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玉瑛柔云》宋小倩

13、结识

　　周瑛在第二天上午就醒过来了，却发现自己的家里来了好多人，听着田氏撕心裂肺的喊声，周瑛明白了田氏正在做什么，却没有人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家的爹爹目光呆滞地坐在炕上，背佝偻着，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衣服，周瑛不会认出这就是她的爹爹。
　　“爹爹！”周瑛喊了一声。其他人都在忙着，没有人搭理这父女两个。
　　“大妞，你醒啦！”张老七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抬起手摸了摸周瑛的额头，还好，不烧了。
　　周瑛这才看见张老七脸上的伤，“爹，你的脸咋的了？娘这是生了吗？”
　　张老七根本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听到周瑛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伤口已经结痂了，见周瑛一脸担心，把她抱在怀里，仿佛要从这个小姑娘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爹没事儿。”
　　田氏在第二天的晚上终于生下了一个瘦弱的男孩儿。
　　刚生出来的时候男孩儿不会哭，稳婆倒提着他拍了几下屁股才听到他像小猫一般哼了一声才作罢，而田氏早就力竭昏死了过去。
　　儿子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希望中的喜气，相反他瘦弱得连奶水都吸不出来，田氏昏迷了两天才醒，而小宝，也就是周瑛的弟弟，就靠着稀稀的米汤活了下来。
　　张老七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他原本挺拔的脊背塌了下去，再也没有挺起来。
　　周瑛照顾着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三口，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她就不会如前世一般被抛弃。
　　眼看着到了小年，张家村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今年的年景不错，庄户人家辛苦一年不就为了有个好收成，过个好年嘛。族长也喜滋滋的，今年的年景好，而且冬天又下了几场大雪，明年的收成肯定更好，再加上文曲星降临到张家村，这一辈注定是要出个光宗耀祖的大人物，这可是关系到全族的大事，想到这里，族长觉得自己真的是全族的恩人。
　　田氏产后体虚，族长非常体谅的允许田氏出了月子之后再把孩子抱到族里，面对族长如同施舍一般的表情，张老七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头一阵甜腥。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虚弱的妻子，羸弱的儿子，还有个当作大人使唤的小丫头，张老七的心里第一次浮上无力感。
　　自己能够违抗族长的命令吗？如果自己强把孩子留下，自己的土地肯定是要被族人拿走，自己一家四口靠什么生存？
　　大夫说田氏生产亏了身子，将来不仅不会再有身孕，恐怕是要长年吃药维持。
　　千辛万苦得到的儿子，瘦得跟小猫似的，连哭都没有力气。
　　娇养长大的闺女如今跟个丫头似的干着粗活儿，家里家外全靠她支撑着。
　　媳妇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儿，把孩子抱走不是要了她的命吗？这个家真的要家破人亡啊。
　　张老七坐在炕边，苦苦思索几夜也没想出办法。周瑛清早起来，见张老七的背又驼了几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家里因为田氏产子已经花去了大半的积蓄，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况且孩子生了下来，族人们都出了力，张老七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好处，族人们也不可能放过他，冲着顶着文曲星名头的儿子，他也必须好好答谢这些村民，给自己的孩子结下善缘。攥着手里仅剩的几块散碎银子，张老七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爹，娘吃完药睡了，小宝还没吃饱，是不是再给他喂点儿米汤？”周瑛挑起门帘从礼物出来，手上端着黑瓷大碗。
　　“妞儿啊，还没吃饭吧，先吃饭再喂也来得及。”张老七心疼的拉过周瑛，干涩的眼圈涌出热泪，女儿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刺痛了他的心。
　　“爹，我没事儿，您先吃，我去喂小宝。”周瑛知道张老七很苦，作为女儿她忠实地充当着小棉袄的角色。“您先吃吧，我做的不好，等娘的身体养好了再给您做好吃的。”说着，周瑛给张老七盛了一碗热汤，又递给他一块饽饽。
　　张老七的脸被热气熏得一阵潮湿，他分不清到底是热气还是眼泪，只觉得自己这个男人太没用。
　　“妞儿啊，你也快吃。”
