颇好的样子，花月却是不停地关注那连续剧似的蓬莱记忆，对了，是那个电视剧，当年里面有个男神叫欧阳少恭，不管是君子如玉，还是腹黑阴险的表现，都是风采过人，迷倒了一大片啊！她也曾是其中之一，原来她是来到了故事里啊！
　　千年了，这情节进行到哪里啦？
　　向天笑从未说过自己来过蓬莱，想必还没见过剧情里的人，那个主角叫什么来着，想不起？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怎么重要，但是欧阳少恭……，花月的眼睛亮了一下，又再次黯淡了下去，当年喜欢欧阳少恭，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痴情么？眼前的女子是巽芳吧？真美，怪不得他念念不忘。
　　不过这‘连续剧’直播也太煽情了。
　　“花月，你……”
　　“姑姑？”
　　向天笑见到有情人分离，巽芳在天灾中散尽灵力，半张脸都毁掉不说，还白了头发，却一直记得离开蓬莱去寻找夫君，最多感叹一下天意弄人。不过转眼瞧见花月一脸清泪，原来梨花带雨是这个样子吗？一直以为她是个冷情之人，不料竟哀伤至此。
　　花月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拭了泪痕，暗下决定：
　　她花月穿越而来，白得了这么多年的寿命，活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如今倒是找到了一件可做之：帮助欧阳少恭和巽芳，不要因为苍老和毁容而白白错过几十年。
　　“我没事，离开这儿吧？”
　　这次是尚无出力带着他们从上方的漩涡出了蓬莱旧址，眼前的景致也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不似里面那种荒凉和悲愤下的压抑，反而宁静安详起来。
　　她却有些心急，纵是有些疲惫，旁人怎么劝也不肯停下，最后生生累至晕倒，等醒过来时却已不在岛上了。
　　“我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在岛上吗？”
　　“姑姑，是一条黑龙送我们回来的。”
　　黑龙？她找了好半天，就是想提前告诉他长琴之事，结果人家完全不给机会，所以只有主角才有那样无上的待遇吗？缓了缓神色安慰两个孩子道：
　　“风儿、尚无，姑姑让你们担心了，你向大哥和延枚都还好吧？”
　　“姑姑放心，我们都没事，就是向大哥心疼沧波舟，情绪有点不好。”
　　沧波舟？她有心帮他，却无能为力，不过这次海上之行也不算全无收获，她终于找到活着动力和方向，哪怕作死也无妨，妖和仙不同，妖的寿命比起人类自是漫长，可还是有终点，除非修炼成仙，她对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倒不如活得恣意一些。
　　另外一件事，她想起来也格外上心，当年给她这玉玦之仙人会不会就是太子长琴，毕竟当年以琴出名的仙人似乎就是他，但这个需求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