　　“嗯。”周瑛答应着，却端着盛好的米汤又进了里屋，不多时传来了小宝有气无力的哭声。
　　“死丫头，你这是想饿死你弟弟啊。”田氏被小宝的哭声吵醒，随手抄起枕头就向周瑛打去。
　　“喂个米汤都喂不好，蠢得跟猪一样！”
　　周瑛微微偏头，枕头打在了她的肩膀上，手中的瓷勺落到地上，碎成两半。
　　小宝的哭声更大了，田氏心疼地抱起他给他喂奶，“乖儿子不哭啊，不哭，娘这就打她给你出气啊！不哭、不哭！”
　　田氏哄着孩子，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周瑛，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几个透明窟窿。
　　周瑛捡起地上的枕头，低着头端碗出去。
　　“真是个丧门星！”田氏啐道。
　　田氏只记得因为周瑛，自己的丈夫才会跟自己动手，自己才会摔倒，自己的宝贝儿子才会早产。原本应该白白胖胖的大儿子瘦弱得跟小猫似的，让她恨透了周瑛。
　　张老七听到了田氏的骂声，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瑛很委屈，她不明白自己病了一场之后家里就变了天，上一世田氏虽然会冷言冷语的说话，却从来不会用那些恶毒的字眼骂她，更不会真的打她。原本以为弟弟的出生会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但结果却仿佛是连上一世都不如。
　　周瑛偷偷的擦了一把眼泪，张老七心疼闺女，却只能摸摸她的头顶，悄悄地安慰她。
　　周瑛草草吃过饭，端着衣服就出门了，即便外面寒风刺骨，可一家人的衣服还是要洗的，家里境况不好，烧水洗衣更会惹来田氏的咒骂，在张老七愧疚的目光之中，周瑛小小的身体消失在家门外。
　　“汪！”
　　即便是距离很远，乌龙的叫声周瑛也能分辨出来，周瑛的嘴角向上弯了弯，受伤的刺痛却让她不得不加快洗衣的节奏。
　　“大妞！”
　　身后居然传来惜儿的声音。
　　还没等周瑛起身，就见眼前多了一块饼子，拿着干粮的是惜儿白的近乎透明的小手。
　　周瑛想要站起来，可惜腿早就麻了，她只好仰起头去看惜儿。
　　周瑛大半年没见到惜儿了，发现惜儿的头发白了很多，整个人更加瘦小干枯，仿佛是个核桃，但此时脸上却露出了甜甜的笑。
　　“快吃吧。”
　　周瑛接过饼子，感觉到还有些温度，想必是惜儿一直揣在怀里的，心头一暖，眼圈儿跟着泛红。
　　“快吃吧。”惜儿把周瑛拉起来，扶着她坐到井台旁边的土坡上，土坡上没有多少雪，只有稀疏的土黄色草根。
　　周瑛把饼子掰开，递了一半给惜儿，惜儿却把饼子推回去：“我吃过了，可饱了。”
　　周瑛低头吃着饼子，却没注意到惜儿吞咽唾沫的动作。
　　乌龙跑了过来，半年多的时间，它就长大了一圈儿，皮毛也比从前油滑了许多，冲着周瑛呜呜地叫着，大脑袋讨好地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周瑛抓了抓乌龙的头顶，一抬头就看见李永琪皱着眉头。
　　饼子并不大，周瑛吃完了也没觉得饱，李永琪打量着惜儿，却没说话，只是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周瑛。
　　“瘦得跟竹竿似的，快吃吧，乌龙都抱不动了。”
　　周瑛接过馒头，馒头是白面做的，隐隐散发着甜香，周瑛没有油水的五脏庙又开始敲锣打鼓了。
　　周瑛感激地看了看李永琪，李永琪还是板着脸，可惜却被他心里的笑意挤出了好几道裂缝。
　　“永琪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惜儿，住在周家庄。”
　　“惜儿，这是我的好朋友李永琪，住在我们村，这是他养的狗，叫乌龙，可好玩儿了。”
　　惜儿有些脸红，轻轻地重李永琪点了点头。
　　李永琪像个大人似地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随后就催周瑛赶快吃。
　　“永琪哥哥，刚刚惜儿也给我带了干粮，我都吃了，这个馒头我跟惜儿一起吃行吗？”说完，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永琪。
　　李永琪只是一个孩子，虽然不喜欢被人捷足先登，只是惜儿对周瑛好，他也很开心。周瑛第一次这样求自己，脸上灿烂的笑都要亮瞎他的眼睛，他怎么会不答应。
　　“你做主。”
　　周瑛开心的把馒头掰开，递给惜儿一块大的。
　　惜儿冲李永琪道了谢，跟周瑛一起把馒头吃了个干净。
　　惜儿帮周瑛很快地洗好了衣服，三个孩子又一起跟乌龙玩儿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有些晚了，周瑛便催惜儿回去。
　　惜儿恋恋不舍地看着周瑛，“我明天再来看你。”
　　周瑛也舍不得惜儿，却不忍心让她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惜儿，天太冷，等过了年我去找你玩儿。”
　　惜儿欲言又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周瑛明白了，惜儿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惜儿，等我娘出了月子，我就去看你。”
　　惜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李永琪却有些讨厌惜儿的痴缠。
　　周瑛不愿意把惜儿的事儿说给别人，即便李永琪跟她已经很亲近了，可她还是不想说。